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神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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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天 捡(解决篇2)

事实证明我们来得并不算晚,因为我们的教室就在上面一层,所以等我们赶到教室的时候,正好看见全班同学从教室里鱼贯而出,并没有离开多远。

“都给我回去!!!”

陆晓晓对所有人大声吼道,着实吓了不少人,看来谁也想不到平时活泼可爱的学习委员也会大发脾气吧,林雨珊和其他拣到木偶的人也相继赶到了这里。

同学们都互相看看,颇为不解,一时间像是炸开了锅,人人议论起来。

“姚军?你们怎么来啦?”陈晓风从人堆里挤出来,跑到我们这里。

“……晓风,看看你书包里的木头人是不是不见了。”黎安一边看着所有人,一边命令陈晓风说。

“诶?”陈晓风吃惊的看了看黎安,虽然不解,但是还是打开书包检查了一下。不过这不检查不要紧,一检查,却让他下了个半死。

“啊!不见了!”陈晓风惊慌失措的将书包丢到了地上,脸上血色尽失,无助的看着我们:“怎么会这样?我明明……”

“哼……看来是真的呢。”

不过黎安对此反而像是有心理准备了似地,不怒反笑起来,所有人都互相看着,不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黎安深深的吸了口气,含笑看着前方的大堆人群,一步步走进人群,说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澈空灵,让每个人都听得到:

“不要躲了,躲在人堆里也没用,我一眼就能看到你戴的那顶帽子。”黎安说着,所有人小心的让开一条路,黎安一步步,一步步的走进了人群深处,而我们则跟着他的视线,向人群最深处看去。

“……我想,是你偷走了他们的木头人吧?是不是呢?”黎安说着,终于驻足在了一个奇怪的人面前,所有人一言不发,教室里居然一片安静,默默的看着黎安和那个人:

那个人奇怪就奇怪在,他个子不高,却裹着很厚的围巾,穿着很厚的红色羽绒服,戴着一顶毛绒帽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这几样东西足以将他的脸给遮的严严实实,简直就像个粽子,几乎把他整个脸都给包了起来,虽然天比较冷,不过穿成这样也真数罕见,不过我可以确定这个人不是我们班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怎么会来我们班的,吃惊之余,我好奇的看着黎安,很想知道他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只见那个奇怪的人抬头看了看黎安,好像一点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反而看着黎安的眼睛,黎安双手插在口袋里,冷酷的眸子带着略微的疑惑,缓缓说了起来:

“你也不用狡辩了,我是很清楚你是如何办到的。”他微微一笑:“我一直在想那天除了吴星远和金伟以外,好像还有哪个人躲在门后面,我想应该就是你吧?你在那天偷偷的躲在教室外面,并且,用照相机照下了我们,也就是林雨珊那天听到的奇怪的相机拍照声。”看着这个人的脸,黎安淡淡道:“我相信你应该是事先就在这里等我们了,或者说是一开始就在关注我们的一举一动,你之所以回来拍下我们的照片,也是为你接下来的行动作下准备。”

“我想,你拍照片的原因可能有两个:一个是通过照片确认所有捡到了木偶的人,只要有照片就可以确定他们的样子,然后第二个原因的话,我想就是要确认他们身上的某样东西。”

“……某样……东西?”我们怔怔的看着黎安。

“没错。”他缓缓回答道。“那样东西,就是这个钥匙圈。”

“?!钥匙圈?!”我们呆住了,只见黎安手上拿着青志协捐款那天送的那个赠品钥匙圈,对我们解释道:

“其实在所有被盗者中,我还发现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前两天都捐过款,而且都戴着那个赠送的钥匙圈。”黎安微笑对他说道:“如果是你的话,我想只要根据照片上的人有没有带这个钥匙圈就能够确定下来哪些人是能够找得到的吧?因为捐款当天,捐款的人会把自己的资料和信息记录下来,由学校青志协保管,另外还会附赠一个这样的钥匙圈。凭借这两点,你可以在捐款信息里找到他们的资料,并且确定在照片里的这些人中有哪些人是捐过款的,只要是捐过款的人,而且出现在这张照片上,你就可以轻松查到他们的全部信息及课程安排表,也就能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了,这也就是你为什么能够掌握被盗者的课程安排实施偷窃的原因,所以说只有那些早上有课的人才被盗了木偶,而那些没有课的人却没有被盗,但是无论如何,另外那些没有捐款的人你就怎么也不能找到他们的资料了,自然就无法实施盗窃。而你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实施盗窃,恐怕是因为你自己早上也有课的原因吧?”

黎安说着,我们则显得有点茫然。

“因为有课的关系,所以你才选择在第二节课下课后实施盗窃,装作是上课学生的样子,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偷去了他们的木头人。”黎安接着说道,忽然轻轻一笑。

“……那个,黎安?”我悄悄问他:“这个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总是戴着帽子啊?”

“这个啊,”黎安微笑道:“我想是因为他的病吧。”

“……病?!”我们一听,都震住了。

“就是那些掉在课桌周围的头发啊,”黎安回答道:“这些头发我仔细观察过,掉在这里其实很不一般,发丝枯黄干裂,平均长度在十厘米左右,发丝较细,不像是男生的头发,但是如果说是女生的头发的话未免太粗糙,发质也很差,成片的掉在地上,即便是脱发的话也不会掉的这么多,所以我当时就推测一定是一个身患重病的人曾经坐在这里,而且最有可能的,就是白血病。”

“白血病?!”我们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

“没错。”黎安嘴边,再度扬起自信的笑容:“因为白血病患者需要经常化疗,而且头发枯黄干裂,会掉头发。这些头发散落在教室里和教室门外的走廊上,说明这个人是从外面进来坐在教室里,每个教室门前都有这种头发,发质完全一样,也就说明了你并不是待在一个教室里的。不过,即便是你戴着这么厚的帽子,还是遮掩不住你的病态,这样子是不是显得有点欲盖弥彰了呢?”说着,黎安酷酷的笑了笑。

这个人没有说话。

“……等等,”陆晓晓不可置信道:“你说这个人患了白血病?”

“呵呵,看来你应该也知道他是谁了吧。”黎安略带赞许的微笑起来。“其实自从我看到这些头发之后,我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但可惜我没有更确凿的证据,在我推测的情况下,我就故意让陈晓风回教师继续上课,目的也是为了让你出来偷陈晓风的木头人,我想只要他身上戴着那个钥匙圈的话,你就可以辨认出来,而且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将他的木头人偷到手的。至于证据的话,我想现在应该就在你身上了吧?”黎安说着,手缓缓抬起,指向了那个人背后的书包。

人群中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惊呼,纷纷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眼前这个人。

“……那么,是让我摘下你的帽子和围巾,还是你自己卸下来呢?”黎安声音转向冷峻,面对着眼前这个人,沉声说。

一片安静,甚至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呼吸声。

“……”

这个人矗立良久,忽然间,我听到他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不过那声音即便是一声叹息,我也听出了其中的嘶哑的感觉,那嗓音完全不像一个和我同龄的人发出的,倒更像是一个小老头老太的声音,沙哑之中却也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气息,每个人都静静的看着他,显然也是被这个神秘的人给震慑了。

“……你就是黎安吗……真的比想象中的还厉害呢……”

我们一惊,从低哑的嗓音中,我居然还能听出这是一个稚**生发出的声音,不由得骇然于色,就连黎安也是面色为之一肃,正容向他。

那个人说完,缓缓的举起了自己的手,一点一点的,揭下了自己的面纱。

先是围巾,再是眼镜,然后是那顶宽大得足以遮住整个脑袋的毛绒帽子,最先看到的,是他的那张苍白消瘦的脸,虽然说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生,但是脸部肌肉却已经和老年人无异,松弛褶皱不堪,接下来是那深陷眼窝的眼睛,却依旧明亮而清澈,仿佛黑夜中的明星,也如同深邃不见底的海洋,从他的眼睛里,我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炙热的感情,而最后露出来的,就是他那个光秃秃的,没有头发的头顶。

而每随着他一点一点的露出真面目,我们的惊讶就一点一点的增加,也一点一点的感受到了不可思议。当他完全真实的站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已然已经被完全震撼了。

“……你……是……顾云?!”

不知多久以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呼。

接着,是一连串的惊讶之声。

“啊!是她!”

“怎么会是她啊……”

“是顾云!为什么啊?”

“这不可能……”

我怔怔不做声,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病体不堪的女生,一时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仿佛刚才所有的疑惑,惊讶,还有责备奇怪的想法,此刻都被抛诸九霄云外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莫名的感觉,不知道是不解还是惊叹,亦或是别的什么,只是出神的看着这个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同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去年接受了化疗,”黎安慢慢的说道,“自从接受了化疗后病情得到了控制,又回到了学校读书,但是,”黎安忽然声音一低,即便是此刻的黎安眼中,也或多或少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神色:“在你点头之前,我还是有一件事搞不懂:你应该是知道人盅这件事的吧?为什么明知道见到这个木偶会死,却还要想办法从别人那里偷过来呢?”

“……”

其实不光是黎安,就是我们也对此感到大为不解:为什么一个人会傻到自己寻死的地步呢?这种明知必死却义无反顾的行为,简直和寻死没有区别。

“……你这个白痴!”

赫然一声大吼,我们的视线一转,却看见了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我的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

是金伟。

只见金伟几步冲到她面前,脸奇怪的扭曲着,带着一点声嘶力竭,狰狞的脸上露出了愤怒和不解:

“你是真笨还是假高洁啊?啊?!你这么做你会死你知道吗?你怎么这么笨啊!”

“喂!你这个混蛋!”我一把拉起他,厉声喝问:“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叫你不要说出去你居然传的满学校都是风言风语,陈晓风的事情也是你说出去的吧?告诉你要不是看在陈晓风的面子上我今天就把你揍了你信不信?!”

“哼……”金伟嘲讽的笑了起来,“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跟着你们一起犯傻,比起别人的命来,自己的命不比这个更重要吗?难道你们也希望别人代替自己死去吗?”金伟说完,见我们不说话,哈哈大笑起来。忽然间,他又声音一沉,指着顾云大声吼道:

“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女的居然愚蠢到这种地步!你难道不怕死吗?!”金伟大声咆哮起来。

“……你说的没错。”许久之后,顾云终于释然的笑了起来,我们蓦然一愣,那声音听起来虽然充满了嘶哑,但是此刻在我们听来,却仿佛充满了不一般的感情。

“……有谁不怕死呢。”顾云璀然一笑,那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带着不容违逆的语气,我们包括金伟都为之一颤。

“……那你……”金伟不解道。

“……你的话,我想是永远不会理解的。”顾云淡淡的回答他说。

“你!!!”

顾云深深吸了口气,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因为,你从来没经过死亡的考验,不会知道有什么能比死亡更恐怖,也不知道有什么会比生命更重要。”

我,黎安,陈晓风,陆晓晓,林雨珊,金伟,所有人都呆住了。

顾云咳嗽了两声,看得出此刻的她也是虚弱已极:

“或许,只有经过了这种考验后,才会真正明白什么是生命吧。”

“……”

所有人都出奇的安静了下来。

(以下是按照顾云的口吻叙述。)

我自从2007年被检查出患上了白血病后,就一直呆在市第一医院里接受治疗,这种日子持续了将近整整一年的时间,那段日子,也成为了我生命里最为灰暗的时光。因为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家里的经济状况,高额的医药费,加上家里的日常开销已然让家里债台高筑,父母几乎是拼着性命干活,才勉强得以维持这个家庭的一切。不过,父亲平时一直教育我,做人,就要施仁,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帮助他们,只要自己能办得到,对这个社会有所裨益的话,即便是牺牲掉自己的某些利益也要尽全力帮助他们,而且由于父亲平时的时候帮助过许多有困难的人,当得知我患病后,这些以前受过父亲帮助的人也纷纷慷慨解囊帮助我,但无奈即便是这样,也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帮助我们解决问题。

但是,即便是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父母也没有放弃我的治疗,而且,我也时刻记得父母的教诲,尽可能的利用学生会副主席的身份去为同学做一些事情,也就包括那个爱心基金的成立。虽然我知道此时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去帮助别人了,所以,在这种无奈和失落中,我迎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化疗,随之而去的除了我的那头头发和大笔的手术费以外,还有我对生活的信心。

就在这个时候,出乎我意料的事发生了: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收到了学校和同学们近两万元的捐款。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不由得喜极而泣,后来才得知,这些钱也全是从我的那个爱心基金会里拿出来的,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如此意料之外的事。我这才明白了过来父亲常说的那句话:

砌浮屠七层,弗如施人之一箪粥。

在这笔捐款的帮助下,我终于完成了我的第三个疗程,并且病情出乎意料的好转,甚至已经到了可以出院的地步了。终于在三个月后,我出了院,暂时又回到了我的学校,自那以后,我就更加的坚定了我的信念,要为更多有困难的人施以援手,帮助那些和我一样的人走出困境,我要尽我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哪怕我这么做会让自己的利益受到一点损害,这样也值了(顾云脸上带着微笑,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那张不是很伶俐的口中说出),因为,人的话,总会有遇到困难的时候吧,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够帮助他们,不仅是他们,自己也会很开心啊。

如果说事情是按照这种样子发展下去的话,恐怕一切都会变得更加美好。但是,最严重的打击却在此时悄悄降临到了我的身上。

今年3月的时候,我的病情再次出现恶化,有好几次我在教室里晕倒,并出现了咳血等症状,仿佛久违的病痛此刻却成百上千倍的返回来了。迫不得已,我再次回到了医院进行检查,得出的结果是病情发生了异变,病情已经进入了晚期,甚至就连医生也说,我所剩下的时间,最多不会熬过今年了。

(“!!!”众人木然。)……当时我的绝望几乎将我的精神彻底击垮了,而且,因为一直找不到能够配对的血细胞,病情就无法得到控制和治疗。整个家庭再度陷入了绝望的境地,医生向父母发出了病危通知单,但他们发出的,在我看来不光是病危通知单,还是我的死亡宣判书。

我曾经为此消沉过一段时间,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每次当我回想起以前和大家在学校的生活情境,就会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每个人都害怕死亡,我也不例外。在我的要求之下,医生同意再完成最后一个疗程后让我回学校继续读书,因为我知道,这也有可能是我能够和大家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日子了。

但是,我后来想过了,并且想通了,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你真正面对死亡时,你反而会变得平静下来,在经过了起初的悲伤和消沉后,仔细想想的话就会变得理智。我觉得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的努力,我已经帮助了很多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或许能够尽自己一点努力去帮助身边的人,或许也算是一种自我升华了。每想及此,心里就或多或少好受了许多,也就能坦然的面对了。尽管我的生命只有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了,如果还有可能,我仍然希望帮助那些身边的人,也当做是对自己的一点弥补吧。

于是,我在今年九月份的时候回到了学校。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学校方面仍然在为我筹集治疗的费用,我婉言谢绝了,我知道这种病到了这个地步的话基本是没有希望治愈的,再筹集庞大的费用也是枉然,虽然内心很感激,但是相比起来,我更希望其他人能够比我过的更好,过的更快乐。

直到那天,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那天我上完了自习后,正在回寝室的路上,无意中经过了你们的教室。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我从你们的话里听出了一个大概,知道了那个木头人和人盅的事情。老实说一开始听到后还有点不可思议,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离奇的事情,但是我知道这个所谓的人盅一定是很可怕的,当我得知所有捡到它的人只有十天寿命时,我确实惊呆了。

但是,很快我脑海中就有一个想法:如果按照你们说的,只有让别人捡到木头人才能解除别人身上的咒的话,那么如果我把所有人的木头人全部捡来的话,那么他们身上的人盅,是不是应该就可以消除了呢?

这个念头起初困扰了我很久,我那天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因为,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等待死亡的过程,那种绝望,那种悲伤,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

顾云平静的说着,声音没有一丝的波澜,而在我们听来,却是字字入骨,刺得我们木然无语。

“……接下来的事,就和黎安说的一样了,”顾云沉沉的深呼吸了一口,“因为我觉得,自己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但是那些人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偷这些木头人的原因吗?”黎安冷冷的问道。“你偷走这些木头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他们解除人盅么?但是这样的话你自己就会……”

“我明白。”顾云释然的看着黎安。令我们吃惊的是,即便是此刻,她的脸上,始终挂着轻松的笑容,我震惊于一个人能在死亡与救赎两者抉择的时候,能够如此从容的选择后者,坦然的接受并不属于自己的死亡,我不能理解是什么样的力量足以让她肩负起这样的厄运,更不能理解的是是什么让她能在这样的厄运下还能思及他人的命运。顾云静静的看着我们,露出了我们所无法洞悉的严肃和平静,那双不变的眼睛里,仿佛能看到不一样的光辉。

“你们或许会不理解,或许会觉得这样子很傻吧。”顾云忽然没由的自嘲道。“其实别说是你们,就是我自己决定的时候,也犹豫了很久很久。”

“……”看着眼前这个女生平静的讲述着,我的心里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竟是久久平静不下来。

“但是……”她嗫喏着,我却惊讶的看见,她的眼中那奇特的光辉,居然是她的泪光。

“……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有人就这样舍弃了生命……不管是谁的生命,其实都是一样的啊,如果能用一条命去换这么多条命的话……那也是值得了……”

“……”

教室里一片寂静。

“……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多了。”顾云带着平静的口吻对我们说道,“这样一来,就两全其美了,虽然很抱歉,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因为我也十分清楚,如果直接问你们的话你们不见得会交给我,不得已才这么做。”说完,她淡然的一笑:“所以,抱歉啊,让你们紧张了。”

“顾云你……”我们说不出话。

但是她没有让我们有机会说什么,她卸下了书包,我们一愣,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或许,这样子的话,”顾云的脸上浮现着浅浅的,满足的笑容,伸手倒提起书包,“就可以没有遗憾了……”

“!!!”

书包的扣子打开了,从顾云的书包里,“乒叮哐啷”倒出了一堆东西,人群中已经有人发出了惊呼,在那些东西倒出来的同时,我们所有人都条件反射般的向后退了一步:

从书包里倒出来的,是七八个这样的木头人,一个个鲜活灵动,仿佛真人般的木头人,我的视线扫过这些木头人,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陈晓风的,张小勇的,还有许多同学的木头人,那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木头人,脸上都挂着同样的笑容,栩栩如生,就像是真人的缩小版,关节处仿佛还能动一样,这些木头人一个接一个的掉在桌子上,叮咚作响,看着这些木头人的表情,虽然木讷,却逼真到了极致,再回头看看他们的真人,此刻刻在他们脸上的却是一副骇然狰狞的表情冷酷的看着这笑容,也不知道到底是木头人变成了他们,还是他们变成了木头人。

“……顾云……”

顾云将这些木头人一个个排好,良久没有说话。

“不可以!”

陆晓晓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冲过去,阻止了顾云:“我绝对不允许顾云自己帮我们承担这种事,你自己说生命是相等的,为什么偏偏要牺牲你呢?只要生命存在于这个世界一天,它就是值得尊重的!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不然我们就太自私了!”

“陆晓晓……”顾云惊愕的看着她,万万没有料到她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陆晓晓说的没错。”

陈晓风对顾云说道,我们吃惊的看着他,只见陈晓风缓缓走向她,看了看桌子上的木头人,最后定格在了自己那个木头人上:

“既然是自己的生命,就要由自己去守护,哪怕是必须面对死亡也不能退缩,更不能推给别人……虽然害怕,但是……如果因为对死亡感到害怕的话就将厄运推给别人,这种做法……我自己也不会允许的!”

“晓风……”我和黎安都怔住了。陈晓风握紧了拳头,从桌子上收回了自己的那个木头人:

“如果在拯救别人和拯救自己之间做个抉择的话,我想黎安也会选择拯救别人吧。”他看着黎安,璀然一笑。

众人一片沉静。

“……说得对。”

有人打破了沉寂,从人群中走出来:“如果在临死的时候还想着怎么算计别人,这样的死法未免太不光彩了,哼,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承受来得好……”说完,也拿走了一个桌子上的木人。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人。

“……哼,要是这东西真的能死人的话,就更不能把它带到活人的生活中了……”

“我……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们啊,顾云……”

“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居然把我们折磨成这样了,最后还要一个病人为我们分担死亡,想想还真是令人汗颜啊……”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死这种事还是让自己去面对吧,就算是不想,只要生命还有余烬就不能放弃,顾云也是一样哦。”

“……”

我们痴痴的看着这番景象,这是我所始料未及的,原本象征着死亡与厄运的木头人,此刻居然被争相认领,此情此景,莫说是金伟,就是我和黎安都看呆了。

“……你……你们都疯了吗?!”金伟在一旁叫嚣起来,“你们难道都是傻子不成?!还是不怕死?!都一个个寻死吗!!!”

但是没有人理他,接着又有更多的人取走了自己的木头人,只消一会会功夫,桌子上的所有木偶,就被自己的主人认领完了,一个都没有剩下。

“……”我,黎安,陆晓晓,陈晓风,还有林雨珊都被震撼了。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人在死亡面前义无反顾?

“……你们……”顾云此刻也显得不可思议,她呆呆的看着每个人手里的木头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谢你啊,顾云。”他们对着顾云报以谢意,“谢谢你,是你教会了我们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而且……我们也不需要再为此害怕了,因为这样对我们而言,反而坦然……”

“……大家……”顾云失声啜泣了起来,泪水从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中,一滴一滴落下。

就在这个时候,黎安忽然发现什么不对,他脸色一沉,低声道:

“诶?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我问道,黎安手指着陈晓风手上的那个木头人,我却是一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只见陈晓风手上的那个木头人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风化了起来,对,就是风化,那个木制人偶,此刻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忽然发干发裂,从原来的深棕色慢慢的变成了水泥灰的颜色,然后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木头人的头部发生了开裂,就好像石头裂开的声音一样,慢慢的,裂缝顺着头部,一点一点的向下蔓延,身体,手,脚,最后是整个人偶都发生了碎裂,我心中大骇,忽然间,我仿佛听到从木头人里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叫,和那次陈晓风晕倒时我听到的叫声一样,就像是婴儿的嘶喊声,转眼间,从木头人里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黑色沙雾,从木人里飞出,不过很快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就只有一摊木头人的碎屑而已,瘫在陈晓风的手上,风一吹,化作了尘土,随风而散。

“……这是……”陈晓风吃惊的看着手上的木头人化作一团灰,不禁愕然。

就在我们惊讶的时候,同样的事再度发生在了每个有木头人的人身上,每一个木头人都开始碎裂,一股股黑色的气体从里面冒出,然后同样的化作了尘土,洒在地上。每个人都惊恐的互相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木头人忽然没有征兆的开裂了。

“……等一下,我知道了!”

黎安忽然若有所悟的样子,他蹲下来,看了看已经碎得无法再整合起来的木头人,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人盅已经被破了,所有人的诅咒,已经被消除了。”黎安微笑着,虽然脸上还带着疑惑的表情,抓了把地上的粉末,对每个人说道,“大家已经可以不用担心了……”

“……你说……什么?”我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黎安肯定的点点头,笑了起来:

“是真的,木人已经碎了,人盅也随之解除了,现在你们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他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微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没有人说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不相信就在这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自己的命又保住了。

几分钟后,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第一声笑声。

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学校的捐款于三天后寄到了顾云的家中,在她父母的劝说下,顾云接受了治疗,三个礼拜后,医生为她找到了合适的血样,为她做了手术,又过了一个礼拜,她的病情居然出奇的再度好转起来,最后确诊病愈,真的出了院,回到了这个充满了温暖的学校。经过这件事,可以说每个人都有了个巨大的变化,而要说变化最大的,就莫过于金伟了,现在的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自私自利了,也开始渐渐的帮助起了身边的人,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不是暂时的,但是有谁能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呢?

人盅事件得以平息,不仅是我们感到宽慰,就连整个学校里都充满了不一样的温暖,虽然已经是12月份了,但是走在学校里却时时能感受到那股看不见的暖流,萦绕在我们身边的,那久久不散的温暖气息。以前受到人盅影响的人也渐渐恢复了健康,陈晓风也拜托了阴影,他这样的人似乎很容易从恐惧中摆脱出来,我和黎安也开心了起来,这回陈晓风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庆幸之余,我还是希望这种事以后不要发生了为好,现在也终于明白了黎安为什么说人多不好办事的原因了,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喂,”

这天我,黎安,陈晓风,陆晓晓,林雨珊,当然还有吴星远几个人走在校园里,我有意无意的问起黎安说:“你上次说的那什么‘原来如此’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还有,人盅到底是怎么被破的呢?你不是说人盅是没有办法被破解的吗?”

黎安看看我,呵呵笑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吴星远在旁边冷冷的看着他,他的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实际上也是我忽然想到的,就是父亲笔记本上的那段话啊。”

“哪段话?”我问他,忽然间仿佛记起来了,“哦”了一声:“你说的该不会是那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吧?”

“是的。”黎安酷酷的笑了起来:“后来我想起了小时候听父亲说过的话,也就是关于人盅的事,其实那段话原本是这样的:

人盅,恶咒也,应人私欲而生,以木人下咒,拾此木人者活不过十日,非他人拾者不可解之,而解咒之术,自古乏之,今者鲜矣。然非不可解,唯施以仁心,布以善念尔,不存私妄之念,而人盅不敢近其身也,其心公,则人盅自破,其心私,必为人盅所侵,假日必死。”

“……”我们听了呆住了。

“现在明白人盅是怎么被破解的吧?”黎安微笑道,“其实人盅本身就是人私念所产生的咒,要破解这种人心的邪念,最好的办法还是人心的善良啊,因为人心的力量,永远是一把不可估量的双刃剑,也是任何咒所无法比拟的。”说着,他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对我们若有深意的说道。

“……原来如此啊。”陈晓风若有所思道,“那用吴星远的话说,就是……”

“施仁救人,施善救魂,仁义不施,其恶大哉,如胜杀人。”

我微笑起来,不知何时起,我已经将吴星远的这句话给记在了心里,可能就连吴星远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因为我说完这句话后,他居然略带惊讶的朝我看了两眼,然后又装作没事的别过头去。

“其公如此,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我想人盅被破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吧。”黎安双手插在口袋里,颇有深意的看着吴星远,嘴边露出了笑容。

“……哼。”吴星远看了看黎安,不冷不热的**了下嘴角,发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他冷笑道,“最终将人心揭示出来的,还是你啊,这样也不枉费我流了那么多血了。”

“呵呵,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要不是你,陈晓风可能就没命了。”黎安呵呵笑了起来,“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真正揭示了真相的人,不是我,是那个顾云啊。”黎安说着,踢了踢脚边的那颗石子。“我所作的,只是唤起其他人心中同样的感情而已,为的也只是向你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人的生命是没有标价的。”说完,黎安狡黠的对吴星远报以一个笑容。

吴星远冷艳的目光扫过黎安,并没有说什么,然后,他抬头望向了前方,眼眸中闪过若有若无的深思,我已经猜到他此刻心中也终于默认了吧。

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我们送林雨珊和陆晓晓回到了女生宿舍后,就直接回了宿舍。

“不过,事情恐怕还没有结束呢。”

我们看着林雨珊和陆晓晓的背影,目送她们回了寝室,黎安忽然对我们说道,脸色也随即一沉。

“诶?什么?人盅不是已经……”我惊讶道。

“不是人盅。”黎安摇摇头。“而是有关她的事情。”

“她?!”我和陈晓风听愣了,“哪个她?”

黎安摇摇头,并没有回答我们,那双紫色的眼眸中,再度露出了冰冷的气息。

“……”吴星远也若有深意的看着前方,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杀意匆忙掠过,轻轻哼了一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在说什么?”我不禁问他们两个。

“……这个目前还没有证据。”黎安许久后,才回答我,目光始终没有从陆晓晓那里移开。“不过,我到现在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是怎么知道人盅的?一般人对这种事都不会很了解,不过她好像很清楚的样子,还有她的思维洞察力和你们相比也厉害许多,总之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愣愣的听着他的话,好半天弄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痴痴的看着前方陆晓晓的方向,黎安和吴星远则陷入了沉思。

而我唯一看见的,却是林雨珊和陆晓晓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寝室大楼,不过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光线的关系,我仿佛看见林雨珊的影子好像一个不可言名的人一般,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长,扯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就好像一个戴着宽大帽子,身着黑色长风衣的人的模样,然而这个错觉只是持续了一会功夫,就消失在了女生宿舍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