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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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院中戏花,江上跃鱼

    周玄离开人群,短短的一里路,走得他汗流浃背。这些沁湿了后背衣衫的,全是冷汗!

    他趁着少女被骗的那一刻钻入人群时,倏觉自己被一道凛冽的气息锁定,若非瞬间之后,那道气息突然消失,他估计已经倒在了人群中,哪能顺利逃之夭夭。

    在周玄看来,那道恐怖的气息,一定是来自少女身后的老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却偷置暗桩,果然是老奸巨猾!

    这一点,周玄倒是冤枉后者了。替他解除那道气息的,反而是这个老者。至于是谁下的黑手,应该是少女在暗中的庞大守护团中的某一位忿忿不平者。

    周玄兜兜转转,确信没有人跟上他的行踪,才放下心来,朝自己家走去。

    他回家后,迅速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抱着双尾白狐便出了家门。临走前他将半块金阳火玺和紫玉瓶子藏了起来,只带着那把镶嵌着七颗宝石的鎏金匕首防身,原本他想将它当掉换点生活费的,但自从发现它竟可削铁如泥后,宁愿锁紧裤腰带也要好好留着。

    换了一身干净整洁衣裳的周玄哪还有落魄乞儿的模样,这俊逸的脸庞,嘴角淡淡的迷死人的笑容,寻常女子见了不动心都不行吧?

    迎着正午的的骄阳来到陆晨儿家的院门口,周玄早已是饥肠辘辘。

    然而,他刚刚将院门推开,尚未走进院中,一根柴火竟迎面砸来。周玄面色一寒,侧开脑袋便躲了过去。

    周玄缓缓走进院中,冷冷地看着院中的腰若柳枝肤如玉、顾盼一笑眸生辉的青衣女子,身上气息逐渐升腾。

    双尾白狐一见周玄又要搏命,立刻从后者怀中窜出,寻了个好地方坐山观虎斗。

    青衣女子正是云媚。

    云媚将目光落在双尾白狐身上,眸中闪过一抹讶异。

    但是,下一瞬,她的俏脸兀地一沉。

    她回脸向前,怎么也没想到周玄会如此卑鄙趁自己分神时偷袭自己。

    一直在等待这一时机的周玄微曲许久的双腿一蹬,脚尖踩起两蓬院泥的同时,整个人已像离弦的箭矢一般朝前者射去。

    这正是他的杀虎一式!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扬刀斩落,而是伸掌为矛,以臂躯为杆,直刺云媚。待手矛成型,身上上青色的光辉乍起,聚于指尖的气息迅速凝成深青,吞吐犹如蛇信。

    大地是掷矛人,采已能破开东临瀑布激流表面的气刀为矛,这一式,真正借天地的力量为用。

    云媚脚尖轻点,身体飘然后退,在最后一瞬间退出对方攻击的极力之处。只是她胸前的衣襟,依旧被周玄的气刀划开三寸,露出左边的大半个胸脯,那一点花蕊,亦隐约若现。

    “唉,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周玄不知是刻意还是故意,瞟着云媚的丰满胸脯,叹气道。

    “你……”云媚面色绯红,如傍晚天空的火云,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她一手护在胸前,遮挡住**,另一只手已经曲指成爪,看起来是动了真火。

    周玄眉头紧蹙,一脸郑重地盯着云媚,全身力气却凝于双脚,脑子急速运转,想要寻找到最佳的逃跑方式。

    “住手!”一声娇喝突然响起,在千钧一发之刻卸下院子里这张绷到了极致的。

    这声娇喝竟是来自突然出现的陆晨儿。往日里娇柔如花的她,身上居然有了淡淡的威势,让周玄惊讶不已。

    云媚闻言迅速将身上气息敛起,狠狠地瞪了一眼周玄,就像在看将死的恶人,然后转过身去朝站在中堂前的屋檐下的陆晨儿微微欠身,脸色尴尬地退去。

    大半旬不见,陆晨儿竟就消瘦了几分,小脸苍白憔悴,就像一朵萎靡的花儿。看的周玄心疼万分,连忙掠过院子,将她抱在怀里。

    “小晨儿你怎么了,想我都成这样了?”周玄不嫌肉麻地逗起了怀中陆晨儿,“看来我以后必须天天跟你腻在一起,免得你又茶不思饭不想地,你可要知道,憔悴在你脸上,心疼在我身上!”

    陆晨儿“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几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脸上也明媚了几分,像重新浇上了水的花儿。

    “讨厌!”陆晨儿用粉拳捶了一下周玄的胸膛,抬起头去看他,眼角有晶莹的水珠。

    周玄替她轻轻擦去泪痕,爱溺地与她对视。

    他在鼓励她开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在陆晨儿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陆晨儿感动地笑了笑,然后将周玄抱得更紧。

    许久的一阵安静,唯有沉闷天空下更久才吹起的风拨动满园**的声响。周玄感受着她身上的青春气息,一边轻抚着她的长发。

    在沉浸其中的一堆人儿看来,一定是一生一世过去。最后,该说的,晨儿还是都说了。毫不隐瞒。

    “你想去,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你不想去,天神地鬼都别想把你带走!”沉默了一会,周玄注视着陆晨儿的眸子,一字一句,郑重说道,“至于那座山,就是翻遍整座明界,我也一定把它找出来!”

    ……

    东临城往西一百二十余里地有一条江蜿蜒南下,注入两百里外的东临湾。江水涛碧,故名青江。青江原本东行,在此处突然转向,滔滔江水冲刷千万年后,形成了东岸的青江第一滩。

    时值黄昏,青江滩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面色黝黑的魁梧男子。这个男子已经在这里站了好几日光景了。江风呼啸,男子上半身仅仅穿着一件单衣,胸膛裸露,任风拍水蚀,岿然不动。裸露的胸口处攀附着一条虬蛇般的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赫是周玄他大王叔。

    目光随着大江逆流而上,在江天一线落阳处,有一个黑点,正伴着江水缓缓出现。

    随流而下,黑点变成了一个手持竹篙,撑着脚下竹筏顺水而来的青衣男子。头盘道髻的男子年方而立有三五,面色清朗。他的背上,背着一把古朴长剑,长剑藏于朴实剑鞘之中,剑穗随风轻轻飘动。如果附近有一名高手细细去听,一定能够听到鞘中的巍巍剑鸣。看上去有那么几许出尘味道。

    青衣剑士在距东滩还有三十丈距离时就弃了竹筏,踏水而来。青衣飘飘,古剑铮铮,他每近一丈,鞘中剑鸣便盛一分。他是在以气意养剑。

    三十丈尽,剑得气意就到了巅峰。

    古剑出鞘!剑气森然,璀璨如同青色流火。

    飞剑犹如长虹贯日,直刺他大王叔。

    遥见古剑飞来,他大王叔右手双指并起,身上滔天气息顿时翻滚不休,带动周遭十丈方圆的天地元气都剧烈震荡起来。

    他大王叔双指朝着飞剑遥遥点出。这一点,仿佛将周遭十丈方圆的天地元气都点了出去,浩浩荡荡犹如江河决堤。

    十丈方圆的天地元气都被汲取一空,青衣剑士对飞剑的御使也弱了三分。剑势依旧强横,如可穿天斩日,但那汹涌而来的青辉指意更盛,两相交撞,爆发出席卷整座江滩的青色气霭,呼啸如平地空起风暴。

    飞剑止,指意依旧不绝。青色光辉穿透气霭狂澜,直射江上青衣剑士。

    青辉指意所过之处,江流骤滞!

    青衣剑士在他大王叔的指意横江而来时,便已经横退逃逸,直退下游三十丈外。

    指意穿过青江,消失在对岸。

    青光散,但意不绝。

    江中逆流而上的游鱼似乎撞上一道无形之壁,纷纷跃出水面,越过那道无形之壁。

    鱼鳞映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如披金甲。

    游鱼跃动不休,如过龙门。

    江上青衣剑士愣愣地看着这一奇景,震骇不已。他本以为他大王叔守在凡间十年,修为难以精进多少,修道者,当与天地契合,才可修天立道,凡尘俗世,只能令人空生秽念,这无异于断修行者根基。

    却未想,他大王叔的这一指拦江,如此惊世骇俗。虽未达截江的境界,已有七分气意。

    青衣剑士叹息一声,然后收敛起身上气息,再度出江上滩,站在了已经背对自己,朝滩外的小镇上走去的他大王叔身后,紧紧跟上。

    “你来早了。”待两人出了江滩,他大王叔突然开口,头也不回地对青衣剑士道。

    “怕你等久了。”青衣剑士笑道。但马上感觉到他大王叔身上气息突转,立刻脸色一正,语气也认真起来:“东临城山雨欲来,我总要去看一看的。”

    “只是如此?”他大王叔脚下一顿,问道。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

    “信不信由你!”青衣剑士狠狠拂袖,怒道。

    “王大雷,你为何这么早离开,十年之期还有一段时间吧?”一阵静默之后,青衣剑士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

    “那个人让我去杀人。”本名王大雷的他大王叔淡淡地回应道。

    “谁?”青衣剑士问,他既问是谁让王大雷去杀人,又问王大雷杀的是何人。

    “你们山上的人。”王大雷只回答他后面个“谁”。

    “你不说我也知道。”青衣剑士闻言一愣,但脸上没有任何怒意,仿佛王大雷将去杀的“他们的人”与自己全无关联,而且他的这句话,指的又是前面的“谁”。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青衣剑士一脸凝重地问。

    “不知道。”王大雷摇了摇头,沉默一会,又补充道:“他要我做的事总是有道理的。”

    “就算不用他说,那几个人你迟早也会去杀,这才是你的道理吧!”青衣剑士讥讽道。

    “那个人不是你,是谁?”王大雷没有理会对方,问了一个前后不搭的问题。

    “吴可卿。”青衣剑士看了王大雷一眼,念出了一个人名,然后问道,“你确定不会去一趟?”

    王大雷听到这个名字,跨进酒肆的步子微微一滞,脸上一直的凝重神情却轻松起来。直到在位置上坐下来后,他才开口回答青衣剑士的问题:“如果他死了,那就是他的命,怨不得别人。”

    青衣剑士让小二上些酒菜,他知道王大雷口上这般说,心中所想却一定是相反的,于是他不解地道:“十年前你拼着退境也要出关,为的不就是他们娘儿俩,如今那里波云诡谲,就连陈可卿都去参上一脚,虽然他还不到被各方入眼的境界,可最近又与那个贵人牵扯上了关系,你就不怕他身份暴露?”

    说完,两坛青江蒸酒刚好上桌,他给自己和王大雷各斟了一碗,抬头看到王大雷表情依旧,唯有叹道:“真不知道你的自信从何而来。”

    “那个人说了,他还死不了。”王大雷端起酒碗,将醇厚而烧喉的烈酒一饮而尽,漫不经心说道。

    “放屁!”青衣剑士突然怒道,“十年前,你口中的‘那个人’不是诱你出关去救她,最后,最后她不是照样死了?”

    说着,青衣剑士也端起酒水饮尽,待他放下酒碗后,王大雷发现他的眼眶,竟然红了起来。

    “妈的,这酒真烈!”青衣剑士用手拭了拭通红的双眼,骂了一句。

    “吴小鹤,我说过,这件事怪不得你。”王大雷盯着青衣剑士,许久,才缓缓地道。

    “不怪我,难道怪那个混蛋?”此时青衣剑士吴小鹤已经连饮三碗酒,精神也恍惚起来。其实,到了他这样的境界,莫说区区三碗青江蒸酒,就是三十碗,只要他愿意,面不改色又有何难。“如果不是那个混蛋,她、我姐姐她怎么会不顾一切出走!可、可是如果不是我,她又怎么会死!”

    “不。”王大雷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两抹厉芒,他端起重新盛满的酒碗饮尽,身上寒气森然,“只怪那些动手,还有动口的人。”

    他此番前往,要去杀的就是这些人。

    “姐姐她……对不住你。”大半坛青江蒸酒落肚,吴小鹤酒眼婆娑,不敢去看此时的王大雷,只是喃喃说道。

    王大雷没说什么,可能没有听清,将碗中酒水饮尽后,忽地起身,重重地拍了一下吴小鹤的肩膀,大步离开。

    “我知道怎么做的!毕竟是我的亲外甥。”直到王大雷出了门口,吴小鹤朝着他消失的背影喊道。喊完,他就趴在桌子上醉了过去,口中还念念有词,“这酒,真、真他妈烈……”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