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莫问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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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第三十二回 “世事难料”

    顾雨婷的订亲酒江流苏没去参加,只请了两家的亲戚。顾雨婷说这是体谅苏苏你们了,让你们少给一个红包,不过等我们结婚的时候红包得再厚一点哦!

    第二天,顾雨婷给江流苏描述当时的场景,心有余悸地说:“凌宇轩家的那帮亲戚真野蛮,逼着他给每个比他年长的人敬酒,从舅舅敬到叔叔,就连比他大了两岁的表哥都不放过他。喝的可是白酒啊,苏苏,虽然酒杯不大,但算起来怎么都有两瓶吧。那边的这么一来,我家的亲戚也不干,要不是我拦着,我舅舅他们肯定灌得更狠。”

    “我酒量还好的,这点酒灌不死我。”大难不死的凌宇轩搂着顾雨婷的腰大言不惭。

    “还吹,昨晚送你回家,车子还没发动就跑下去吐了。活该你今天头疼,疼死你算了。”

    “我疼死了,你不得守寡了?”凌宇轩赖皮的功夫见长,几句话把顾雨婷羞得脸通红通红,淬了他一口。

    江流苏好笑地看着他俩对唱,“凌宇轩,改天去我家和我爸喝喝,看我爸怎么灌死你。”

    “别,还是让你爸爸淹死苏维扬去吧,他很乐意的。”江流苏的爸爸“老酒缸”的名声响亮,他怎敢和海量拼酒,这么好的事情还是让给苏维扬兄台好了。

    “切,我爸不屑和他喝酒。”江流苏最近就烦听到苏维扬这三个字。每天早中晚n条短信,她都有摔手机的冲动了。

    早上,起床开手机,一条短信就躺在收件箱了,“起床了,别忘了吃早饭!”出门前有一条“上班去了吧,路上小心!”江流苏当即回过去“啰嗦”。中午休息的时候再来一条告诉她书吧的进程。傍晚下班前又是一条“路上小心,别不吃晚饭”,夜里最后一条是催她睡觉的“别熬夜,睡觉吧,晚安!”

    一天两天江流苏倒也接受了,谁知道苏维扬很有耐心地持续了一个月。江流苏的手机基本不发短信,和顾雨婷他们联系是直接打电话的。所以别说发短信了,就连收到得短信都很少,最多就是10086发过来的服务短信。这个月江流苏的收件箱里很满,都是苏维扬发过来的“垃圾”短信。

    5月12号,从上午开始收祝福短信,江流苏的手机一年也没几次这么热闹地收祝福,其他时间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那时候群发短信满天飞,不像生日这天都是真心的祝语。

    就知道苏维扬才不会记得她什么时候的生日呢,今天的短信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新意。

    08年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年,一场罕见的大雪拉开08的序幕。沉睡的大地也为北京奥运爆发一声沉闷的怒吼。

    同事的惊呼把江流苏从梦中叫起,由于昨天晚上和顾雨婷商量今天的安排,兴奋的一夜没睡,逮着下午的时间趴一会儿。这一趴就不只是一会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从12点趴到了两点多,要不是博物馆清闲,她早就被馆长踢出去了。

    被“地震”这两个字惊醒的江流苏,揉着睡眼问对面的小柳,才知道四川的灾难。脑中闪过的是王静的笑脸,她在成都。

    王静是江流苏和顾雨婷在高中时的室友,高考后去成都念大学,然后就在那里工作成家了。虽然毕业以后和她联系得不太勤快,但是寝室里几个人的感情还是很要好的,两个小时前还收到她发来的短信呢。很简单的话语,一如王静这个人,外表给人文文静静的感觉,但一出口便让人后悔自己会有如此错觉。

    苏苏,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整整二十八个“生日快乐”,后面还附上一句“活了二十八年,不容易啊!”江流苏哭笑不得,回道“打了那么多字,也不容易啊!”一分钟后的恢复让江流苏更加哭笑不得,“没办法,不辛苦点怎么显示我的真诚呢?”

    两条短信还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但是发信的人不知道是否安好。江流苏颤抖着手打开通讯录搜寻王静的号码,情急之下都忘了使用“快速搜索”,一个一个往下按,终于找到了。

    一遍、两遍……十五遍,还是不通,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头顶。办公室里的叽叽喳喳让她心烦,对面那位还不停地刷新页面,然后大声地朗读出来最新的消息。其他人在说这次地震怎么怎么大,刚刚这边都震了呢,你们有感觉没,当时我正好在展区那边,可是亲眼看到那个青花瓷的花瓶摇晃了。

    越说越玄,心急如焚的江流苏再用心地拨电话也听见了他们的议论。手下电话拨地更急了,二三十通电话打过去,都不在服务区。江流苏不敢往坏的地方想,生怕自己乌鸦嘴。静静,快接电话,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慌乱中,手机显示顾雨婷来电,接通的刹那,顾雨婷的急促的声音传过来“苏苏,你没事吧,打了你好几遍才接通。”

    “我在给静静打电话,都几十通了,就没人接。”看到顾雨婷这三个字的时候,江流苏努力不让它流下来的眼泪终于滚落。

    “没事没事,我听说地震的消息后立即给她打了电话,她没事的,放心。你别再打过去了,那边线路很紧张的。”

    江流苏悬到嘴边的心终于稍稍下落,又听顾雨婷安慰了很久才肯放下电话。挂电话前,江流苏跟顾雨婷说今天晚上就不出去玩了,没心情。顾雨婷也同意,现在这个情况,还有谁会没心没肺地出去玩。

    傍晚,江流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一路上耳边都是灾区情况如何的议论,车厢里的乘客在说,车内广播也在说,进小区的时候,保安室同隔壁超市的营业员也在说。

    门后躺着的那双男式皮鞋昭示这里有为不速之客,此时正在厨房里面忙活,听声音好像是在打鸡蛋。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苏维扬端着碗从厨房出来,“回家了?等一下就可以开饭了,先去换衣服吧!”

    “你怎么进来的?”江流苏无视对方关切的问候。

    折回厨房继续做菜的苏维扬回道:“我有钥匙啊。”

    江流苏这才想起竟然忘了把钥匙收回来了。一个箭步冲过去,靠在门框厉色道:“我不是说了在我想好之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么?”

    “你还说了书吧装修完了之后你就给我答复的。书吧一个星期前就开始营业了,可是你还没给我答复呢。既然你不来找我,那我就只好来找你了。”听听这语气,活像被江流苏大爷冷落了的姑娘。

    “今天心情不好,没空理你。”江流苏落荒而逃,苏维扬想要的答案她也想知道。这么多天来她一直躲避着去想,她怕,怕自己同意了又变回那个痴痴的自己,怕拒绝后自己会活在后悔中。两难的时候,最好什么都不去想。

    真要做决定不过一念之间的事情,既然苏维扬找上门来了,那是该和他好好说说,把该说的话说了,该解决的问题解决了,谁让长痛不如短痛呢。

    换上居家的衣服,江流苏整了整头发,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笑容,勇敢一点。

    “苏维扬,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江流苏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苏维扬把砂锅鱼头放灶上炖着,洗把手,出来,在江流苏对面坐下。

    “苏维扬,我想过了,以前,我几乎无时无刻都想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我另眼看待,但是真当你对我好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很难坦然地接受。所以,我只能说对不起。”

    “江流苏,你在逃避什么?”

    是啊,我在逃避,逃避你的好,我那么努力地想要忘记你,但是你无意的一个举动,简单的一句话,现在还能让我的心死灰复燃呢。我只是不想回到过去罢了,难道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实现起来都有困难吗?苏维扬,你是个混蛋,总喜欢在人毫无准备的时候来搅乱一池春水。在你面前我无力反抗,惹不起也躲不起。

    “苏维扬,你知道吗,你的好在我眼里是多么不真实,总觉得自己还活在编织的梦里。只有在那里,你的眼里才会有我,才会宠着我。但是我不想永远活在梦里,我拼命让自己醒过来,但却贪恋着那一份美好。你知道这感受有多么痛苦吗?”

    “可是,这并不是梦,是真的呀!”面对江流苏紧皱的双眉,苏维扬顿时无措。

    “在我看来,它就是不真切。苏维扬,即使现在你坐在我面前,我都觉得你是那么遥远。你一直都是我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江流苏举起右手,在眼前轻晃,为什么,空气是抓不住的呢?

    “江流苏,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很陌生。”苏维扬直言不讳。

    “呵呵,是啊,这样的你也让我觉得很陌生。苏维扬,也许我们都没有了解过彼此呢。”江流苏轻笑。

    “所以?”苏维扬挑眉。

    “所以,苏维扬,不要再跟我要答案了,我的回答很明确,不!”为什么心里还有隐隐的痛。

    “不对,江流苏,或许正如你所说,我们都不了解彼此,所以,我们应该去重新认识对方。江流苏,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来证明这不是梦,带你回到现实,好吗?”无可否认,苏维扬的话很有说服力,江流苏有点小小的动摇。

    这,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建议。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相信我好吗?”什么时候苏维扬挪到了她身边,他宽大的手掌把江流苏的双手紧紧裹住,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心中跳跃的小鹿安静了下来。

    “好吗?”苏维扬追问着,江流苏轻声“恩”了一句。抬头,苏维扬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叫喜悦的情愫。

    苏维扬的脸越来越近,江流苏红着脸看他欺身近前,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痒痒的,好像发展得有点快了。江流苏猛地挣开苏维扬的手,起身,结结巴巴地说:“呃,那个……我饿了……可以吃饭了吗?”

    苏维扬一脸挫败,不情愿地站起来,“快了,先去洗手吧,我把饭菜端出来。”

    江流苏自顾自地吃饭,苏维扬给她夹什么菜就吃什么,不挑食,即使砂锅鱼头里放了不少辣椒,她也浑然不觉地被苏维扬灌了两碗汤下去。

    餐桌上的气氛很尴尬,苏维扬很努力地想找话题,但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撬不开江流苏的金口。除了恩恩几声,江流苏就没有别的什么话了。

    饭后,苏维扬拖着江流苏出去散步,江流苏心不在焉地跟上苏维扬的脚步,眼睛停留在苏维扬牵着她的手上。为什么,苏维扬牵起手来这么自然,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别扭呢?

    江流苏纳闷着,不想已被苏维扬带到市区。江流苏家的小区离市区不远,往北走几百米就是江南了。苏维扬牵着她径直走进大厦,一层楼一层楼,一个柜台一个柜台转过去。看到几身模特身上展示的衣服,也会扭头问问“江流苏,这件衣服不错,试穿一下?”江流苏条件反射似的摇头。

    逛完南楼逛北楼,从三楼转下一楼,夏天早已来临,新款的凉鞋都在搞活动了。江流苏傻傻地被按在凳子上,苏维扬放了一双鞋子在她脚边,“来,试试看。”

    江流苏清醒了点,“啊,什么?”再看看脚边的凉鞋,清醒了,“几码的?”

    “38。”江流苏转过头找导购,“麻烦你拿一双36码的。”

    “恩,你的脚怎么这么小的啦。”苏维扬看着江流苏把小脚伸进导购新拿过来的鞋子里。相比,那双38码的鞋子有点像小船了。

    导购一脸笑意地送他们离开,然后继续和隔壁那个鞋柜的导购聊天。这位先生真有趣,连自己女朋友穿多大的鞋都不知道,我说37码够了吧,非得让我拿大一码。看吧,人家才穿36。这男朋友当得,太没用了点。这个小插曲倒是让聊了半天四川地震的导购们压抑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下。

    江流苏茫然地被牵回家,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感觉就像苏维扬牵着一只不听话的小宠物。

    苏维扬放下东西又进了厨房,江流苏呆呆地坐在餐桌旁,把玩着手腕上新套上去的镯子。“苏维扬,干嘛给我买那么多东西?”

    苏维扬捧着一个小蛋糕出来,“生日快乐!”定定地看着蛋糕上面跳跃的蜡烛,江流苏的眼泪潸然而下,“我本来不打算过生日的。”

    “因为地震?”

    “恩,觉得在全国人痛苦的时候我在这开心,很没人性。”

    “那,我们换个角度来思考,那些在地震中遇难的人,也不愿自己的家人,自己拼死救起的人以后的日子里生活在痛苦之中。而且,救援工作才刚开始,我们都是那些被压在废墟下的人的希望呢。我们应该庆幸还有这支蜡烛在,虽然没能力去灾区救人,但是可以给他们祝福的不是?来,许愿吧,为他们祈福!”

    江流苏应了一声,双手合在胸前,默默地许愿,然后吹灭蜡烛。冰激凌入口,冰凉的感觉让江流苏的灵台清明了许多,苏维扬吃东西的时候很专注,至少他现在很专注地吃蛋糕。缓缓地舀起满满一勺,然后大口吞下,看来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两个人解决完半个蛋糕,差不多10点了。苏维扬把剩下的蛋糕放进冰箱,交代“这个明天晚上再吃,别拿来当早饭”,江流苏点头。“明天早上等我,我送你去上班”,江流苏接着点头。“早点睡觉,别熬太晚了”,江流苏还是点头。

    苏维扬换上鞋,手扶上门把的时候,江流苏终于出声叫住了他,“苏维扬。”

    “恩?还有事吗?”

    江流苏踮起脚,在苏维扬的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啄,羞红了脸,低着头说:“那个,我还没缓过来,给我点时间慢慢缓冲行吗?”

    呆了的苏维扬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江流苏说什么他都应。抚着江流苏柔顺的头发,语气温柔得惊人,“恩,慢慢来。早点睡,晚安!”

    关上门,苏维扬舔了舔被江流苏吻过的嘴唇,很甜,像是冰激凌的味道。一路飘着回家,今天的路况出奇的好,竟然一路绿灯。

    江流苏拖着个抱枕在阳台看星星,明天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