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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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健伟老师的故事(四):半块糖果

(当事人陈述,作者记录)

一九六三年,我父亲因为做一点小生意被打成投机倒把分子,家里的财产被没收。我们重新变得赤贫如洗,只好回到故乡潮溪村生活。

我们那时的生活比现在的下崗工人辛苦多了。他们可以心依旧,梦还在,重头再来,而我们有时困难得连两分钱买火柴也没有,并且父亲的背上压着一个沉甸甸的“黑锅”。我读初一的时候,因为成绩好,老师们决定让我加入红卫兵的行列,到北京去“串联”;后来由于父亲的“黑锅”,我的资格被取消了。

我们在故乡很难生活下去,不久就般到北和镇的一个农场里。一九六八年,我已经在龙门中学读初中二年级了。我那时所有的伙食费是靠家中一只老母鸡每个月下二十个蛋维持的。

那时候,在我们农场,住着一群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他们大约有二十岁左右,健康活泼,朝气蓬勃,出入常常唱着嘹亮的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思想,……”年幼的我真羡慕这些“天之骄子”。

有一次他们庆贺节日,请我父亲杀鸭。我父亲很乐意帮忙,他们也知恩图报;事完后,把鸭毛送给我父亲。

那时候,乡下的生活很单调,孩子们最快乐的事情是等待挑担卖糖果的货郎。只要听到丁丁当当的声音传来,孩子们就兴奋地扯着母亲的衣角,嗲声嗲气地要钱。我们家里穷,没有这种吃零食的福气,只有眼巴巴地望着货郎敲着丁丁当当的声音远去。

那一次,父亲把鸭毛卖了,得了五分钱,只能换五块糖果。货郎见我们家有六口人——当时我在龙门中学读书——就慷慨多给一块,每人一块。

那一个星期六我放学回家,母亲一见我回来就满脸笑容地拉着我的手,说:“伟儿,你来,我给你一种东西。”说着母亲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母亲能给我什么呢?我有点莫名其妙。母亲从房里走出,手里拿着一片纸包着什么。我好奇地打开纸,里面竟是一块糖果;我抖动着**开糖纸,只有多半块薄荷糖。我的眼睛有点湿润,我知道,那是母亲舍不得吃留给我的。

我读初二快结束的时候,家里生蛋供我上学的老母鸡突然生病死掉了,母亲流下了许多悲伤的泪水。母亲提着老母鸡,带着我,到一块青翠的草地挖一个坑,把老母鸡埋了。母亲说:“多好的母鸡,让她的灵魂有一个温暖安放的地方。”

在我的童年,因为家庭的变故,我们的生活走进了岁月的寒流,可是由于母亲温暖的手的牵引,我们终于安稳地度过了那段酸苦的日子。

回顾童年,眼前就浮现出母亲留给我的半块糖果,心里就有一种温暖的回味。这时候,我的耳边就响起电影《小街》里的主题歌,——

在我童年的时候

妈妈留给我一首歌

没有忧伤,没有哀愁

唱起它心中充满欢乐

童年的生活虽然在艰苦打磨中度过,可是母亲总是把最甜蜜的留给我们。

有过这样的母亲,我比别人都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