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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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日子

人生在世,十有事不如意;不如意也要过下去,这便是混日子。

在古代,许多有智慧的人未得意之前也是混日子的,不过后来扬名后就把自己的混日子美化了:苟且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春秋战国时期,是文士们混得最好的时候。苏秦是混得最辉煌的一个,贵为赵相号令各诸侯国联盟抗秦,出尽风头。

细心看《战国策》,其实大谈的是文士们混日子有成绩的故事。第一篇《秦兴师临周而求九鼎》说的是颜率。

周王室衰微时,秦国兴兵攻打东周,逼索九鼎。周天子惊慌焦虑,——他无法抵挡哪。大臣颜率安慰他说:“大王您放心,请让我到齐国搬救兵;救兵一到,秦军就走。”

颜率到了齐国,对齐王说:“秦国蛮横霸道,兴兵攻周掠夺九鼎。我们自知无力自卫,但心里不甘呀!我们想,与其让秦贼掠走大鼎,不如归于你齐国。你齐国大而且强,可以作为我们将来的依靠。大王你想一想,如果你能出兵救我们,既可以获得挽救危国的美名,又可以得到珍贵的九鼎。九鼎是极为重要的宝贝,天下权力的象征呵,……”

果然齐兵一到,秦军就跑。周天子高兴了几天,忧愁又回来了:把鼎送给齐,自然比秦国掠走好看得多,但这也是送走了东周的权力,后人不也是把我当成了东周的“亡国之君”了么?真是情何以堪。

颜率又来了。他有点得意的说:“皇上不用为九鼎的事焦急,我再到齐国那边说一说,把鼎留下来。”

齐王见到颜率,咧着嘴笑道:“颜先生也该送鼎来了吧。我齐国为了你贵国的平安,跑了这一回也是真辛苦,……”

颜率仰面拱手拜道:“这回多亏仰赖大王您的救助,我东周的国土才得到保住,老百姓平安无事。大王的恩惠,不是献出九鼎能报答得了的。”说到这儿,颜率作为难状道,“只是,不知把鼎从哪条路运来?”

“从宋国呀。”齐王想一想说。

“那不行的。宋国早就谋划想得到九鼎,从他们那儿过,这无异于送进虎口,出不来的。”

颜率说。

“既然宋国不可靠,那就从楚国吧。”齐王说。

“那更不行。大王您想,那一个侯国不想九鼎?为了九鼎,即使兴兵流血也在所不惜的。只是他们害怕其他诸侯国的反对,没有像秦国一样公然冒犯罢了。楚国这么强大,九鼎从那儿过,他们会放出来吗?”颜率的喉门变得越来越小,但吐字很清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想让九鼎从空中飞来我齐国?”齐王生气地说。

“我自己真的感到为难。”颜率的声音有点嗫嚅,“一个鼎要九万人才扛得动,九个鼎要八十一万人。有哪一个国家肯借道让八十一万人过?他们不怕这么多人顺势将他们的侯国灭了?”

“你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把鼎给我们!”齐王咬着嘴唇,鼻腔的粗气急速的向外奔,“算我是蛋包,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的为你们操劳,什么也得不到!”

齐王站起来,大声的怒吼:“你给我滚!”

颜率不敢走,只是把头压的更低:“大王救东周在诸国中树立了厚望。建功而不索物,把九鼎交给东周暂时保管,大王万世之英名!”

东周是一日比一日弱,能平安过一天就是一天的福气。颜率身为人臣,能帮助国君混下去,他的才智实让人称道!他的靠三寸之舌保家卫国的佳话传诵后世!古代文士混的成绩让后人眼红。

我在雷州一个中学里教书。这里人生活好,学生学习不用功。他们觉得好日子来之容易,好日子与勤奋学习无关。别的学校考上雷州一中师范院校的学生一般有五六十人,优秀的学校有一百人的。而我的学校常年只有十一二人。

有一年,考上了十五六人,进步了。大家觉得应该写一下喜报,沾沾喜显显威。可怎么写呢?这有点难。有一位管教学的主任就想,这地方的人有钱,自费读雷州一中师范院校的学生有十余人,一起写上吧。

于是,学校的门口上面就挂出一个大横幅:热烈庆祝企水中学28人上雷州一中!

“上”字前面省略了“考”字,这位主任后来得意的说:“我没有骗人,我没有写着考上。”

那年,群众对我们的学校真的反响很好:“你们学校办得不错,这几年进步快!”

身在疲弱之邦,混确实要有一点小聪明。

社会在不断的进步和变化,人们混的方式也应与日俱进。

现代人混世界,要务实不要务虚。

有一年,我的学校调来一位新校长,新校长是一位高级老师。在我们雷州市,中学高级老师只有十多人。不过一级老师很多,比店里卖的孵化鸡蛋鸭蛋还多。

新校长讲话的水平,比我的在乡下当干部的爷爷的水平还差。他很少开会,但每次开会都说一大堆病句。我有时候有兴趣就收集一些“活材料”给学生讲析。

我记得他来我们学校开第一次会议时就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学校底子差基础薄,百废待举,但进步了,从过去倒数二三名变为倒数六七名,希望大家老师群策群力,再接再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倒数学校还百尺竿头”,这是什么话?可人家就是务实呵,高级老师,每个月比我们多五六百元。人家懂得混,善于找关系,投资智商高。人家是高级老师,你去说给人家评评,是你的智商高还是高级老师的智商高。

雷州二中有一位老师,前两个月在学校跳楼死了。他是高中语文老师,得了脑血痊,疾病折磨不能自救,穷也。就是不会混,只知道像孔乙己一样教学生“茴”字有四中写法。雷州一种曾有两位学声跳楼自杀,一位是杀了三位同学后,另一位同学是受了委曲之后自杀。这位老师也学学生的样子,跳楼去了。

我在学校里混这么久,也想到外面去当一个平民。毕竟,一生靠政府的工资养,多不光彩。可外面又是什么样的世界了呢?许多打工者被扫出工厂,行李都不让收拾。老百姓混的日子越来越困难了。

现在的行业中,混得最让人羡慕的是歌星了。一首歌可以一唱再唱,一辈子唱一两首歌好听就能过着豪华的生活。现在最流行的是谢军的情歌:心在跳,肉在动,我赤身**走在大街中。……

我的学生抗议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今生就是这样的了。如果有着来世,来生的我拼了吃奶力也要混成一个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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