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戏里戏外
风月亲率大军第二日除留一万人马在林间继续搜寻雷毅流窜残部外,其他都撤回了青门峡内大营,沈方正带着他的三万人马将雷毅留守落霞谷口仰天光部困在上若谷。
简朝明元三十九年九月初六,落霞谷大捷,庆王率大军诱梵音雷毅将军深入青门峡,全歼雷毅主力三万人马。 雷毅部留守翠岭城七万人马,同时遭到简朝大将冯周所率五万人马,从长牙口潜入后方,突然袭击。 雷岐率三万残部弃城北上,绕过风池河,与庾岭梵音伊莽部会合。
简朝开始半年的战争,以初胜告捷,简报传到西京,垂垂老矣的明元帝大喜,甚至亲自上朝听朝臣道贺。 明元帝精神大振,多日疾病也仿若消除,引来简朝上下一致关注。 本就暗潮汹涌的朝野,更显示了一片暴风雨前的宁静。
吴王风梧,挥笔写下最后一个字,疲惫地抚上眉心,该死的范希思!“来人。 ”
出现的是一道纤细的身影,清冷如秋月的眸子带着些看不清的朦胧,“王爷,忙了一晚上,喝杯茶吧。 ”
风梧抬眸,蹙眉,“怎么是你?”
“不关周时的事,是我要进来的。 ”清雅女子淡淡一笑,美目流转,年轻的面孔上有了一丝红晕。
风梧接过茶,轻轻拨着茶叶,望着清澈的茶水出神,青叶碧水,茶香四溢。 可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思研究茶道,放下茶杯,剑眉依旧不展。
“王爷,可是为西方战事烦恼?”柔软的手指捏上风梧地肩,“看着王爷烦恼,瓶儿也深为不安,或许瓶儿能为王爷做点什么?”
风梧心思一动。“庆王爷身边那个丫头就是你们青竹门的大师姐,对吧?”
瓶儿美目低垂。 “是,当年法号净焕,如今唤作景儿便是。 ”
“出身大家,误为情主,却是一个只会逃跑不负责任的小女孩!师太算计一生,不过如此。 ”风梧叹了口气,拍了拍瓶儿的手。 “当年你师父让净夏潜入我府中,我不过顾忌太上皇圣意,更兼皇上重孝,我们做后辈的自然要至孝为上,也就由着净夏做了些出格的事。 后来又有了你……”
瓶儿的美目里铺上一层寒意,扭身向风梧跪下,冷清地声音里仿若含着金属,“王爷放心。 瓶儿既已向王爷起誓,入了青衣卫,就绝不会辜负王爷重托。 ”
风梧眼底掠上一层笑意,“瓶儿起来吧,你这样委屈,有心人看见又传怕传出些什么。 前日。 靖国夫人来看王妃,你可去凑凑热闹?”
瓶儿低眸,“多谢王爷成全,见到了,她……她很好……”
风梧点头,“靖国公夫妇早年丧子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伤心难度,如今年纪越发大了,身边还真缺个贴心人照顾。 我正在打算。 派一个贴心之人去靖国府照顾他们呢。 ”
瓶儿一喜,但她自小性子清冷。 脸上并无多大的表情,压抑住内心情绪,淡淡道:“他们夫妇能得到王爷垂爱,是他们地福气。 ”
“我本来想派瓶儿去靖国府照顾他们夫妇的,但是……”风梧牵起瓶儿的手,“你知道我很疼惜你,到底不忍心你离了我的。 ”
瓶儿压抑着心头疼痛,浅笑,“能陪着王爷,是瓶儿的荣幸,王爷可千万不要说让瓶儿离开的话。 ”
风梧点头,“我还真是离不开你。 ”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交给瓶儿,“那瓶儿就帮我将这封信送到蜀城吧。 ”
瓶儿郑重接过信,塞进怀里,“王爷放心,瓶儿定然不负重托。 ”
风梧目光闪烁,将瓶儿拉进怀里,摸了摸她满头的乌发,“瓶儿,这些年委屈你了。 当年跳仙台地动山摇地时候,可是你将我从地狱里来回来的,这救命之恩,我可深深记着呢。 ”
瓶儿温婉地卧在风梧怀中,“王爷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折杀瓶儿了。 瓶儿不仅是王爷的妾,还是王爷最贴身的青衣卫,保护王爷从私在公都是应该的。 ”
“可是,后来让你参与跳虎滩一事,让你委屈了。 你一个女子,本就该呆在深闺,吟诗作画,刺绣扑蝶才是,可惜一双纤手……”风梧牵起瓶儿细长的手指,摸着她指尖厚厚的茧子,“本是拈针刺绣之柔,却成了杀人利器。 ”
瓶儿呼吸一窒,看着风梧的脸,三十余许地中年男子,剑眉修目,五官俊朗的脸大多数时候都因为朝政而凝重肃穆,薄薄的唇角紧紧抿着有种天然冷冽之气,就这样一个男人,自己本来是杀他的,可如今却这样坐到他的怀里,明明知道是陷阱是毒药,可自己又这样不可自拔。 瓶儿眼睛一闭,将脸贴到风梧脖子上,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为了王爷,瓶儿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即使灰飞烟灭。 ”即使背叛师门,即使屠杀同门,即使他时刻要拿自己的亲生父母威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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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京最豪华最有品味地戏楼雀仙楼,歌舞升平,繁华似火,歌声如金帛裂石直上云霄,舞起似仙耀迷人眼,鼓声骤急,台上起舞仙子如螺旋般飞快地转着,鼓声越急,那红艳的影子也越转越快,最后不过成了一抹山谷浅红,穷落碧山,只有那抹亮色,幕后那歌声也越拔越高,伴随那抹霞光扯上星空,随着流行落入茫茫星空,满堂的人都似忘记了呼吸。 眼珠都不敢动一下,盯着台上那抹红影,生怕眨眼间那抹嫣红就随云而去。 鼓声骤停,歌声嘎然而止,轻盈地舞步也骤然挺直,俏生生的影子纹丝不动立于台上,一双妙目灿若星辰娇横一扫。 满堂轰然叫好!
特别是坐在前排一个年轻男子。 更是大手一挥,一把银票就撒到了台上。 台上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妙目星眸,朱唇一点,柳眉似烟,一颦一笑间不见流俗,却带着一种天然贵气,让人不敢亵渎**狎。 纵然是雀仙楼这种戏子风流场所。 纵使京城遍布风流子弟,却没有一个对着那双清纯星眸如花笑靥有半分亵渎之心。
玉画儿收了台上那大摞的银票,笑成一朵山涧小花,晨光下犹带lou珠,向台下一弓腰,对那开怀大笑却带着一身贵气的白衣公子更是嗔了一眼,这才扭身回了后台。
说起玉画儿,不过三月。 在京城已无人不知,貌美如花,娇俏可爱,风姿绰约,犹如仙子下凡,舞姿妙曼勾人心魄。 歌喉穿云裂石,所见所闻无人不被其风姿迷倒。 雀仙楼因为有了玉画儿,生意更是兴隆,满堂座位,日日爆满,自是让管事倩娘每日都是春风拂面,走路都摇摆生风。 又见玉画儿抓了大把的银票回来,早拿着帕子就给玉画儿擦汗,“哎呀呀,我的画儿哦。 赶紧歇歇。 转了这么半日,可是累了?我叫厨房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一会给你端着,好好地去玉山赏秋景看红叶,可好?”
玉画儿塞了银票到倩娘手里,小嘴儿一嘟,“我可不爱玉山地红叶,我最爱云岭青竹。 ”
倩娘为难,玉画儿也不理她,提步就往后院走,倩娘赶紧追了过去,“我说画儿哦,那云岭青竹,实在不是我不让你去,而是那片地方是皇家别院,我们普通人家怎么能进去?”
玉画儿撇嘴,“吓,说了半天,还是做不到,不能进去呗。 没劲!”
“呵呵……”一声男子轻笑突然出现,吓了倩娘和玉画儿一跳,倩娘一扯玉画儿到身后,柔声嗔道,“谁躲在那里?这可是私人后院,不接待外客地。 ”
高大地榕树后缓缓走出个白色身影,可不正是刚才大抛银票的那青年?只见他剑眉斜挑,甚为豪气,悬鼻薄唇,眼带笑意,深为英武,神态洒拖自然,随意调笑间豪气顿现,展眉中又如带春风。 身材俊逸,肤色微墨,气质出众,贵气逼人,衣料式样简单,却在衣摆袖口处有着繁琐精致的豹首纹锦,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出身。
倩娘是何等精明之人?立马换了副笑脸,迎迎下拜,“原来是贵人在此,小女子多有得罪了!”倩娘美目一转,立马便醒悟了过来,“瑞王爷好雅兴,居然到我们雀仙楼来了。 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妾身给您准备上好厢房安安静静听歌赏舞不好,怎么跟那些粗人一起,污了您的高贵?”
此人如今明元帝七子瑞王风起,他自小豪气大度,对倩娘这一连番又夸又赞的话不感兴趣,随意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就爱跟粗人一起热闹热闹!搞不来你那些所谓高雅玩意儿。 ”随性摆手,不自觉带着一股大气,自有另一种别致的风流雅韵。
倩娘一愣,早闻这个瑞王和庆王是京城最美地两个金贵王爷,都面目俊美,英豪大度,不过瑞王风起的气在于其天生的大度随意,庆王风月的风姿在于其慵懒风情。 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只不知这大战在前,皇上有重病在身,几位王爷忙不得焦头烂额之际,这位王爷居然有闲情独身跑了来雀仙楼听曲赏舞,不知何意。
风起哪里不懂倩娘的心思,懒得理会她,干脆地指着玉画儿,“你,是不是想去云岭看千竿青竹?赏秋水天湖?”
玉画儿一直静静地看着风起和倩娘交谈,此时见风起一双清目向她扫来,不由头一低,脸上现出一丝红晕,点头,“是,可惜那是皇家园林,我进不去。 ”
风起哈哈大笑,“我就喜欢你这样简单的小姑娘,这样,我正好要去云岭呆上几日,清静清静,你可否愿意跟我一起去?”
倩娘脸上立马溢出花来,拉了一把玉画儿,“哎呀王爷这是说哪里见外的话?能得到王爷亲徕,那是我们雀仙楼的福气,更是玉画儿地福气,哪里干说不愿意的?”
风起皱眉,横了一眼倩娘,倩娘满腹奉承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这王爷可真不是白当的,就这一眼就让她觉得脊背发凉,风起的声音却轻柔了起来,看着玉画儿的眼神也很柔和,“我是问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若不愿意,就算了。 改日我再派人带你去。 ”
玉画儿也不等倩娘再拉扯,上前一步,抬眸向风起浅笑,“我愿意。 ”眼睛亮晶晶地阳光一般灿烂,风起看着欣喜,哈哈一笑,“那就跟我走吧。 ”
玉画儿跟着风起,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了雀仙楼,上了一辆马车,慢慢消失在街角。 倩娘脸上地谄媚笑容不见了,推开窗户,远远看着东方,“云岭可真是个好地方呢,温泉,青竹,飞瀑,皇帝都舍不得离开那里,何况我们这些平常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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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前线。 景欢早跟着风月离开青门峡,回到蜀城。 景欢被安排在风月一个小院,每日都见着各方将领来往,一聚在一起就是密谋半日,想来这场蜀山决战即将拉开。
夜已深,窗前一排修竹轻摇,映出里面的人影微动,景欢提了热水悄悄推门进去,换了热茶,给风月和潘若飞,易云将军都倒了一杯,便乖乖地呆在一角。
只听风月沉缓的声音仿若带着千斤巨石,“青云峰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
易云不过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面目英武,左眉上有道深深的刀疤,让整张脸看上无有些狰狞,虎目精光难掩,咬牙,“这一次一定不能让伊莽那小子得意了。 ”
潘若飞细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滑过,“青云岭易守难攻,我们别无他法,只能正面进攻。 ”
“派大军从青烟峡进入,直捣横岭,围困青云峰。 ”风月接着悠悠而道。
“将梵兵逼上青云峰,此时正值秋高干燥之际,我们只需一把火。 ”潘若飞轻柔的眸子泛出一丝撕裂的残忍只光,“青云峰便是火间地狱了,伊莽自认为死守石山,阻挡了庾岭要道,我们就跨不过大雅河,直逼庾岭,可是他忘记了,山是死的,人是活的。 ”
“占了庾岭我们便成功了一半,庾岭是梵音部东方的第一道防线,有了这个地方作为跳板,我们逼入哈普城指日可待。 ”易云异常兴奋,黑膛地脸杀气顿现。
景欢现在已经很平静了,听着他们谈论生死,谈论几万人就如同蝼蚁一般没有生命价值,偶尔也会失神,但更多时候都是麻木,或许这就是生存。
青云峰一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