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朱头花(1)
大伙儿全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听老土屁滚尿流的嚷嚷着要命啊快跑啊,一时间手足无措。老土也真不客气,提着裤子就想从我们身边溜过去,卫攀把手中的长枪亮出来,厉声说道:“不想要命就接着跑!看看你跑的快还是我的枪子儿快!”
“别别别!”老土回过头焦急万分的喊道:“我叫你声爷爷行不行,大伙儿快跑!朱头花来了!”
“什么他妈的朱头花驴脸草的!你再敢往前蹦达半步,我一枪撂倒你!”卫攀恐吓道,把老土弄的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抖着手在原地打转。不过卫攀也不是傻子,我们这些人虽然大多没在山里长住过,但眼见这么多野物没命似的狂奔,心里都是没谱,因此卫攀教训完老土,转脸对庞老二低声说道:“二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工夫也不及细问了,我瞧着老土那样子倒不象是作假,叫大伙儿先跟着他跑。详细情况容后再问也不迟。”庞老二回道。
“大伙儿带好东西,先退!”卫攀一面收枪一面紧走两步,赶到老土跟前说道:“别耍花花肠子!带好路!”
老土顿时跟得了大赦一般,两步蹿出去五、六米,职业运动员怕也不过如此。我们下面这些人虽然都算是经历了些风雨的,不过比着庞老二还差着很多,他既然让跟着老土跑,那准没错。于是众人分别拿好各自带的装备,一溜排开,跟在老土屁股后头朝走过的路疾步退去。松爷背的是最大的一个背包,不过他身子壮,一边跑还一边跟我发牢骚:“跑什么跑,庞二哥也真可笑了,我瞧那架势一准是山里头的老虎啊豹子啊狗熊啊这些玩意儿下山了,惊的四处的小东西来回乱蹿,你们那些枪都是面捏的?”
我这身体能勉强跟上队伍已经算不错了,根本没能力再和谁磨嘴皮子。铁柱跑的满头汗,插嘴说道:“闭嘴吧小尤,就算是山里头大号的东西下山了,它也惊不动长虫。”
这一通猛跑比着部队里全副武装的急行军也不差多少,直喘的我想把肺都吐出来好好缓口气。初开始跑的时候,大小野物跟着我们旁边一块儿逃命,跑的路程远了,渐渐散去,我估摸着最少也后退了六、七公里,心想到底是什么东西惊动了山中的群兽?当真就这么要命?若是再跑下去,不等那不知名的玩意儿跟我为难,光跑也能把我跑死,于是气喘吁吁的想问问老土,是不是得逃回昆明才算安全。我的话还没出口,紧随老土的卫攀上气不接下气问道:“你......你......他妈......的准备......把爷们......都......都累死么?”
老土在山里住惯了,虽然没有下田劳作,但体质比我们都要强一些,此刻听了卫攀的问话,回头望了望跑过的路,抹把汗放慢脚步说道:“先......先生,受点累算......算不得什么,还是先......保命要紧。”
“十几里......都奔出去了......后头连个屁......屁也没有,你要是......晃点咱们......”
不管卫攀怎么说,老土一口咬死了还得再跑跑,直到我半条命都跑没了,他才慢慢放下步子,朝后仔细看了半天,然后说歇歇吧。众人里除了庞老二和老土以外,全和一滩烂泥般歪倒在地,卸了背包牛喘。卫攀挣扎着爬起来,朝着自己手一人踢了一脚,说道:“别......别光顾......着歇,瞅着点后面。”
庞老二取过望远镜,朝我们跑过的路细看了足有五分钟,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恢复体力。幸好,虽然累的半死,但半个小时之后仍是风平浪静,没一点异常。大伙儿那口气总算是喘过来了,可两条腿却和灌了水银似的,又沉又重。卫攀瞪了老土一眼,说道:“现下安稳了,我告诉你,你老实给我们说道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先生啊。”老土长吁了口气:“今天算是咱们运气好,这么多人全都平安无事,不是我有意糊弄各位先生,在我们这儿,只要一提朱头花的名字,那就和瘟神一样,谁见了都得不要命的跑,慢半步也了不得,前有个六、七年吧,那会儿我家老爷子还在,不过身体是不大好了,我和村里的张三癞子背着杆*进山......”
“你说点正经的吧。”卫攀不耐烦的打断老土的话:“朱头花是什么玩意儿。有那么厉害么?实话告诉你,咱们带着长短好几支枪,子弹有的是,若不是二哥发话让跟着你退,我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个瘟神。”
“使不得使不得。”老土连忙摇头摆手说道:“万万使不得,别说先生们拿着枪了,就算拖大炮过来也不见得好用。”
“哦?真有这么厉害?你别把牛吹到天上去!我看你胆子只比花生大那么一点儿,就算它再凶,凶的过老虎?凶的过熊?”
“先生,咱们这儿没老虎,不过就算有,它也得躲着朱头花!”
卫攀又气又累,还想张口埋汰老土几句,但庞老二起身拦住他的话头,对老土说道:“老哥,这朱头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土歪脑袋想了想,然后伸开双臂比划着说:“大概就这么长,恩,没错,就这么长的蛇。”
“朱头花就是蛇?”
“是啊,蛇。顶多长到二尺来长就算是到头了,不会再长,脑袋是红的,跟在血里泡过一样,身子上全是一环一环的圆圈儿,五颜六色的,红黄白绿黑都有,在野地里扎眼的很。”
“就这么个玩意儿?撵的我们来回跑?我说老土,你也忒胆小了!”松爷不屑的说。
松爷就这样,凡事不过脑子。其余人却听出些朱头花的厉害,这么小一条蛇,却能把满地的飞禽走兽吓的四处逃命,绝非寻常。
“先生们不知道,我们这里老话相传,朱头花是成了精的东西,它身上那些圆圈儿,一百年才长出来一个,但人见过的朱头花,身上的圆圈儿没三五十个也不差多少,那是多大岁数了?这东西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毒的要命,山里带毒的蛇可不算少,就算人不小心,遭他们咬了,总还有个救治活命的时间,但若是被朱头花咬了,神仙都救不活。”
“你说的这小蛇就这么长吧。”松爷伸手对老土说,老土点点头,松爷大咧咧一笑,说道:“那值个什么?一刀砍断,看它还能张嘴咬人?”
“可没那么简单呐,要是这么容易弄死,山里人会把它看成瘟神?”老土跟着松爷咧嘴一乐:“这东西浑身上下的皮结实的很,我们砍柴的刀,各位见过吧,背厚刃利,分量又重,就这还不能砍死它。”
“哦,这皮也真他娘的结实。”
“朱头花性子最难缠,放到人里说,就是那些个没事找事死缠烂打的无赖痞子,身子轻巧到了极点,真真算的上闪电一样,它这样的个头儿,稍大点儿的野物便吃不下,但只要让朱头花瞧见,不管吃不吃的进,总得先咬死再说。换句话说吧,但凡从它脸前过去的活物,不分青红皂白,这一口万万是免不了的。各位先生想想,二尺来长一条蛇,灵动的不得了,抓又抓不着,打又打不死,偏还爱没事找事,真和它碰了头,不跑还有命么?刚才我在草窝子里蹲着,远远瞄见那条朱头花,幸好遍地野物都让惊了,它正咬着只野兔,咱们大伙儿这才有了逃跑的机会。”
事后很久我才知道,老土所说的朱头花只是俗称,做学问的人管这种蛇叫细尾圈斑。细尾圈斑性情凶猛好斗,毒性之烈,犹在鼎鼎大名的眼睛王蛇之上,是个濒临灭绝的物种,比咱们的国宝大熊猫也多不了几只,只存在于云南、广西、越南、老挝这些亚热带局部区域,有的学者为拍它几张照片或是一段录象,窝在山里几个月都没结果,我们才来云南几天就和它偶遇,也真算的上“苍天有眼”。
老土告诉我们,朱头花数量极少,又行踪不定,所以这些年很少能在山里遇到了,他自己也是在六、七年前见过一次。
我们大伙儿听了老土的讲述,虽然觉得朱头花确实厉害,只不过还未有人身受其害,因此都没太放在心上,只埋怨老土带着大伙跑的太远,回头还得再走老路。庞老二摆摆手说道:“算了吧,凡事小心点好,咱们又不是没受过累,多跑几步路有什么要紧?兄弟们歇歇,那朱头花来去如风,怕是不会老在一个地方活动,这会儿想必也走的远了,大家歇过以后就起身吧。”
老土支吾着还想说什么,但大伙儿已经把朱头花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楚,这时再没人搭理他。铁柱取笑着说:“怎么了老土?是不是刚才一真猛跑又把你肚子跑空了?不打紧,咱们饼干多的是,尽着你吃。”
老土干笑两声说道:“好兄弟,你去跟领头的先生说道说道,朱头花那毒真是要命啊,咱们是不是略等等,熬过今天再上路?若是急匆匆的走,说不准又得跟它碰面,这个这个......”
铁柱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嘻嘻笑着走了,老土瞧瞧卫攀的五六式,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
再上路时,庞老二也加了小心,对周围的风吹草动极为**,即便这样,还是事与愿违,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们走了四、五公里之后,草窝子里慢慢溜出条二尺来长的朱头花,因为它色彩斑斓,所以在黄土绿草中分外醒目,大伙儿刚放下的心猛然间又提到嗓子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