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杀人偿命
睡梦中依旧是人影重重,杀机阵阵,依旧是个无法沉睡的梦。净焕缓缓睁开眼睛,满眼都是黑暗,潮霉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净焕慢慢适应了四周的黑暗,挪动了一下身子,手脚酸痛,再看看这暗无天日的小小天地,推开身上的稻草站起来,“牢房?”
“阿弥陀佛,小施主说的不错。”
熟悉的颂佛声吓了净焕一跳,不由后退了一步,“你是谁?”定睛看去,却是一个披发及肩面目不清的瘦削女子盘腿坐在墙角,褴褛污脏,声音低哑暗沉苍老,身上却有一股祥和之气,让人亲近。
净焕走近盘腿坐到她的面前,“师父,我叫净焕,您怎么称呼?知道这是哪里吗?”
“我佛之人,我早感觉到了。净焕,净焕,莫非……”老尼姑沉吟着,但很快又恢复平静,“老尼会清,这是大风山庄地牢。”
“什么,大风山庄地牢?”净焕骤然想起昏睡前的情景,不由啊了一声,“我怎么会到了这里呢?”
“阿弥陀佛。”会清道:“已经是第十三个了。”
“十三个?什么意思?”净焕想起那街上人们的窃窃私语,总不成大风山庄真的如此不知顾忌,抓这些少年啥的吧?
“贫尼在地牢七年,你是第十三个进来的。”
“这样啊。师父居然在地牢七年了?大风山庄为什么要抓你?”
会清淡淡一笑,并未回答,一时间地牢里又陷入寂静。一只硕大的老鼠慢悠悠地从地洞中爬出来,爬到会清身边,还吱吱地颤着胡子,会清便从怀里摸出小半个馒头放到那老鼠面前,大老鼠抱了馒头吱吱了两声便跑。
净焕却伸手抓住了老鼠尾巴,“师太,这老鼠倒似懂人性呢。”
“动物比人好相处多了。”会清伸手,那只在净焕手里滴溜溜乱转却依旧抱着馒头的大老鼠便挣扎着向会清手里蹦去,净焕松手,老鼠便跳进了会清手掌,小眼睛却滴溜溜地瞪着净焕,嘴里还吱吱地叫个不停。
会清把手放到地面上,“去吧,没人跟你抢了。”那大老鼠似乎懂得会清之言,便一溜烟地钻到了墙角鼠洞里。
“净焕小施主,好自为之吧。”会清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净焕已经听清有人走近地牢。
净焕侧头看去,只见却是那个一脸笑容的二管家风不平走了过来,背着手笑容满面地问道:“会清师太,我们庄主问你,可想出了没有?”
会清依旧闭着眼睛,只道:“贫尼愚钝,还是未想出。”
风不平眼眸一紧,却依旧笑眯眯,“很好!”说完手一挥,“带走!”
风不平身后便无声地出现了两个人,牢门被打开,一眨眼间他们便架起了会清,净焕这才发现会清的双腿根本就无法走动,净焕估摸着这两个人的功力,心思动了一下,却见会清对她投来焦急的一眼,净焕又把手放下,看向风不平,却见风不平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小眼睛比刚才那大老鼠还亮。
牢门依旧被锁上,眼底的黑暗依旧是无边无影,净焕发现自己浑身并未有任何禁锢,心底的疑惑更深了。她已经能肯定,昏迷前看到的东西是一个局或者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觉,只是大风山庄到底要干什么?净焕知道答案一定会追着自己而来,她现在最担心的倒是会清师太。
不过几柱香的功夫会清师太就被送了回来,净焕看着她被甩进稻草堆上,赶紧扶起了她,却见她依旧神色安详,不过面色多了几分苍白,净焕将她扶着坐好,“师父,师父?”手搭到她的脉搏上,脸色也变了,“骨针!”
会清抽手反握住净焕的手,“净焕,别担心,骨针的痛苦我还能受的了。”
骨针是江湖中传说最恶毒的刑罚之一,其实不是针,而是一股强大的内力注入身体,如刺入骨髓,会随着身体的晃动或运功而刮骨刺髓,痛无所依,苦不能言,但伤又不致命,针随血走,入全身大穴。“师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他们不过向我要一份东西罢了。”会清的气息慢慢平静了下来,望着净焕的眼睛道:“恐怕这是最后一次了。”
“师父,什么是最后一次?”净焕虽然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但是还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很难受吧?我这里有还心丹,给你一颗。”净焕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在,还心丹是从青谷带出来贴身放着的,自然也在。
“还心丹?”会清师太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更紧地抓住净焕,“你哪里来的还心丹?”
“我……”净焕刚要说话。
会清便道:“有人来了。”说着推开净焕,“不可运功。”
话音刚落,黑牢四周已出现了四个白衣汉子,牢门打开,净焕见时机不可再失,身形骤起扑向进来的两个白衣人,但刚跃起,便觉得全身骨髓割裂般剧痛,不由跌了下去,她这才明白会清师太说的不可运功是何意思,难怪这些人这么放心将她如此关着,原来早在她身上下了骨针。
白衣人将她粗鲁地拉起,押着就走,净焕几乎被他们拖在地上,只觉得骨髓间有一个尖细的东西随着身体的晃动而缓缓移动着,每移动一步便锥心的疼痛,不几步净焕就已经是满头大汗,却咬紧了牙齿,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灯光通明的大厅,上头坐着一脸戚色的风厉,旁边站满了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和白衣人,净焕被甩到地上,骨头断裂了般让净焕已经不能爬起来。
“庄主,人带来了,这就是杀了少庄主的凶手!”
“千刀万剐的野小子,杀了他一条贱命,能替我尘儿报仇吗!”一个老太太尖利的哭叫从后院传来,听着似乎很远,却眨眼又近,风厉听那声音赶紧站了起来。
原来是大风山庄的老太君出来了,老太君入厅满目怒火地盯着净焕,“这样无法无天的东西,还不杀了替我的尘儿报仇,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小人觉得庄里出了这么大事,此凶手还是交由官府来惩处比较合适!”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嗓音尖细,嘎嘎之音回荡在空荡的大厅格外刺耳。
净焕已经盘腿坐了起来,开始打量着大厅的情形,眼睛落到一处便再也移不开了,那是昨日见到的荀涯,依旧坚毅岿然不动,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庄里的事要你来管!”老太太将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捣,“江湖人办事自有江湖规矩,桂公公,这是大风山庄,可不是你们明王府!”
“娘,您歇歇,别气了。”风厉早侍立在风老太太身边,见老太太动怒赶紧劝慰,“这里的事交给儿子好不好?”
风老太太凌厉地盯着风厉冷笑,“还知道你是我的儿子吗?当年罗儿莫名其妙被杀,你不一样窝囊地就算了?今天尘儿的事我绝不罢休!我不管你们孤拐着有多少蹊跷,我只知道尘儿是我唯一的孙子,谁杀了我的孙子,我就找谁讨命!什么官府,王府的,我不管!”
“娘,你听我说好不好?尘儿毕竟是明王殿下结拜兄弟,明王府的公公管一管尘儿的死,也是对尘儿关心,娘你先回后院歇息,一切交给我,我一定会给尘儿找个公道好不好?”
净焕看着眼前几个人各自的嘴脸,也不想管那么多,只看着荀涯,希望他的眼睛能落到自己身上一丝,但荀涯却似毫无感应净焕的目光,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风老太太和风厉纠缠。净焕一阵失望,只得收回目光,打量着自己现在的处境,昏迷前闻到的味道净焕绝对不会认错,净焕能肯定击昏自己的绝对是荀涯,那么他到底要干什么?杀风尘,找自己当替罪羊?
风厉最终还是扶着风老太太离开了大厅,他们离开后,那桂公公便幽灵似的站到净焕面前,目光阴测地打量着他,尖细的嗓门依旧难听,“还是个青瓜蛋子,胆子倒是不小!”
“我没有杀人!”净焕迎着他的目光道,“倒是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怎么看都是个没上没下的!”反正事已至此,自己早是一只被人算计后并关进笼子的老鼠,这个老太监既然要把自己提到官府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现在还不至于杀自己,还不如激将起来多说几句话。
“你这个贱人敢骂咱家?”桂公公果然青筋暴跳,伸手就要挥净焕耳光。
“哎,公公何必跟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生气?”未见荀涯如何动作,却已经从右上首的座位飘过来伸手挡住了桂公公的手,“公公还是请便,想想怎么跟明王爷汇报山庄里的事吧。”
那桂公公似乎对荀涯有顾忌,讪讪地放开了手,眼底的怒火依旧火苗般闪啊闪,哼了一声才扭身去了。
净焕怔怔地看着荀涯,他还认识她吗?
荀涯低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沉潭如水深不见底,却勾了一丝浅笑,“带回地牢吧。”
两个汉子立马过来架起净焕,净焕犹看着荀涯,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