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夕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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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缘错(一)

    缘错

    天命十年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不来草原,便永远不会知道这片草原的天有多么广;地有多么宽;草有多么肥;牛羊有多么壮;小伙子有多么强;姑娘有多么美。

    一马平川的草原上,阵风偶尔吹过,掀起阵阵绿意浓浓的波浪,至草原天际一直荡来,低矮的草丛连贯起伏,似草原姑娘家飞舞起的裙摆,跳跃舞动出动人的节奏。

    远远一队浩荡的车马正穿越这片绿意。华盖锦马,人数可观,衣饰华丽。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出行。待走近才知是察哈尔葛尔泰贝勒的行辕。

    只见他跨坐马背,一身黑紫镶金边马褂,同色手套策驶马缰。有着蒙古人中少见的俊朗五官,惟独那双英挺的剑眉斜入眉角,隐隐带着煞气。但更显得年少得志,如沐春风。

    远处掀起喧嚣的氤氲,另一队人马渐渐靠近。葛尔泰先是瞪目观望,待看清打头的来人后,不禁眉开眼笑。

    “吴克善,没想到你小子亲自来了。”

    来人——蒙古科尔沁台吉博尔济吉特•吴克善笑着拉紧马缰,一边扬手示意身后一边迫不及待地看向葛尔泰身后的队伍,在茫茫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海兰珠妹子呢?嫁去你们察哈尔四年,可得让我这个哥哥好好瞧瞧。也不知有没被你们察哈尔虐待去。”

    “瞧这话说的,我都没脸面去见玛父了。好似我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天神的事情。”

    吴克善不理会他的挤眉弄眼。“谁说没有?关于你最近纳的富察福晋的传闻可是连天神都快知道了。”

    葛尔泰但笑不语,看起来更是一番风雅俊朗。

    “海兰珠!是哥哥来了,快出来让哥哥瞅瞅你。”吴克善可没有他的好涵养,迫不及待地策马挨个挑开马车上的帐帘。“挂这些劳什子是做什么?我看你是跟着林丹汗打仗打得脑子不正常了。”

    吴克善快人快嘴的豪爽性格是草原出了名的,葛尔泰再好的涵养也不得不在车队被弄得人仰马翻前唤住他:“海兰珠身子不爽,我把她留在叶赫城了。”

    “什么!?”

    虽是夏季,但毕竟是关外,仍未入夜已吹起阵阵冷风。若不小心防寒,即有可能因昼夜差距甚大的温差入邪风寒。

    乌兰裹着夜袍,在帐外守着即将烧开的水壶。不时自袖际隐藏的暗袋中掏出几粒果脯打打牙祭。齐兰不知从哪里跳出,重重拍了乌兰的肩。

    “做什么?怪吓人的。”乌兰没好气地白齐兰一眼。

    “格格问你的水烧得怎样了,可等着呢。”

    “这不快了。”乌兰伸出一只戴着绞丝银镯子的手臂拨拨火。“唉!”

    齐兰抢下乌兰送到嘴边的果脯,邹眉道:“你叹什么气?”呃,是太甜了点。

    “我气咱们兰格格,这回要是随葛尔泰贝勒一起去回科尔沁就好了。明明是咱们格格回娘家,都怪那个富察福晋也要跟着。什么跟什么嘛?王爷怕富察福晋闹别扭,竟将咱们格格留在叶赫城!这下好了,一路颠簸疲惫,到真病了!照汉人说的那句叫什么什么行。”

    “是祸不单行,你行不行了?”听完乌兰的话,齐兰觉得腹中的果脯变得不再那么甜腻。丝丝苦味提到嗓子眼。“你懂什么,那是咱们格格不与那个富察福晋争。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格格的心眼是好到透亮。只可惜——”只可惜嫁的是不懂得珍惜的葛尔泰贝勒。

    “唉!”乌兰掂着手巾小心地提起水壶。“明天就可以进叶赫城了,到时候一定要请个好萨满妈妈,给格格去去邪。保佑明年格格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乌兰提起帐帘,看到的便是在昏晃晃的烛光下,塌上人对着烛火发怔的情景。

    长长油亮的乌发披散而下,少许碎发被一支精致简朴的玉簪简单挽在脑侧,虽是病中,但毕竟年少的主人的脸上带着少许红润,更显娇媚。只是长睫在烛火的倒映下在精致的容颜上垂落出一圈深深的寂寞。

    “格格又想家了?”乌兰气呼呼地撂下水壶。“那为什么当初不拒绝王爷的话跟贝勒爷一起回科尔沁呢?相信吴克善贝勒他们也一样在想您呢。”

    “乌兰。”海兰珠水漾凝眸静静注视烛火。似水般温柔好听的声音荡漾出一丝忧愁。“我早已嫁人了。”

    “就是嫁人了您也是咱们科尔沁草原尊贵的格格,咱们蒙古人才不兴汉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套!”

    “真是难得你这回没说错话。”正掀帘而入的齐兰失笑道。

    海兰珠听后,也轻轻笑起来。这位过早嫁人的十七岁少妇,只有在偶尔的笑容中才得见那番与年龄相符的动人风情。

    齐兰与乌兰同时怔了。

    “格格,您笑起来太美了!”乌兰惊叫,“就像当年在科尔沁一样,您如果天天这样笑该多好?”

    海兰珠敛去笑,复看了眼桌案上的烛火。

    “我累了,想安置了。”

    乌兰齐兰立刻备好温水,为她洗漱后,临躺下前喂了碗奶茶子。

    “最近听说这片儿有山贼出没,怪吓人的。得叫莽布泰多当心才行。” 莽布泰是葛尔泰贝勒派命的侍卫长。

    “真是叫人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