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神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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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天  幽琴恸哭之夜(事件篇2)

东东喝得酩酊大醉,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我觉得身子也暖和了许多,走在深夜的街道上感觉不到寒风的凛冽,但是,我的心情却早已冻结成了冰,晚风温柔的吹过,带来的是深深的刺痛。

“……”

我看了看靠在我肩膀上的东东,他已然深深睡去,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泪痕,风一吹,吹干了他的悲伤,我看着他,心中却徒然的叹了口气,使劲拉起他把他拖回寝室,十二月的冷风比月光更冰凉,虽然现在才不到八点,街上已然是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了,偌大的街道上,只有我和东东两个人而已,他的身体还在抽搐,可能是因为冷的关系吧,我想。

前方的寝室楼闪耀着迷人的温暖的灯光,好像试图与这不争的冬夜抗争着什么,朦胧的月光映不亮前面的两排路灯,原本微凉的白色灯光,竟显得有点灰蒙蒙的深沉,映在东东苍白的脸庞上,仿佛披上了一件灰色的薄纱。

恍如幽灵的嫁衣一般。

如此灰暗,如此黯然神伤。

把东东送回了寝室,我也终于舒了口气,他室友见到他喝成这样都大吃了一惊,忙不迭的把他送回了屋子。我叮嘱了他们几句,一个人踏上了回寝室的路。

东东的寝室在西区,回寝室要走一段路,一阵阵晚风轻轻贴上我的脸,带着如水般冰冷而绝望的温柔,我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仰天看了眼那冰凉如水的月色,几片树叶从我脚边卷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告别了温暖的灯光,独自走向了远方那一抹深沉的黑夜中。

然后,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我搓了搓已经冻得冰凉的手,嘴边呵出一团团白乎乎的烟雾,如果连心情也有温度的话,我想我此刻的心情绝对不会比这夜色温暖,我沉沉的仰望前方的道路——很长,很宽,眼前已然模糊,看不见了前方到底是黑夜,还是比黑夜更加凝重的悲伤。

人行道两旁的路灯徒劳的闪烁着忧郁的白光,忧郁得令人心碎。

“……”

看来,有些人的冬天,早在冬季降临之前,就已经到来了啊,我心中感慨,如果一个人的心也被冻结的话,那么他的冬天,可能就真的来了。

但是很快我的悲哀却被另外一种感情替代了,那就是悲愤。

因为我绝对没想过,当原本纯洁无暇的爱情也遭到了世俗无情的黑暗渲染,这个世界还能够留下什么纯洁的光。我不忍再想下去,我原以为世界上无论再如何黑暗,起码,还能保留下一块圣洁安详的一隅,当爱情也充满了世俗的功利,和金钱,名利划上了等号,那么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就没有什么光明了。

我听到身边飞翔着的夜风也在呜咽,如同万千厉鬼的哀号,它们是在哭吧?亦或者,是在嘲笑着我那莫名的彷徨。

我这么想着,又加快了脚步,徒留下了身后冗长的影子和苍白无力的路灯,没有和它们辩解什么。

“咚!”一声清响。

我怔了一下,猛地听到身后响起了一声奇怪的声音,而与此同时,我忽然感到身后一暗——

身后的路灯,居然在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冷风穿梭在树叶的缝隙之中,发出“呼呼”的呜咽声。

我咽了一口,眼前是幽长不见尽头的街道,延伸向那一片未知的黑暗,不见一丁点的光芒,完全的黑暗笼罩着我。

我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动弹——

因为我听到,从街道的那头,好像有什么声音传来。

“……”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轮子滚动的声音,“嘎吱嘎吱”的,但是不像是车子,也不是任何带轮子的交通工具,声音有规律的响着,从我看不见的黑暗中,慢慢的,慢慢的延伸出来。

薄雾惨淡,那个声音,却离我越来越近了。

“……吱嘎……吱嘎……”

滚动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我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死死的盯着眼前那一方黑雾,我十分清楚这么寒冷的夜里,是绝对不会有人特意骑单车出来散步的。

蓦地,从那片阴影中,悠悠的走出来了一个东西。

不过,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更像是飘出来的。

凄冷的夜里,那东西仿佛幽灵一般,在空旷无人的街上独自飘荡,在寒夜中随风舞蹈着。

而我则早就惊呆住了——

从黑影中走出来的,竟然是一架黑色的钢琴。

琴身完全黑色,乌金般通透,在月光的反射下竟能透出明亮的色泽,脚下的四个轮子兀自滚动着,八十八个琴键黑白分明,我甚至能看到琴键上交错分明的黑色和白色,琴键上下起伏着,如同波浪一样,从那琴键上弹奏出了低沉而凝重的声音,一边弹奏,一边朝我走来,粗粗看来,就如同一辆黑色的灵车。

但是,我清楚的看见,钢琴的前面,却没有演奏的人。

是钢琴自己在弹奏。

幽冥的月光下,黑色的钢琴渐渐飘来,我却忘记了惊叹。

沉闷的曲调,异常沉闷的曲子一点点,一点点从钢琴里飘出来,宛如无数的幽灵琴身附近盘旋一般,那种低迷,消沉的,近乎死人般的旋律时而缓慢,时而激进,甫一听便足以让人黯然神伤,就好像那种临死之人最后的挣扎,徒劳的抗拒死神的降临,最后化作一虑叹息,消散在茫茫夜色中。

“……啊!”

猛然间,我方才听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曲子的音调,听上去竟然和黑色星期天的如出一辙!!!……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我自己立刻否决了,但是冷汗已经将我的背后给浸湿了,那曲子虽然和黑色星期天一样,令人悲伤和绝望,但是还没有黑色星期天那样一心求死的果决,反倒像一个忍受着巨大悲伤的人的无助的啜泣。

而且,吕之泉应该早就已经死了。

我茫然的盯着那架缓缓向我飘来的钢琴,木然呆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咬紧了牙齿。

月光将钢琴的影子无限拉长,冥冥然如同黑夜中的诗人一般,薄雾中若隐若现,它孤独的站在空旷的舞台上,没有观众,也没有掌声,我仿佛成了它唯一的观众,独自演奏着凄冷的哀婉,徒劳而欣然的接受着孤独的喝彩,享受这无人欣赏的绝美。

“……嗯?”我惊了一下:

借着幽暗的月光,我看见钢琴的琴身上,刻着四个数字——

0000

这是什么意思?我心想。

空荡荡的街上,那架黑色的钢琴停在了路中央,不再移动了。

从钢琴的琴身里,传来了一个惆怅的声音,仿佛沉沉的地诉,又好像在失声恸哭着,美丽的声音伴随着凄冷的歌声,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反差。

梦,这一切只是梦而已……

我的生命,真实的死亡已经降临,

冰冷的阳光

没有暖意的照耀着悲伤,

洒下黑夜的宁静,晨露也在哭泣,

安静的,

安静的,在哭泣……

徘徊在灵魂之外的我已经破碎,

黑色的灵车将你带走,

铺满白色菖蒲的灵棺,漫天的垂泣,

也无法让你重新站起。

如何能将我一起带走,

前往那个冰冷的国度。

无数阴影已将我包围,

葬礼的歌声已经响起。

我在你的灵柩前吟唱着我的痛哭,

墓园中呜咽着的,我的悲凉……

你已经不能回来,

不能回到我的怀抱……

悲剧,

悲伤的旋律已经唱响我生命的灰烬……

黎明的微光照亮我灵魂的惆怅,

我走向生命的尽头,再也没有一丝犹豫。

是谁带走了你的微笑,

换来你冰冷的脸庞,

躺在无人问津的坟墓。

尘埃,

你化作了尘埃,

我如何能随你而去,

徒留忧郁的寒风吹干了白色玫瑰的露水,

我的笑容从此染上了悲伤,

快乐已离我远去,

忧郁伴我左右,

死亡温柔的抚摸着你苍白的脸颊,

那没有了温度的悲伤。

你已经离去,

回到了死亡的怀抱,

不能再牵我的手,一起走在深夜的月光下

只有一直沉眠在黎明破晓的石棺中……

请你,带我一并离开。

我的灵魂已经残破,

活在世上已经毫无意义,

失去了你,生命也将凋零,

阳光将无法温暖我的心灵,

你也只能出现在我的梦境中……

如果离别是生命中华丽残酷的葬礼,

那么我愿意成为葬礼的主角以成全这份美丽,

请让我随你而去,

我的哭泣将无法再唤醒你,

我的世界里将从此没有颜色……

唯有让自己沉眠在你的梦里

没有悲伤的眼泪,也没有白色的**,

风中黑色的灵车,

在黎明到来前的墓园里,你安详的沉睡着。

让我随你而去,

在这忧郁的星期三,

我会告诉那忧郁的小花,

我是心甘情愿的离开的,

在那里,

我能看见你,看见风中你幽柔的身影……

在那里,

你终于回到我的怀抱……

“……”

一曲未终,那悠悠的琴声徐徐飘散在茫茫的黑暗中,最后仿佛哀叹一般,消弭于无声,徒留下了月光的苍白。

我完全呆住了。

“……黑色星期天?”我的脑海里又一次冒出了这个名字,因为这个曲子和黑色星期天,实在太像了。

空旷而死寂的街上,那架黑如灵车般的钢琴沉浸在自己沉闷而阴暗的演奏声中,没有人喝彩,也没有掌声,就连哭泣,此刻也像是一种奢侈。

只有苍白的月光为它轻柔的披上了一件灰白透明的薄纱,宛如葬礼的冥衣。

薄雾,渐渐浓了,慢慢的淹没了黑色的钢琴,我怔怔的没有出声,不敢打破这肃穆的沉静。

黑色的钢琴,悠悠然的弹奏着,影子消融在了黑色的雾气中。

慢慢的,却带着不舍的忧愁。

而那奇怪的旋律,也渐渐被更低沉的夜色,给隐匿了起来。

最后,完全消失在了浓雾中。

我茫茫然望向它消失的方向,身边是和先前一样的寂寥和黑暗陪伴,却已然听不见了琴声……是幻觉吗?我扪心自问道,仰天看向了月光。

月光却报以沉默的微亮,洒在先前钢琴消失不见的地方,恍如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