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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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绿苏(五)

推开小屋的门,迎面而来的是秋日清晨特有的微润气息。

    已经好久没下过雨了呀,可这落雨山上,依然青葱碧绿,万紫千红。

    我深深吸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成为落雨山上的一只蜻蜓,舞着近乎透明的翼翅,虽然小,虽然时光短暂,却可以飞翔于广阔的天地,可以无憾此生。

    比起小小的蜻蜓,我的生命还很长久吧,可是,我却那么羡慕它。

    不由自主地,我轻轻抚上脸颊,现在还是清凉凉的,有着韶光女子特有的光润细腻,只是,当它发涨发热,在月光下显出点点五彩的色斑时,又是怎样的一副恐怖模样?

    我实在是不敢看的。

    “绿苏?你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的手轻轻瑟缩了一下,然后慢慢捏紧了衣角。

    他是刚从山下上来吧,身上头上都沾了一层薄薄的雾露,又穿了素白的衣袍,看起来,真像是出水的白莲呢,那么清新,那么美好的感觉。

    一个神貌气质均如白莲的男子,想必是很多女子心中的所爱吧。

    我笑笑,低头不语。

    “我……我在扬州碰上了乔生,他给你买了一些新的衣物,见我要来,便托我带来了。”他好似习惯了我的笑而不答,只是取下肩上的包裹,轻轻放到我手上,“你看看罢,如果有不喜欢的,我可以拿去换,或是……下次让乔生不要买同样的。”

    我将包裹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解开布扣,里面是叠得很整齐的衣物,摸上去,细致柔软,是很舒服的感觉。

    “乔生……他总是要买这么多的东西。”手指滑过衣物上暗绿色的水状花纹,我轻叹,“他不知道,我都是穿不完的么?”

    他倒是笑了,说:“你叫绿苏,穿着绿色的又实在好看,所以,看到了,喜欢了,也就买下了吧。”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淳厚好听,丝毫未有跋涉的疲倦。

    “安大哥,你总是照顾我,我很难为情。”我微微阖了阖眼,然后迎上他的眼,嘴角扯开一个浅浅的笑,“你赶路也累了,去歇歇吧。”

    他的眼睛晶亮,笑容却有些怔怔地僵住,看得我心下一阵酸楚。

    于是赶紧拿了包裹转身回屋,想了想,我还是回头:“安大哥,绿苏的今天都是自己造成的,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十五岁之前,我做梦都想可以和安乔阳在一起。我不想住在多奢华的安府里,不想多舒服地使唤着手下的丫鬟小厮,我只希望可以和他一起,在落雨山上,漫看云卷云舒,日升日落。

    现在,他常常上落雨山来,可是,那么多日子的云卷云舒,日升日落,我却无心无力去看。

    安乔阳离家整整两年,回来后,他把安府在外的生意都交托给了小师哥打理,却来没了爹爹的落雨山上,当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徒弟。

    我明白,他终究是心有愧疚,可是,只是愧疚而已。

    在落雨山上,他来来回回的,也有三年了。

    可在五年前,尹绿苏就告诉自己,对于安乔阳,你只能够忘记。

    只是,五年里,我一直希望可以忘记安乔阳,或是,面对他我可以表现得从容淡定;可是,我终究无法做到。这就像是我希望可以从此平静地生活下去,可是,世人却偏不让我平静。

    爹爹将自己平生的制药炼毒心得写成了一本书,取名为《毒纲》。

    本来只是医者的一点经验所积而已,却偏偏让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觊觎,他们寻不到爹爹的下落,便认为《毒纲》定在我这个女儿或是小师哥这个徒弟身上,于是,这些年来,我们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侵扰,也是小心了的缘故吧,我们也都没怎么太在意,只是,这次却不一样了,它直接威胁到了小师哥的性命。

    小师哥被安乔阳背上山来时,他的情况是极不好的,脸上青气氤氲,昏迷中也时不时地喀血。

    可是,看到安乔阳镇定的样子,我就不担心了。他不着急的话,证明都还在他掌握之中,小师哥只是一时的危险,还是不会有性命大碍的。

    随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子。

    安乔阳说,名义上她是安府的丫鬟,实际上,应该是他们的朋友了。

    那个女子叫容灿灿。

    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可她看着昏迷的小师哥时,却心焦得满脸是泪。

    我想,她的心中,小师哥想必是极重要的罢。

    可是让我疑惑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流泪难过的时候,突然让我想起了送给我和小师哥小乔的那个小姨。

    那么长久了,小姨的面容早已在脑海中模糊,可是,一看到容灿灿,我就想起了小姨。

    她轻轻搂了我,下巴靠在我的额上,对我说,绿苏,不管以后碰上了什么大波折,你一定要坚强……她还教了我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抱紧了我,说,再难懂,你今后也要懂。

    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念这话的时候,难过得仿佛泪水要夺眶而出。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可十五岁那年,我终于是明白了。

    我想,她也是受了这样的苦楚吧。偏想靠近,偏爱靠近的,却实在是无法靠近,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大概莫过于此。

    类似的话,容灿灿也曾经告诉过我。

    小师哥渐渐安康后,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她本是个活泼的女子,心下一轻,自然也流露了真性情,喜欢玩笑,喜欢热闹,脸上常常挂了可爱的笑。

    我一直很羡慕她的笑,以前的我还常笑,可现在的我,如何可以笑得这般粲然?

    可慢慢的,她的笑里也隐了很多的无奈和忧伤。

    我想,是因为小师哥吧。

    她应该是很喜欢小师哥的,所以才会在看到小师哥送我的那么多衣物和那根世传的黑玉簪子后,笑容渐渐黯淡。

    于是我故意问她,灿灿,你是喜欢乔生的罢?

    可是,她紧紧抿唇,好久才正色看我说,我喜欢安乔生,可是,只是因为他待我好似哥哥,其实,我在家乡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后来,她告诉我她们家乡的一句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她顿了顿,然后说,二少爷是真的希望你快乐,他是真的怜惜你……

    也是个傻瓜而已。我在心里轻轻叹息。

    容灿灿,你在以为坚强地安慰我时,你自己的脸上却难过得好象要哭了。那个“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的话,其实是说你自己,对不对?

    我很想告诉她,其实我和小师哥是没什么的,却无力说出。

    因为我突然看到窗外的月亮,它正在慢慢……慢慢地变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