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鬼镇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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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黑皮狗

土坤一觉醒来,没有睁眼前,先习惯地伸手,他这次没有触摸到熟悉的肌肤或香发。睁开眼,土坤发现阿萍并不在身边。这么早她上哪里去了!土坤翻身坐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呼呼”打出几记标准的直拳和左右钩拳。清晨的微光透窗照在他那隆起的肱二头肌上,像一个性感的小皮球般在他胳膊上来回滚动。

活运完上半身,土坤一跃下床,脚步轻灵,虚实结合,腰动带动肩动,肩动随着拳动,又一套如拳王阿里的蝴蝶舞步加组合拳。在这样不需要多大场地的运动中,土坤的小腹一块块肌肉紧绷突显。从动作神态上看,土坤更像当今在轻量级拳坛上的称霸的风云人物——墨西哥的莫拉雷斯。

完成简短运动后,土坤披着浴巾走进了洗浴间。

“我回来了!”阿萍推门进来。头上飘逸的秀发被一个黄手帕高高挽起,看上去更加神采奕奕。

土坤从洗浴间出来,一把抱起阿萍,在屋里旋转了两圈。阿萍紧紧搂着土坤,秀长的腿向后抬起,身子如专业的舞蹈女子那样飘动。阿萍的秀发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转动中土坤忍不住伏在上面做了几次深深的呼吸。放下阿萍,又在她的薄唇上深情一吻,然后,他抚着阿萍的双肩上下打量着她说:“出去跑步了?石佛镇的空气比北京要强许多吧?只少没有那么多污染。”

阿萍没有回答,而是努力使自己平静地说:“石佛镇上发生了一桩奇怪的事情,昨晚,石佛镇几乎所有玉器商在盘点时发现,他们收到了冥钞。”

“冥钞?”土坤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给死人烧的纸钱!”

“怎么可能!”土坤吃惊地瞪大眼睛。

“我打听过了,不会有假。他们都提到昨天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大汉收走了他们店里的所有玉佛手。所以他们认为这两个人的可疑性更大。甚至有人怀疑他们就是传说中的鬼使,专门来镇上收玉佛手。”

“鬼使?”

“是的。这桩事情在石佛镇有很多人在议论。非常巧合的是,那些被收购玉佛手的店老板或者其家人,几乎都染上了某种怪病。我在跑步回来的路上看到张家金玉店、王家老玉店的王老板在家人护送下去了富春堂。更可怕的是,在悦来客栈往东不远的一个胡同,有两个石佛镇的城管在一棵老槐树上同时上吊死了!我听到有人又提到购买玉佛手的老太太和壮汉,还指出很可能就是这两个人对城管下的黑手。”

“走,我们去富春堂!”土坤果断地把毛巾扔到**。

……

富春堂内外这时候一片忙碌。陆续有病人被送进来。同时,关于石佛镇鬼点灯的说法在人们中迅速传播,恐怖和不安就像空气一样,浸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打针、输液、拿药等,赵姨和其他几名护士忙得脚打后脑勺。

曹玉娟在病房里安慰那些神色慌张的病人和家属,力途用科学的解释来消除人们心头的恐惧和不安。这时候,她一抬眼,看到了土坤疾驰而来的捷达车。

曹玉娟匆匆迎出来。“怎么,你们——”

土坤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神色不安的人,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没病,只想知道这些病人患病的病因。”

这时候,两个年轻小伙子搀着一个中年汉子走进来,人们侧目一看,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这个中年汉子脸的左侧大面积溃烂,血肉模糊,表面的皮肉已经翘起,像动物死尸上面的烂肉,一碰就纷纷掉下来。“快,闪开,闪开。曹太夫快救人啊!”两个小伙子一边喊,一边往诊室急走。

曹玉娟看了他们一眼,拉着土坤和阿萍来到一旁稍微僻静的角落。“实话给你们讲吧,到现在我和我父亲都没有发现真正的病因,只能是推测。现在因为天气炎热,各种病菌容易泛滥。无论是头痛、腹痛,还是呕吐,甚至包括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位身体局部腐烂的病人,可能都与某种神秘的病菌有关。”

“什么病菌这么厉害?”

“我父亲推测是一种极少见的hrag型病菌,这种病菌潜伏在动物的腐肉中,也可能滋生于潮湿阴暗的角落,借助于猫狗等与人亲近的动物传染给人类。人类感染上以后,不同体质的人表现出的症状不一样,这个人身上哪个部位较弱,就可能从那个部位体现出来。”

土坤追问:“你们有什么证据吗?比如化验结果?”

曹玉娟摇摇头:“现在还没有!”

这时候,孔庆南搀着孔令白从厕所里走出来。土坤与他们打招呼后问:“孔大伯,昨天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一身黑衣服的老太太和一个汉子,他们专门收购玉佛手?”

孔庆南接过话说:“我看到了。他们大概是上午11时左右到我们店的。”

“这两个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阿萍问。

孔庆南说:“那个老太太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头发枯黄而稀少,很零乱。从眉眼模样上可以看出,年轻时一定很漂亮。和她在一起的那个汉子,年纪大约40岁左右,高大威猛,像黑壮的狗熊一般。”

土坤回想起他在叶家坳坟地遭遇叶石大袭击的一幕,和他在村口遇到的叶老太的模样。“那汉子是不是大眼,阔鼻,脸上棱角分明,但有一些夸大变形?”

“对,对!”

“你没有问他们姓甚名谁?”

“咱只做生意,没问那么多。”

土坤点点头。阿萍插话:“请问孔大伯,你的儿子孔庆东这两日回家了没有?”

“没有!”孔令白摇头叹一口气:“我都快死了,还不见他的影子,哪里指望得上他?”

阿萍与土坤对视一眼,在他们的心中已经认为,孔庆东活在这个世上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土坤说:“噢,庆南,扶你叔叔去病**躺着好好休息吧!”

土坤转过身面对曹玉娟:“玉娟,有没有侯丙魁和大脚婆的消息?”

还有病人拥到富春堂,一个护士在喊曹玉娟大夫。

曹玉娟看了一眼土坤说:“没有——失陪了,你们做什么事都要小心。”便匆忙而去。

“我们走!”从富春堂出来,土坤猜测那两个付给店老板冥币的人,就是叶老太和叶石大。他们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又现身石佛镇,并且大量收购玉佛手?土坤隐约感到,这是一个有预谋的行动,那个藏在黑暗背后的对手就要向石佛镇伸出魔爪了。

“我不相信曹玉娟和他父亲的解释,直觉告诉我,石佛镇的确存在某种邪恶的怪物,活死人、吸血鬼、阴魂鬼魅,都有可能!”土坤启动了车。

“你说的没有错!”阿萍望着土坤,她知道这个男人的直觉没错。

“昨天晚上,我与一个自称大巫师孔嘈冥走狗的网友聊天,他告诉我一个办法,用玉佛手在石佛镇东西南北、阴阳乾坤四处埋藏,就可以镇摄住这个地方的阴魂鬼魅,把他们驱回阴曹地府。”

阿萍说:“这和我前两天看到有关玉佛手的文字有相同的地方。在陕西咸阳地方志中有过记载,一个巫婆曾用玉佛手破解了一个百年吸血魔鬼的魔咒。这个巫婆讲,开过光的玉佛手具有人们无法想像的威力,可以镇摄住强大的怨鬼恶气。此外,拿玉佛手做护身份,可以避免被吸血鬼纠缠。我觉得如果用开过光的玉佛手埋在石佛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手,就可以形成一个佛光罩,将石佛镇保护起来,让那些吸血鬼再无法做恶。可是,现在石佛镇的玉佛手已经没有了?”阿萍的说法,是对土坤判断的一个正面认可。

“有,玉女巫那里就有。时不迟疑,我们马上就去土家庄找土根爷!我要把玉女巫的玉佛手全部拿来。无论我们的猜测是否准确,有备则无患。世事我曾努力,成败不必在我。”

白色的捷达车发出一声轰鸣,调转车头向北驶去。

车快速驶出石佛镇主街,过了贞节牌坊、观音桥,捷达车就像一只离弦的箭,飞驰向前。高高的石佛山静静地耸立着,空旷的山谷,幽暗的野猫林,炎热的天气……一切都无声地存在着,平常、平静。然而,却有一股无名压抑的气息在慢慢地氤氲着,是什么在无声、无色、无味地飘荡?茫茫的宇宙,是否真的存在一只天眼或鬼魅之眼,窥视着这一块土地,冷冷地望着这个世界!

捷达车在白石岗拐下县级公路。向东是叶家坳,向西就是通向土家庄的方向。

土坤目视前方,稳稳地把握着方向盘。

坐在土坤旁边的阿萍面色宁重,她隐约感到一种不祥的气息在空气中漂移。究竟是什么?她却无法捕捉到!她抬眼向汽车前方天上看去,一团乌黑的云挡住了太阳的光线。在原本就不甚明朗的天空,这一团乌黑的云格外显眼,就像一瓶墨水被无意撞倒,墨水流出,随意散开。但是,在阿萍眼中,这团墨黑的云更像一个魔爪,从遥远的太空,逐惭向地球,向石佛镇逼近。在这一团乌云的背后,是否有一个邪恶的大魔头,计划已经开始实施,正在按照它的设想进行,呵呵哈哈哈……阿萍似乎听到了大魔头狡猾的奸笑。

……

在一道矮矮的丘陵下面,越过一条几乎干沽的小河,就是土家庄。在村庄的东口,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土坯墙已经倒塌过半,从外面可以看到院墙内屋的门窗。

土老根独自一人在屋里抽烟,晕黄的阳光透过小窗照进来,在阴暗地上形成一个并不规则的方形。土老根叨着的烟袋锅里,火星明明灭灭。在他的脚边,是一只黑皮狗,看得出来这是一只曾经非常强壮凶悍并忠于主人的狗。然而岁月流逝,容颜易老,人如此,狗亦难逃此劫。现在,这只狗也很有些年岁了,正蔫蔫地伏在那里晕晕欲睡。

一股阴风从半空吹下来,盘旋着拐进这个孤独的院落和房间,裹夹着一股只有地底下才有的那种潮湿和污臭的味道。土老根不由得一哆嗦,他感到屋内立即充满了阴冷的气息,季节仿佛在突然之间,由夏跨入到秋。土老根混浊的眼球转了转,眼角溢出一滴肮脏的体液。

黑皮狗突然睁开眼睛,虎视眈眈大声吠吠。

“老不死的,你还好吗?”

土老根猛然抬头,发现一个风韵犹存的老女人站在那里,面容如生,眼中饱含着年轻时的风流与娇媚。土老根吃惊地张大嘴巴,握着烟袋的胳膊僵在那里,他痴痴地站了起来:“玉女——巫?”

黑皮狗冲着玉女巫狂吠,但它根本不敢往前扑,而是一步一步边往后退边狂吠。

“想不想我呵,老不死的东西,我说过我会回来看你的。”

土老根脸上露出僵硬的笑说:“老婆子,别吓唬我呵,当初那事情,是,是你同意的!我只不过是听你的话才——”

“我也没有怪你不是?人活一世,总有一死,是不是?有的人平平安安的一闭眼,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有的人患了重病,掉头发、出浓疮、烂腿烂腰子烂肾烂**,受尽人间痛过,最后也是一死;有的人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呼’的一辆车飞过来,‘砰’把他的脑袋撞个稀巴烂、煮稀饭;有的人上吊、喝敌敌畏自杀;当然,也有的人,被谋杀,拿刀从前捅进他的腰肾,从胸前扎进他的心脏,或者找一根绳子,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或者拿一个塑料袋捂住他的鼻子嘴,让他喘不过气,胳膊腿乱踢乱蹬,活活地憋死。老不死的,这么多种死法,你喜欢哪一种啊?”玉女巫的声音含嗔带怨,骚情万种。

土老根一步一步往后腿,脚不小心碰到小板凳,小板凳倒了。土老根想扶却不敢弯下腰,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玉女巫,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液。“老婆子,你,开,开玩笑啊。那边,日子还好吗?”

“不好,我说过我还回会来的,这边有阳光,有小河,有青草,还有死心塌地跟着我的你。老头子,我想你了——”玉女巫说着,朝土老根勾了勾手,转身朝东屋里走。

土老根如中魔法一般,涎笑着亦步亦趋跟过去。

黑皮狗突然往前一窜,拦在土老根面前,冲着玉女巫激烈地吠吠,好像要阻止土老根进屋。

玉女巫扭回身,对着黑皮狗轻轻一弹枯枝般的手指。一粒无形的弹丸击中黑毛狗的嘴,“呲啦”一声,黑皮狗的嘴唇上冒出一缕青烟,一股焦糊味道弥漫开来。黑皮狗的嘴如遇到硫酸一般,迅速溃烂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洞。

黑皮狗仿佛被大赤蜂蜇了一下,纵身跳起,哀叫着窜出堂屋。

……在东屋紧靠北墙的一张双人**,有一个模糊的女人的身影,**着上身,松驰的**如两个被吸干的瘪吊袋,随着激烈的运动而晃荡着,她的下身仅穿一件大花裤头。她的双腿叉开,骑在一个人的身上,双手用力摁压着那个人身上的被褥。这个女人的身下,被压在被褥下面的是一个男人,下身的被子因为被脚拼命踢蹬,已歪在一边,可以看到一双枯瘦的长着厚厚汗毛的老腿。而女人双手紧压的部位,正是那个男人的脸部、嘴部。

一切都在无声而激烈地进行,强暴与反强暴,杀戮与抗争,就像一个打足了氢气而充满张力的气球,在这个房间里迅速膨胀着、膨胀着……ha——ya——ku——混和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发自胸腔或喉咙的声音,让人根根汗毛倒立起来。

在东屋的窗外,黑皮狗仍在冲着屋里狂吠着,它的眼睛里,满是绝望的泪水。

由远而近,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ha——ya——ku——混和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停止。

黑皮狗也突然停止吠吠。它扭回头,看到一辆似曾相识的车停在院门外,从车上下来一对男女。黑皮狗如遇到救星一般,掉转头亲热地迎上去,口里发出轻微的吠鸣。

“瞧,这狗好记性啊,咱们来过一次,它就记住了。”土坤轻轻扶了扶黑皮狗的脑袋。来到堂屋虚掩的门前“砰、砰、砰”敲门。

黑皮狗屏住呼吸,静待里面的回应。

“门没拴,进来吧。”东屋里响起一个冷冷的干涩的声音。

土坤和阿萍推开堂屋虚掩的门,堂屋里却没有人,那杆旱烟袋掉在歪倒的小板凳旁边。旱烟袋锅里有火明明灭灭。土坤明明是听到有人在回话的,他把目光盯在东屋的门口。一步一步走过去。“三爷,在家吗?”

阿萍伸手想拉土坤一把,但并没有拉住他。

土坤看到,土老根从宽大的双人**慢慢地坐了起来,把脏兮兮的薄被单子扯在一旁,提了提已经快掉下来的大黑裤头。然后下了床,站在床边,仔细地紧紧系了系自己的麻绳裤带。“你,你们来了!”土老根似乎刚睡醒一般,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往外走。

来到堂屋,土坤发现土老根汗流夹被,眼珠子红得骇人。“三爷,咋出这么多汗?是不是病了?”

“没,啥事你们?”土老根把小板凳扶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旱烟袋,放进嘴里贪婪地抽了两口,浓浓辣辣的烟草味道从他的嘴里散出来,弥漫在堂屋里。黑皮狗扑上去,用鼻子在土老根的腿上、脚上闻了又闻,身子在他的两腿间窜来窜去,嘴里发出委屈的吠叫。

“这只狗好记性,还记得我们。”土坤伏身去抚摸狗的脑袋,蓦然发现黑毛狗上嘴唇有一块奇怪的烂圆洞儿,白肉和血丝令人感到发惨。土坤心痛地问:“三爷,这狗的上嘴唇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