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舞——颖妃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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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恨无常(下)

池边垂柳绿意盎然。

婉辞临风而立,笑容恬静。 腹中已然能够感受到胎动,向她宣告小生命的存在。 有一个人溶进她的骨血与她的一切息息相关,那是美好却奇妙的体验。

凝香从外边回来径直到她面前请安,一脸沉着地叙述打探的消息。 “娘娘,贞妃娘娘因病已迁出锦瑟宫,搬去逐水居。 ”

婉辞讶异地挑眉。 “逐水居kao近冷宫,贞妃即便再失势,以她的身份也不该落得如此地步,是谁下的旨意?”

“是皇上。 ”凝香言简意赅地回答。

婉辞下意识地摇头道:“绝不会是皇上。 ”

凝香却冷静地回道:“除了皇上,没有人有权利处置贞妃娘娘。 ”

婉辞一怔,随即怅然。 凝香所言确是事实,除非皇上本意,即使是毓妃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难贞妃。 她第一次看不透他,不明白他为何不肯再维护贞妃。 “你随我往逐水居走一趟。 ”婉辞吩咐道。

凝香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即摇头道:“娘娘宅心仁厚,却是要不得的。 ”

婉辞淡淡一笑道:“我不过做我想做的事,这点分寸我有。 倘若一味瞻前顾后,连痛快与自由都一并失去,就变得了无生趣。 ”

凝香嘴角浮现钦佩的笑意。 “奴婢给娘娘备轿。 ”

逐水居濒临冷宫,虽称不上破旧不堪却因疏于打理而显得灰败落寞。 婉辞下轿。 微风带着丝丝凉气袭来,心底蓦然生出微寒。 凝香适时地递过手炉,婉辞含笑接纳。

踏入正殿,依稀觉得心底的寒气无从消散。 本就年久失修,加上贞妃失宠失势,亦不会有人认真清扫。 从内殿出来换茶盏地晚秋见到她不免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奴婢见过婕妤娘娘。 ”

婉辞和婉地笑问:“贞妃娘娘安好?”

晚秋欲哭无泪。 眼圈微红,哽咽道:“我家娘娘自进府就不曾落到这般境地。 可叹娘娘还反过来劝慰奴婢,说再难的处境都会过去。 ”

婉辞听到她的话心中慨然。 “贞妃娘娘的话有理,在她面前你切不可lou出悲戚的神色,徒增她的烦恼。 娘娘禀性温柔良善,定会否极泰来。 ”

她嘱咐凝香将常用物品由晚秋带去妥善安放,自个走进内堂。 贞妃瞧着她,恍惚地lou出欣喜的表情。 看得叫人心底发酸。 才不过三日,她却愈加消瘦。

“到底只有你会来看我。 ”贞妃低低地笑,说不出地萧索,“其实,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有心也不该过来瞧我这落魄之人,皇上若是知道了会生气。 ”

婉辞坐定在她身旁,笑容浅淡。 “想来便来了。 未曾顾虑太多。 ”

贞妃怔怔地回味她地话,苦苦笑道:“今日我才察觉你强过我许多,难怪皇上待你与众不同。 ”

“要紧关头,皇上有时亦不过身不由己。 ”婉辞安静恬适地微笑着。

贞妃低着头咬了咬牙,不让心底蓦然升起的酸涩填满心胸。 “无妨的,我从没有奢望过。 他对我不过是念着当年的恩情。 这些年的维护足以抵偿当日种种,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

婉辞不意她会直言坦白过往,一时沉默着。

贞妃却释然一笑,晚秋捧着药碗进来,婉辞关切地问道:“娘娘身子可有不适?”

贞妃摇一摇头,道:“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总有些身受不住。 习惯了就不碍事了。 ”

婉辞搭上她的脉,半晌沉吟道:“娘娘气血不足、思虑过多,加上连日劳累将养不慎,情绪大喜大悲。 心脉淤积。 待我回去嘱咐她们给娘娘理气活血的方子按时服用便可。 ”

晚秋忧虑道:“婕妤娘娘有所不知。 如今去太医院配药房岂是那么简单地事。 就这些药,身受他们多少白眼。 ”

婉辞淡笑道:“娘娘若放心嫔妾。 嫔妾差凝香给娘娘每日将煎好的药送来,也不必让晚秋两头奔波,娘娘意下如何?”

贞妃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道:“劳你费心了,这时候还为我着想。 你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要不然他们都会担心。 ”

婉辞颔首道:“嫔妾下次再来探望娘娘。 ”

贞妃摆一摆手:“现下身子要紧,等你诞育过小皇子再来看我,我和你也都安心。 ”

婉辞亦不好坚持,翩然离去。

贞妃沉沉地目送她身影离开,细若无声地叹息:“她却是心地宽和之人,却不知道在这吃人的地方她这份心思还能保留多久。 ”

晚秋粗枝大叶,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一味地高兴:“有婕妤娘娘在,娘娘的饮食起居好歹有人操心。 奴婢也不必终日诚惶诚恐。 ”

贞妃手指渐渐地攥紧,微微闭合眼睛。 “如今她也是我所有的指望了。 ”

沿途朵朵梨花绽放,随风轻扬犹如飞舞的飘雪。

走近净荷宫,看到萧霁睿逆光长身而立。 金灿灿地阳光照耀在他身上,明亮夺目,依稀让人睁不开眼。 她远远地微笑,看他从阳光里一步步向她走来。

“总是让人不省心,索性连轿子都替朕省去。 ”萧霁睿半是责怪半是心疼。

她忽然有种刺探他心底的欲望,仰起脸,温煦的阳光洒落她清澈无伪的面孔。 “皇上,我去探望贞妃娘娘。 ”

他明亮的目光忽然黯淡下去,微微叹息道:“这一次朕保不住她。 ”

他的声音里无意识地流lou感伤,婉辞心头没来由地一紧,淡淡颔首道:“我相信皇上有不得已地苦衷。 ”

“朕不能为她伤母后的心,你能明白便好,为朕多照拂她,朕注定欠她太多。 ”他轻执婉辞的柔荑,叹道,“朕只希望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否则朕一生都寝食难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