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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当兵的日子(3)

    fri oct 09 16:51:43 cst 2015

    班长安顿好杨升财他们的床铺后让我们先在室内原地休息。我帮刚来的新兵铺着床单,小黑和郑宇也都在帮忙,雷鸣山一手插兜一手摸着下巴问班长:班长,一个班多少人?都干啥?

    班长看他一眼语气阴沉说:你站好了说话,在部队站有站样,坐有坐样。别这么给我吊儿郎当的,我惯着你其他班长排长可不惯着你。雷鸣山听班长这么说,把手放了下来调整下站姿不在说话。我心里一乐:活该!

    班长见雷鸣山收敛了些,语气缓和的说:每班八个新兵,现在都到齐了。调整两天,这两天先交你们叠叠被。

    杨升财他们的军营第一餐是下车面,当班长带着杨升财他们去食堂吃面条的时候问我们四个有没有想吃的可以跟着去。早饭刚过不久,我们都不饿,倒是小黑跟着去蹭面条吃了

    白天依旧是推被子,折叠凳在被子上来来回回的推,手腕酸痛,咧着怀的棉袄里依旧流了不少汗,这看似简单的活干起来既枯燥又累人。走廊里,班级里你会看到很多穿着棉袄和作训裤跪在被子上来回用力赶被子的新兵们。起初我们并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然而每一新兵都听说或被嘱托过这样一句话“到了部队要听话!班长的话就是绝对的命令。

    那天晚上是我们军旅生涯的第一次班会,我们八个挤在狭小的宿舍里分成两列坐在两边床铺的中间。我们学着班长的标准坐姿,挺胸抬头,两臂收拢,双手伸平放在腿上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班长要我们轮流做了自我介绍和特长。我记得不大那会大家都说了些什么了,只有雷鸣山和小黑给我的印象及其深刻,当时的雷鸣山说:我的特长是唱歌,玩摇滚。

    那个时候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摇滚。后来元旦晚会那次雷鸣山的表演彻底让我喜欢上了摇滚乐!

    然而小黑在说自己的特长的时候,想了一会说:班长,养猪放羊算特长吗?我还会种地。他一说完我们我们都憋不住哈哈哈的笑出了声。班长也笑着说:这咋不算,当然算。

    那晚的班会无非就是新兵连各种条令条列和规矩的灌输。班长讲的很细,并且反复强调要我们牢牢记住他所讲的东西,班长很认真的说:你们别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吃了亏可别怪我没跟你们讲过,我不管以前你们在家什么样,到了这儿大家都一样,该遵守的条令条列必须遵守,是龙是虫咱们训练场上见真章。说完班长的眼睛扫了雷鸣山一眼。看起来班长对雷鸣山也有点不爽。

    班务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排长来了。我们起立问好,他笑了笑说:怎么样,大伙还习惯吗?

    排长边说边坐在门口的床上,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拿着一个文件夹,很自然的翘着二郎腿

    他见我们不敢吱声就看着我们笑呵呵的问:我又不是营长连长,你们怕什么?我就在你们四班住,你们天天见到我也不说话?

    班长见我们不敢说话便说:排长问啥就说啥,都那么哏呢?(东北话,形容反应迟钝,拖沓)

    其实排长的问题无非就是一些关乎我们基本情况的摸底。当排长得知雷鸣山会唱歌,喜欢摇滚的时候就问他:你知道greenday乐队吗?雷鸣山眼睛一亮,满脸兴奋的说:排长也喜欢他们吗?我最喜欢sum41,我会唱他们的歌。我估计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根本都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

    排长哈哈一笑:会唱摇滚还是英文的?行啊小伙,厉害。你来当兵前在家做什么?

    雷鸣山兴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我之前在家就和朋友搞乐队,靠串场和夜场挣钱。爸妈担心我学坏,天天日夜颠倒的还没有什么文化将来没啥可干的。就逼着我当兵来了。

    排长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有新兵这么直言不讳的在它面前说自己当兵是被逼的。班长也一脑袋汗的看着排长,估计心里是嘀咕着:雷鸣山你是不是虎啊?

    “既来之则安之,已经来了就别再惦记以前的花花世界。好好干。另外我也警告你们,在你们没有带上军衔之前新兵连有权退回任何思想和纪律观念不合格的新兵。被退的兵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们应该知道。

    排长的话无非给了我们两种选择,要么好好当兵,要么当个被淘汰的孬兵。

    新兵连最初的几天无非就是各种会,连务会,排务会,班务会。各种条令条列和部队纪律重要性的强调学习。连长在连务会上总是一副冷酷严峻的面孔,我们很怕连长。不是因为他不笑。是因为连长的眼神。每当你和他对视的时候总感觉他好像能够看穿你的心思一样。连长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瞅你们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能不能精儿神儿的。在我们最初来到新兵营的那几天他看我们一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指导员虽不可怕,可指导员折磨人…..每次连务会连长总是挑重点挑要害的说明问题所在和解决方案处以及处理结果。但每次轮到指导员讲话,反反复复绕来绕去让我们这些新兵彻底懵了圈。最要命的是动不动还突然提问他都说了什么内容。如果你回答不上,那他对你的个人批评短则3分钟多则10分钟。指导员对于我的新兵连来说是个恐怖的存在。我们都背后叫他大磨叽。

    除了各种会议,我们剩余的大部分是时间都用来学习叠豆腐块了。那真是一种比跑武装五公里还要折磨人的事情。班长在我们班两个宿舍各自教了三四遍。在我和杨升财,小黑的寝室教我们时,班长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把小黑赶了两天的新军被叠成了豆腐块,那线条,那棱角让我叹为观止。就像一件艺术品一样。班长边叠说各种细节和技巧,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简单的很,但实际操作的时候可让我吃尽了苦头。在学会了叠被的方法后我们自行练习,我用了半个小时叠出了个大面包。在看看小黑和杨升财,也没有比我好到哪去。杨升财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就是按照班长教的叠的呀,怎么就叠不出来呢。小黑看着自己叠好的被子与刚才班长的被子差距甚远,被子一扯,重新叠了起来。我擦了擦头上的汗,转身去隔壁看看雷鸣山他们叠的怎样。我敲门喊报告,班长不在,一个叫胡成的广西新兵打开门看到是我就问:你们叠玩啦?我叹口气说根:根本叠不出来班长那种豆腐块。他说:我们也是,就他叠的好点。

    “他”?我顺着胡成的目光瞅去,雷鸣山正在做床上嘴里叼着筷子,一手捏着已经成了型的被子的边缘,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掐住被子的正面使劲的来回捏。然后在用筷子伸进被子两边的折叠处细细的来回挑动,他侧着脑袋很专注很认真的摆弄着,被子竟渐渐有了线条和棱角。虽说仍及不上班长的标准,但已经完全可以算是一个合格的豆腐块了。

    虽说我并不喜欢这个家伙,但不得不佩服他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

    时常在网上看到有人会在带着豆腐块的军被照片下评论说叠这玩意能打仗?打仗靠叠被。

    老实说初入的军营的我也一直有着这样的想法。对于我来说把大量的时间花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这不是就是浪费时间吗?

    可直到后来,直到我快下连的时候我问排长问什么被子非要这么叠?打仗的时候也不是靠内务决定成败啊?排长说我是新兵的和你想法一样,可是我的班长告诉我叠被是为了磨练心智,培养心性。每一个新兵思维不同个性不同,如果没有统一的观念和纪律性你觉得我们能打赢谁?

    排长的话让我明白了为什么新兵连的第一步是叠被子。回想当初也确实因为叠被子渐渐把心浮气躁没耐心的毛病改掉了。

    总之那个时候的我们常常因为一个被子闹的满头大汗,有时候我们三个看着排长的豆腐块放在洁白的床单上就像个雕塑品一样,心里既生气也着急。明明是按照班长的步骤来叠的,可就是出不来那个型,其实现在想想我们那个时候缺乏的是细心和耐心。可谁都知道我们是新兵,我们要给连里的班排长,连长留下好的印象,不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们反反复复的叠,直到渐渐有了一点豆腐块的模样,然而班长说如果内务检查,除了雷鸣山你们的被子肯定还是不及格,多跟雷鸣山学学怎么叠,正式开始训练之后如果被子还叠不好小心连长给把你被扔了。

    几天的适应期过了后,我们的训练要开始了。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只听见房间里窸窸窣窣和小心翼翼的脚步声音。我起来看到小黑跪在地上正在用手肘使劲的把被子赶的平整,杨升财也旁边叠着被子。我刚要张嘴问他们怎么起这么早,杨升财赶紧给了我一个别出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排长。我才意识到排长还没醒,要是被我吵醒我可就摊上事了。

    屋里的空间不大,我索性抱着被子去走廊叠。我推开的们那一刻我真是被吓了一跳,满走廊的新兵都在默不作声的叠被。倒是雷鸣山坐在地上靠着墙睡着了,旁边放着他叠好的豆腐块,看起来还真的挺标准。

    胡成和另外两个叫黄宏和懂科学的在班长那屋里正卖力的叠着,我把被子铺在地上,想去门厅看看几点了,当我七拐八拐的躲着地上的新兵和被子走到了门厅时,抬头一看才4点15。

    那天早上走廊里为了让感应灯一直亮着,低微的咳嗽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大家好像形成了一种默契,虽都不默不作声的在叠被,但咳嗽的时间点却掐的很准。

    我的被子在地上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五六遍却依然达不到理想的效果,天渐渐亮了,在叠不出来一会就要出操了,可怎么办。正当我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雷鸣山站起来把被子托在手里从我的被子上垮了过去回班里去了。我手里拿着班长发给我们用来抠被子的筷子气的朝被子一顿乱扎,但生气也没办法,被子铺平又叠了起来。

    我低着头使劲的用手在被子划印儿准备把被子折过去时候一抬头看见雷鸣山正靠在门框上带着帽子扎着腰带一副整装待发的架势。他瞅着我说:你都没有把被压实诚就划印儿,叠出来能成豆腐块就怪了。

    我本就看不惯他,直接小声的回呛他:我怎么叠用不着你管,你算那颗葱。

    他没说话,直接蹲了下来压低声音说:你起开,看在全连就咱俩是一个地儿的份上我给你叠一次,你自己看着点。

    我很矛盾,一是让一个你讨厌的人帮你这是件很丢脸的事情,二是眼看着出操的时间越来越近在叠不好可就没时间了。我还在犹豫着怎么办的时候,雷鸣山站起来把帽子一摘说:好了,你赶紧拿回去再用筷子把两边抠一下,上边线在掐一下就行了。

    我小心翼翼的托起被子,生怕破坏了这好不容易成了型的豆腐块。雷鸣山看我托起被子就走没有理他的意思,“哼”的一笑,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靠着门框闭着眼睛又开始养精蓄锐。

    后来我问起雷鸣山那天为什么要帮我的时候他嘿嘿一笑说:你们这些个只知道上学没混过社会的人就是不行,脑子太直。说实话那时候我贼看不上你们,感觉你们就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炮,你还好点,不管咋地城里人,小黑他们那真是说啥啥不知道根本没有共同语言。在说我本身就不想当兵我还想着退伍回去继续玩摇滚,我那时候的梦想是开演唱会呢。不过我知道要想在这部队混下去,身边没两个人互相照应真不行。我得培养两个能玩的人啊,要不那三个月不得憋死。再说你是我老乡,说不定以后退伍了有你能帮上的地方。

    我朝着雷鸣山胸口就是一拳:你特么心眼真多,难怪连长说你身上毛在长点就是猴了。他边笑边捂着胸口说:后来新兵连我不是想开了吗。这部队里的人啊,真好,比我在社会上接触的那些人实诚的多。

    如今步入社会我在想起雷鸣山这些的话时候心里很难受,在这人潮人海中再也找不到如你们一般的可以掏心掏肺并肩而行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