民国小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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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十

素秋被一个女仆领到三楼自己的卧室,发觉里面竟然有个小小的卫生间,可以洗澡,也见到了传说中的西洋浴池。

    她马上觉得身上脏了,摆弄一阵花洒,搞清出水原理,这才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发的不知是什么,绿色的液体,闻一闻,香香的,擦到头发上会起很多泡沫。洗脸的也不是胰子,是一个小盒子里的白白的东西,也很香,用完后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素秋原本不知道那些高高低低的瓶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幸亏上面有英文说明,才知道是泊来的洗涤用品。

    换上干净夏衫,她一边擦头,一边来到卧房大玻璃柜前照镜子,觉得大镜子是比小圆镜方便。擦好头发,随手拉开柜门,里面竟是满满的女装。

    素秋疑惑,拿起一件比比,长短合适,却都有些瘦。她不由猜测这可能是上个客人留下的衣裳,不过再仔细看发现衣裳全都是簇新的,又让她怀疑自己判断的正确性。

    不过她无论如何也没有猜到这些都是卫老太太请人替她做的,只是因为不知她胖瘦,只比照一般她这个年龄少女身材进行的裁剪。谁知她的身材竟和一般人不同,完全不合身。

    梳好头,整理完自己的物品,她刚想去看艳春在做什么,就听见门上有人轻叩。

    “请进,门没锁。”素秋扬声说。

    翠环端个托盘进来,笑:“天都黑了,表小姐怎么不开灯?”

    说完,她顺手在墙上按了一下,卧房顿时大放光明。素秋不由吓了一跳。

    在家里,晚上除非必要没有人会点灯,因为油灯有些微的烟,吸了不舒服。她一直习惯那种生活,刚来卫家居然忘记卫家是通电的。

    “表小姐,我看你刚才爱吃甜食,就让厨房做了份栗粉枣泥糕,你尝尝。这是刚才老太太她们的礼,我给你搁床头上了。”

    翠环将东西一一放好,含笑问她:“洗得舒服吗?这还是少爷的主意,老太太也喜欢的。”

    素秋点头,眨着眼睛问:“你为什么叫我表小姐?”

    “这个么……,”翠环继续笑,“是老太太吩咐的。翠环是下人,不知道原因。”

    “哦,是这样。”素秋有点失望,又为翠环的丫环身份惊讶。

    这个翠环,说话办事得体,长相气质都好,一点不比卫家的三位小姐差,身份却是天壤之别,更让她觉世事不公。

    她想了想又说:“我要去看哥哥,环姐姐还有事么?”

    “翠环不敢当,请表小姐直接叫我名字。”翠环不卑不亢地回答,又说,“这会儿表少爷不在,刚老太太请他到后院说话,还没回来。”

    “天都好晚了,老奶奶现在找我哥哥会有什么事?”素秋奇怪。

    翠环看看她,疼爱地说:“我也不知道,表小姐到表少爷房里去等吧。那间房靠近外墙,更舒服些。宁安是山区,比这儿要凉许多,表小姐不习惯吧。”

    “你去过那儿?怎么会知道那里比长沙凉快?”素秋更惊讶,一边同她出门一边问。

    “因为,十几年前我也是从山里出来的。山里总比人多的城市凉快些,我不过是猜测。”翠环轻声说,垂下纤长的睫毛,似乎满怀心事。

    素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她到艳春房里。艳春果然还没回来,不过已经洗过澡,浴室里扔着换下来的脏衣服,一个女仆正在打扫。

    “等一等,衣服留下。”素秋见女仆要将衣服抱走,忙拦住说。

    女仆为难地看翠环,翠环笑着向素秋解释:“他们拿下去洗干净就会送回来,不会弄坏的。”

    “不是,我不是怕他们弄坏,而是哥哥从来都是自己动手洗衣服,我的也是一样。环姐姐,你也别让他们洗我的衣裳。”素秋认真解释,看着翠环。

    翠环和那女仆都是一呆,均没想到大儒的孩子居然会自己洗衣服。卫家三小姐的衣服,不仅要仆人洗,常常只穿一次就不要了。两相比较,更让她们诧异。

    翠环向女仆使个眼色,那女仆忙将衣服仍放回盥洗台上,退出房间。

    “表小姐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按铃,每个房间的铃都在床头。我得去看看老太太,表少爷大概过会儿就回来。”翠环微笑着嘱咐她一句出门,留素秋一个人在房里。

    艳春的卧房与素秋的布局相同,摆设也一样,都是全套的西式家具。但是素秋觉得艳春房里的弹簧床更有弹性,琉璃灯盏更漂亮,连屋顶的吊扇都似乎可以带起更大的风量。

    她鉴定完房内陈设,跑到窗前向外看。

    此时夜幕刚刚降临,花园里的榴形灯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喷泉仍在流淌,可以听到哗哗的水声。院子里浓密的花草树木仅能辨出模糊的轮廓,白天看上去争奇斗艳的名贵花木现在只是黑漆漆的一团团。卫家所在的街道都是富人宅第,行人不多,是以庭院显得宁静而安详。

    户外吹进窗子的风仍带着白天的暑气,还夹杂了些许潮湿。素秋湿漉漉的长发被风一吹,顿感凉爽许多。她的心情不由好了起来,将火车上的遭遇完全忘到了脑后。

    等了一阵儿,艳春仍没回来。素秋感到无聊,想起翠环送的点心,有点嘴馋。她将点心拿到艳春房中,再从圆桌上的茶壶里倒怀凉茶,边吃点心边继续等艳春。

    艳春走出卫老太太的正房,步履轻快而从容,脸上仍带着浴后些许的水气,显得飘飘然如驭风而行。

    一路遇见的仆役都笑着给他让路,目光中流露出恭敬。他随意冲他们点点头,走进素秋客房。

    人却不在,他微微诧异,然后轻笑着摇头,径直推开自己卧房的门。果然就看见素秋坐在那里,只是人已经睡着了。

    素秋趴在桌上,口角边犹沾着褐色栗子渣,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在透着粉红的面颊上投下浓浓的阴影。

    艳春悄悄走过去,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长发,然后弯下腰抱起她,打算将她放到床上好好睡。

    怀里的人柔软却沉甸甸的,艳春有些奇怪一向吃得不多的素秋为何会胖成这样,不过在看到栗子渣后就释然了。

    素秋从小爱吃甜食,一直都有点肉呼呼的。她的病又限制了某些需要大量散发热量的运动,所以二者相结合,不发胖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