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节六百二十二 见也不见
“你……欺骗我也好,装模作样也罢,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大长老再度道,每说出一个字,他面上的神色便轻松一分,直到这句话说完,他已再沒有了刚刚踏上这雪天穹之巅的凄凉同苦涩。
“……”玄天**无声的看了他半响,终于是缓缓的转过了身去。
“要走了么?”大长老看着她那袅娜娉婷的背影,语气中却是渗露着一种说不清楚的韵味。
玄天**转过身來,浑身上下唯有森然的冷意,但听到大长老的询问……她居然又是忍不住的抿嘴笑了起來。
好像大长老的每一句话都会让她想要发笑一般,尽管这笑容,冷的沒有半点人情味。
“……一如你九十七年前那般?”大长老见她抿嘴而笑,却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今日我不杀你,你可知道为什么?”玄天**缓缓问道。
“自是因为有人识破了你的身份!”大长老连念头都沒有转动,便直接说出了这个答案。
“哦?即便有人知晓了我的身份,那又如何?我若是想杀你,自然依旧能杀得!”玄天**的美眸顾盼生辉,但大长老却沒有心思去欣赏这美态。
“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你还念着旧情吧?”大长老满是皱纹的眼角轻轻扯了扯,旋即自嘲的笑了笑道。
他是真的想通了,也放开了。
“居然让你猜到了!”玄天**一副惊讶的模样,还配合的用纤手掩了掩樱唇,表明自己的讶然。
“……不过我怎么感觉自己要离开的时候,你言语间总有些舍不得的意味呢?”玄天**见大长老丝毫不为所动,略有些玩味的说道。
她的表情似乎有着无数种变化一般,无论是森然的冷意还是千娇百媚的柔情,都可以任意转换,且看不出半点生硬的地方。
“或许吧。”大长老居然沒有否认。
“不过我舍不得的……是九十七年前的**,而不是你,更不是洛灵昭与柳霓裳!”
这话音落罢,大长老也浑然不管玄天**微微一僵的神色,直接背过了身去,再度负手而立。
于是在玄天**的注视下,漫天的白雪又一点点的将大长老的青衫染成了白色。
“你走吧!”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玄天**终于是听见了这样一个嘶哑无比,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的伤怀与落寂的声音响起。
大长老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根本就沒有回过头來,于是玄天**唯有怔怔的看着那个虽有些佝偻,但依然笔直的背影。
“……这一走,便不知何时再见了……”
玄天**微微叹了口气,右手微微扬起,溯雪霓裳的长袖在空中荡过,缓缓落在了身后腰间,而后一步踏出,似要一头扎进那无数的星辰之中。
“那么……慕容雪,保重了!”
大长老恍若未闻。
直到那个绝美的身影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好似要消失不见的时候,他才沉声吐出了一句话,而后一步步往雪天穹山脚走去。
天地原本两隔。
何况其中,还夹着一座高无以计的雪天穹。
但若是有情,哪怕九十七年,也终归得以相逢。这一次的相逢有些令人心酸,有些令人嘴角发涩,也有些让人莫名其妙。
可大长老九十七年终究沒有白等……不过他以为自己能等來得偿所愿,却不料……只等來了一场苦雨,一阵凄风。
有时温香软玉入怀,或许便抱住了杀机。有时暗香袭來,不一定便是昔梅开。
“我不恨你,因为憎恨会让我记住你。我也不爱你,因为我想通了。”
“我会保重……其实,你今日本不必來的。來日,也不必來。”
“不恨不恋,不如不念。既已无情,见也不见。”
在大长老离开了半晌之后,玄天**的身形不知从哪一个地方再度浮现,她早已是满面泪痕。
面上的冷漠和森然,身上散发着的种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在这一刹那间尽皆烟消云散。
她将大长老言语中留下的最后十六个字喃喃自语了不知道多少遍,每一次念罢,眸中的泪水都决堤而落。
“见,也只当不见么……慕容雪,你好狠的心!”
玄天**缓缓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嘤嘤啜泣着,我见犹怜的模样,足以让任何心如铁石的人为之怦然心动。
许久之后,她终于是站起了身來。面上的泪痕早已被风干,能让人知晓她先前痛哭了许久的痕迹唯有那通红的美目而已。
“……所有的一切,你真的知道真相么。”玄天**茫然的在雪天穹之巅看了看,而后终于是自嘲的呢喃出声。
“我若要杀你……即便你说出那些事來,又岂会左右我的决定?”
“我若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何必又在九十七年后,冒着……到天元世界來见你?”
玄天**喃喃自语了半响,但每一句话都有些让人感觉到莫名其妙。当她喃喃自语完后,终于是留恋的看了四周一眼,而后……化为一道轻烟,袅袅消散在了整个天元世界之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响起一道极为嘶哑的咳嗽声。
“咳咳……”
大长老的身形,缓缓从雪天穹山壁之下再度走了上來。他的面庞之上,已经再沒有了半点血色。
山巅的风本就森然彻骨,山壁之上的风……更是绝命风,断魂风。若是换做曾经,修为仍在之时,他根本不会将这彻骨的冷风放在眼中,可现在……他毕竟已是修为尽失。
剑心终归只是剑心,能一剑破甲三十六万八,能与皇室半步丹境的老祖战个不分上下……但却不能让自己抵抗住这凛然彻骨的寒意。
先前在山巅之时,虽有雪,但凛然冷风却在玄天**的影响下变成了微风。所以大长老才能站在雪天穹之巅那么久,但现在他却是硬生生的以残烛之躯,在山壁上整整受了半刻钟的断魂风。
大长老并沒有强自按捺下自己想要咳嗽出声的冲动,毕竟他同样清楚,自己已经老了。
一个老人被山壁间的冷风吹了那么久,染了风寒,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知道我藏在那里……她是骗我的……”大长老死死的望着先前玄天**所站的地方,好似哪里还有着一个巧笑嫣然,千娇百媚,却又冷漠如冰的身影般。
虽然他自己同样知晓,像他这样依靠一身凌然剑意存活于世的人,只要不是细微到极致的去探察一番,便沒有任何人能轻易发现。
但大长老仍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极好的理由,玄天**先前嘤嘤的啜泣与那些喃喃自语,都不过是在欺骗他罢了。
一如曾经。
一如九十七年前。
他觉得自己既然放开了,那就应该真正的放开。即便放不开,也要装作放开了。
他先前以为自己真的放开了,但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放开了还是沒有放开。
“放开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此后,再也不见。既再也不见,又何必执着于此……”
“**……保重……”大长老同样茫然无措的环顾了雪天穹之巅片刻,也同样乱想了许多,终归同样是喃喃的自语出声。
他沒有蹲下身來,也沒有如玄天**那般嘤嘤啜泣。
也许他放得开,也许他真的不在意玄天**。但也许……有时候不流泪,仅仅是因为泪在心中满溢而已。
“我是慕容雪!”
“我心中有剑!”
大长老的眼神在一瞬间,凌厉的如同针芒。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雪天穹之巅的风雪蓦然一滞,直到他缓步走了下去,那种令人窒息般的剑意方才缓缓散去。
他是慕容雪,他心中有剑。
他心中剑意万千,唯有一道,绝不能失!即是,,苍生!
大长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无以计的雪天穹之巅走了下來,正微眯着满是皱纹的眸子看着雪天穹山体之上的那些血金色印痕。
那些痕迹已经开始缓缓变淡了,鲜明的血色开始转暗,耀眼的淡金色泛起丝丝黑气。
大长老盯着这些痕迹看了许久,方才缓缓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玺。
这玉玺正是皇朝玉玺,清虚印!他得到清虚印后,仅仅是取出了里面的皇朝气运替沈言凝练过涅槃丹,此外便一直未有动用。
他本以为雪天穹会慢慢的归于静寂,但却沒有料到,雪天穹的反弹会是如此的迅速和不可扭转。
“皇朝玉玺中……纠缠着皇朝之气运,一旦动用……”大长老的眼中满是犹豫,甚至于他已是忧心忡忡了起來。
他心系苍生,而皇朝的百姓同样是苍生。皇朝气运一旦损耗过重,天下必定大乱!到时便是苍生之祸,到时即便镇压了雪天穹,他也同样不能原谅自己。
更遑论,皇朝玉玺之中的皇朝气运,到底能否彻底镇压住雪天穹的异动,也还是个未知数。
大长老曾经以为皇朝气运能彻底的让雪天穹平静下來,但现在早就不敢肯定了……所以他手中虽然握着清虚印,但整个人却是犹豫不决了起來。
这一刻,他早已将玄天**抛诸到了脑后。
“……雪天穹的异动,到底是妖魔出世,亦或是其他……也同样不是定数!”
“皇朝气运更是牵扯大宋社稷,苍生之福祸……到底该如何抉择……”大长老嘴角满是苦涩,连连三声长叹,“难,难,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