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箫寒月
字体: 16 + -

20 依偎

沙天寒伤得很重,身中两箭,一箭射中左肩,一箭射中左胸。若非有铠甲护身,只怕他此时不是发高烧昏迷在床,而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冯孤月守在医帐内,心很沉很沉。帐内除了军医和助手,就只剩她一个。秦王等人刚走。她满怀愧疚忏悔,为自己的不理智鲁莽且连累到他人感到无地自容。谁都没有责怪她,却更让她不好受。若有人能狠狠训斥她一顿反倒好些。大家越对她宽容,她越自责,越不能释怀。

    “孤月!”

    她一惊,忙向前一步,俯身握住沙天寒的手,就势在床边坐下,“天寒,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想从床上起身。

    “快别起来,你伤得很重,不能动。”她按住他。

    “扶我起来。”他坚持。

    包扎伤口的白布上又有血渗出来,他皱了皱眉头,尤在费力向上挺着身子。

    “天寒,别乱动,伤口又出血了。”

    “扶我起来,”他气喘得有些急,“一点小伤而已,我可不想病恹恹躺着。”

    军医和助手奔过来。军医为沙天寒检查,其助手与冯孤月一起,扶沙天寒半靠床上。

    见沙天寒情况稳定,他们回避,帐内只剩冯孤月与沙天寒二人。两人互望一眼,谁都没说话。

    为打破沉默,冯孤月道,“沙天寒……”

    他打断她,“刚才只叫我的名,怎么现在又这么刻意疏远?”

    “我……”

    “孤月,你不要觉得亏欠了我。我不想你愧疚,更不想你因为愧疚而想弥补我什么。再说,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比这严重得多的伤,我也受过。战况瞬息万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一刻不知下一刻要发生什么。许多事我们不能预知,你不必愧疚自责。”

    “当初我逃离你的营盘,又发生了许多事,再遇后我们之间相处不多,也不甚愉快,你何必救我?”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反应吧。我对你,从来不是刻意要怎样,而是自然而然,情不自禁。”

    “天寒,我无以为报。”

    “我不用你报答。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不这么做,我不知还能怎么做。从来不是为了你的回报。”

    “天寒……”

    “你不要有压力,顺其自然,顺从自己的心就好,不要有任何勉强,任何刻意。刻意报答我,或刻意疏远我,都不是自然的状态,我不想你这样。我只想我们相处时,我面对的是最真实的你,没有任何伪装与虚假。”

    冯孤月低头不语。

    沙天寒握住她手,“孤月,现在,遵从你的心,说你最想对我说的,做你最想对我做的。”

    冯孤月抬起头,“天寒,谢谢你救我。我很感动,很震撼。”说着,俯下身,轻轻地挨近他的身体,亲近他,小心地不碰触他的伤口。

    他的胸膛,象是有不凡的魔力,紧紧地吸引着她。好宽厚安全的胸膛啊!好浓郁强烈的男性气息啊!她沉溺其中。

    沙天寒心中激荡,伸出手臂,紧拥她在怀中。切,箭伤?管它呢!

    秦王率唐军英勇作战,终迫使突厥骑兵退回草原。两日后,唐军亦班师回朝。

    沙天寒不理众人劝阻,非要骑马。

    冯孤月陪在他身边,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紧皱的眉,随着马身的晃动起伏僵直硬挺的身躯。

    “天寒,还是坐马车吧。”她又忍不住劝他。

    “这点伤,哪用得着坐车。”

    “你的伤不是小伤,你伤得很重,现在还发着低热。”

    “我没事。你去你的队伍那边吧,不用管我。”他赶她。

    她不再说话。

    大军继续向前。春风强劲,犹带着寒意。沙天寒的脸色越来越差,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天寒,坐车吧。”

    “不用。”语气仍很坚持,声音却弱了许多。

    看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冯孤月耐心用尽,手一挥,喊道,“来人!”

    上来几个随从。

    “把沙将军扶下马,送到马车上。”

    “是!”

    沙天寒想阻止,却失了力气,被骑马的、步行的几个人七手八脚抬下马。

    他心有不甘,赌气道,“冯孤月,你要陪我坐马车。”

    “好!我陪你!”没想到冯孤月答得干脆,让他顿时没了脾气。

    二人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车内布置舒适,很好地阻隔了外界的侵扰。

    沙天寒躺于软垫上,冯孤月靠在一侧,望着他。虽然车厢内空间很大,但两人都觉得拥挤,强烈地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是不是觉得好多了?”她以手抚上他的额探试温度,问道。

    他抓住她的手,“嗯,我没事,你太小题大做。”

    “我可是为你好。你还不领情!”

    “我领,怎么会不领?我知你对我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教训得是。”

    她脸更红。手被他握得紧,她想抽回手。

    他握得更紧。

    “孤月,到我怀里来。”

    “不行!”

    “怕什么?到我怀里来。”他更用力地把她往怀里带。

    她使力挣脱,没想到扯动了他的伤口,他“噢”地一声,松开了手,痛得吸气。

    她忙俯下身,“天寒,没事吧?对不起,我一时不小心。”

    他坏笑一声,未待她反应过来,便猛地把她揽入怀里。马车也跟着一颤。她不敢枉动。

    他笑着,把她搂得更紧。

    她拍他一下,却不敢用力。他嘴咧得更大,她不由也展颜一笑,却教他看呆了去。

    “孤月!”他大手抚上她的颊,想掬住她的笑容。

    “喂,别动手动脚的。”她躲开,嗔怪道。

    “都怪你。”他哑声说道。

    “怪我?”

    “嗯。你让我情不自禁。”

    “喂,你再这样,我就去骑马。”

    “好啊,那正好,我也想去。”他耍赖。

    “你……”她不知怎么接下去,只好无奈地笑。

    “孤月,谢谢你!”一阵沉默后,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谢我?”她一脸狐疑地望着他。

    “嗯。”他在枕上点头。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很感动。”

    “那你救了我,我该怎么说感谢呢?”

    “不用说感谢,就象这样,在我怀里,就好。”

    她突然心里生出感慨,真的就这样,静静偎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