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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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风光,牛鬼蛇神

飘飘教初三两个班语文,一个实验班,一个普通班。他去实验班上课心情轻松,去普通班上课变成了“与魔鬼打交道的人”;真是东面日出西边雨,道是有情却无情。

在飘飘教的一个普通班中,期中前一段时间,学生的纪律还是比较好的。学生吵话,飘飘就提高了声音,课还是能正常的进行下去。段考以后,学生对老师再也没有什么新鲜感,许多学生的课本也差不多撕毁掉了,教室里就变得人仰马慌。飘飘在一本关于健康的书中看到,说话声音大的人生命是不长的。飘飘看后很悲哀,飘飘说话的声音很大。过去是对于教学的热忱,现在是学生随便讲话的声音太吵,他只有提高声音课才能上下去。

让飘飘感到灰心的是,现在上课讲话活跃的反倒是女学生。心理学家说:女子是社会安定的因素;人群中有一半是女人,这个地方就相对安稳。实现义务教育以后,每个教室的男女平均一半。今天的女孩子与过去不同了,她们已不在意老师在课堂上说什么,她们自己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与男同学说话比与同性说话更随便。女子如此,男同学就更禁不住**了。有人说女子是人类精神家园的守望者,飘飘想那是另一个世纪的事情了。

现在的女孩子用另一种方式开始他们的生活,成人很难理解她们的追求是什么。她们的生活再也没有穷苦的忧患,好像生活得很美好。但也找不到对什么有特殊的兴趣。她们有时候兴趣勃勃,有时候百无聊赖,有时候对人含情脉脉,有时候空洞迷惘。飘飘觉得这些女孩子是克隆人,不知道自己的祖先在什么地方,怎样兴趣就怎样生活。

每次去普通班上课,飘飘的心里就有去灾区一样的感觉。灾区的人有一种感恩的眼神,给人温暖,他的工作算是什么呢?他只觉得自己心中很悲哀,像是哀悼什么。进入教室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放慢了脚步。他走进去时,教室里像刚开完会分组讨论问题一样,根本没有人在意是老师来上课。总得要打扫纪律一下才能真正的上课的吧,而学生又不让打扫,真是无奈的人生。

第一组最后一排有三位男同学夹着一位女同学坐着。

两个座位挤着四人,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飘飘扯着嗓子喊了一会儿,有一位同学终于站了起来离开。他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一边摇晃着身子,张着嘴巴哑笑,模样有点像一条灰色的狼。

有一位同学给自己面子,飘飘的心里轻松一点。另外两个是怎么也不愿离开了,说别人已坐了自己的位置。飘飘就走下去,叫坐在外面的那位男同学,到后面搬一只凳子,坐在他右面的空桌子上。飘飘说:“这样才像上课。”

坐在中间的那位女同学,实在令飘飘无法可想。她身材不高,但身体较大,冬天穿着衣服显得很臃肿。她的脸上肉很厚,眼睛长而小,即便是男同学摸她的脸,眼睛也是那种干涩的神情。她平常上课有部分时间与同学说话,但声音很小,你听不清她在讲什么。她平时很少与别人打招呼,可与她亲昵的男同学很多。

总算把他们安顿下来了。

飘飘把眼光抛向别的地方。第四组倒数第二张桌子有一位女同学全方位地转过身去,自由自在地和她后面的女同伴交谈,仿佛她是地球西半球的人,老师上课与她无关。

“后面那位女同学,你是怎样坐着上课的?”

一点反应也没有。

飘飘呼唤着她的名字叫了三遍,那女同学才转过身来,不满地用眼睛瞄他,吼道:“嚷什么嚷,没看见么!”

那女同学是班上有名的捣乱鬼,飘飘是很熟她的。

“你不要以为你是女同学,喜欢怎么干就怎么干!看我不把你拽出去!”

“你才量小。”

“我下去一把火把你的头发烧了。”

“烧光,让她当尼姑。”有同学助威。

“我不怕你!”

飘飘气急败坏地走了下去。

当飘飘走近那位女同学时,她忽然收紧身子,用一只手护着脸,哀求道:“我不敢了!老师,我真的不敢了!”

飘飘把她的一只手扳起来,她嗷嗷而叫。

“有人**啊!——”有一个男同学突然大叫起来。

飘飘很惊愕,但并不生气;他想不到的是他们的狗嘴里竟然吐出这样的象牙来。

飘飘回到了讲台。他望了一下那个女同学微微涨红的脸,轻轻地笑了。“她还是一个女孩子,我还以为什么反应都没有了呢。”

“你们安静一下。你们再吵闹,我也不生气了。我身体不好,我要吃一点药。”

飘飘从衣衫里掏出一个小塑料瓶,笑着问学生:

“你们猜,这是什么药?”

“不知道。”学生摇头。

“这是镇定药,吃了就不再发脾气。”

飘飘喘了喘气,继续说:

“你们知道吗,报纸上登载,有一位老师上课时与学生发生冲突。他三拳两脚把学生打昏,然后又把学生从几层楼高的窗口扔下来。学生当即命丧黄泉。

“后来医生检验,那位老师原来早患了神经病。

“为什么患神经病,因为脾气不好。脾气不好对健康很有害,我们平常说的气炸了肺就是这回事。”

飘飘倒了两粒药,吞下了。他笑着问学生:“你们要不要?”

“不要!你自己享受好了。”

“你们要我也不给,因为这药有副作用,麻醉神经,影响人的智力,使人变得呆板。”飘飘叹了一口气之后接着说,“我已经没有什么智力了,可是你们正是发展智力的时候。……。”

“大家安静一下,让老师上课。我们不久就要毕业了,给老师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有一位班干部感动的劝告同学。

飘飘近日来头有点晕,他吃的是补血丸。

飘飘开始讲课。他讲的是杰克伦敦的著名小说《热爱生命》。这是一部很感人的小说,据说列宁在临死前让人朗诵它。

飘飘先讲第一部分。

“这个人”在饥饿和寒冷中继续赶路,荒原上狼凄厉的嚎叫让他战栗。他碰到许多零乱的骨头,以被狼啃得精光发亮。那是小驯鹿的残骨,一个钟头前还在活跃蹦跳,现在就变成了这样。“这个人”不由得感慨:“生命就是这样吗,呃?真是一种空虚的、转瞬即逝的东西。只有活着才感到痛苦,死并没有什么难过。死就等于睡觉。它意味着结束、休息。那么,为什么他不甘心死呢?”

“死亡对有的人来说是一种甜美的睡眠。人死了就没有了饥饿,没有了寒冷,没有了疾病的折磨。对于欠债的人来说,死亡了就没有了牵挂和忧虑。可是人为什么不愿意死呢?”飘飘问学生。

“因为死了就一无所有了。”有一个学生说。

“真聪明!我说你们脑子特灵,就是不用功学习。”飘飘夸耀学生。

“大家再想一下,这个人是一个坚强的人,可是他为什么也觉得死是美好的呢?他为什也有这种消极的思想?”

学生茫然。

“想不出来了吧?”飘飘有点洋洋得意。“生命在困境中的人,死亡是一种强大的**。死亡派出美丽的女魔鬼来勾引人:‘跟我来,不要挣扎了!到我这儿来,你就没有了牵挂,没有了苦恼,没有了伤痛;你会得到了彻底的安宁和解脱。’因此,只有坚强的人才战胜**,走出困境。

“大部分人理想不实现,其中一个原因是受不了懒惰的**。——为什么你们大部分同学把初一至初三的功课荒废了?因为懒惰呀!懒惰很吸引人,自由自在,没有辛苦。……。”

“哈!这个老师不识讲课,大家不要听他讲!”

有一个长头发的学生,把头伸进飘飘上课的教室的门口,怪声的叫,声音很刺耳。这学生的下巴与他的声音一样尖。

教室里学生哄笑起来。

“打进门来了!”飘飘快速地赶了出去。

那个学生跑得飞快,像脚下安上马蹄一样,离飘飘的距离越来越远,大约有四五十米。飘飘感到赶不上,他伏下身子在地上拾起一个大砖块继续追。

那个学生趁飘飘弯下腰去的时候,又迅速的蹿蹦远了二十多米,来个转弯,拐过升旗台,向初一教室那边走去。飘飘用力把砖块向他身后掷去,被一棵树的大树枝挡着,弹起向右射出,落下。

飘飘回来时,几个教室的学生出来观看。

飘飘觉得现在的老师就像啊q,面对调皮的学生,手执钢鞭将他打。可手里哪有什么钢鞭呢,连一支稻草都没有。

飘飘上完课后回来,有一位老师问他:“今天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飘飘摇摇头,什么也不说。人生有时候只是一个人悄悄的叹气。做一个老师,既不能“安内”又不能“攘外”,他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