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魔
炊烟袅袅，村落安宁。
陆离睁开双眼，发现四周都是熟悉的板凳桌椅。
这是他的房间，在村庄里的房间。
“是梦么...”陆离的精神有些恍惚，他的记忆中，前一刻自己仍旧在跟体内的疼痛和脑中的画面做着斗争。
到底怎么了？
陆离在心中问着自己。
暮云宗的影子在他的心里逐渐淡去，似乎一切都是过眼的烟云一般，连一丝回忆都没有留下来。
缓缓的起身，穿好鞋子，下了床。
陆离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宽阔的小院安静一片，幽幽凉风吹到他的脸上，让陆离的全身都放松下来。
还是这个熟悉的场景，自己家中的小院，铺满的青石地砖。
一切未变，只是陆离的身体有些疲劳，好像做了一个很辛苦的梦。
眼前的一切让他觉得真实无比，可是记忆里唯一留下的画面，死去的陆铁柱跟秦玉莲，让陆离再次看向这熟悉的场景的时候，心中尽是不安。
究竟哪个是梦？
陆离坐了下来，静静思忖。
风起，冰凉。
陆离站起身，走向厨房。
炊烟弥漫了厨房，显然，母亲又在蒸馒头了。
陆离的每一步都走的很轻，很慢，很犹豫
。
他多希望自己朝思夜想的那个身影出现在厨房里，像平时一样为家里准备着晚饭。
走到厨房门口，陆离却低着头。
他不敢抬头，想要往里看，脑袋却仿佛压着重重的担子，抬不起来。
陆离就这样僵在了厨房门口，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却是突然响在耳际。
“臭小子，又跑来偷吃！”
听到这个声音，陆离的身躯微微颤抖。
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怀念，那样的温暖。
这不就是那个从小一直伴着自己长大，给予自己无限安全感的声音吗？
“爹...”
陆离想说话，却发现喉头好像卡着什么东西一样，发出了这一声之后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抬头，凝视着不远处正对着自己微笑的中年汉子，陆离的眼睛有些湿润。
“混蛋小子，每天都来偷吃，是不是不想吃晚饭了！”陆铁柱笑骂道，眼中却满是宠溺。
陆离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咧嘴一笑，道：“想吃，想跟爹一起吃！”
“就会讨你爹开心！”
陆离的话音刚落，身后又传来了这样一个女人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陆离的身体再次颤抖了一下，他转头，看见秦玉莲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正一边用干布擦着手，一边笑道。
“娘...”
看见秦玉莲，陆离的眼泪终于是忍不住了。
泪如决堤，泣不成声
。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爹还在，娘还在，自己依旧生活在小村庄里，与世无争。
多么残酷的一场梦！
见陆离哭成了泪人，陆铁柱跟秦玉莲赶忙上前，一手抚着陆离的后背，一边安慰道：“小离子怎么了？别哭了别哭了，爹娘在这里。”
爹娘在这里，是的，在这里...
陆离的心中恨透了那残忍的梦，现在，他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
夜幕沉沉降下，烛光点点。
陆离一家在饭堂吃着刚做好的饭菜，其乐融融。
享受着家人带给自己的温暖，陆离的心情好上了许多。
“爹，我做了一个梦。”
陆离扒拉了两口饭，含糊不清道。
陆铁柱听了，不以为意道：“做梦有什么好稀奇的，你爹我每天都做梦。”
陆离放下碗筷，摇摇头，正色道：“这梦太真实了！让我都差点搞不清楚这是梦还是现实。”
听了这话，陆铁柱饶有兴致的道：“是吗？那你给爹说说，你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咱们村子被妖兽袭击了，我被暮云山上的仙人给收养去了，成了一个修士呢！”
“哈哈哈！”陆铁柱哈哈大笑，拿筷子敲了一下陆离的头，道：“我说你这臭小子做了个什么好梦了，原来是这么一个梦。现在太平盛世的，哪里来的什么妖兽？人家暮云宗的仙人们还有两年才选弟子呢？你小子恐怕是想去暮云宗想过头了吧！”
“嘿嘿。”陆离不好意思的笑笑，摸了摸自己被陆铁柱敲的脑袋，有些轻微的痛。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梦而已
。
不过是梦而已。
这顿饭，陆离吃的格外的踏实。
吃完晚饭，陆离帮着秦玉莲把碗给洗了，这让秦玉莲着实惊讶了一番，没想到儿子那么懂事了，心中也宽慰了许多。
夜色渐浓，陆离来到小院子里，见陆铁柱正坐在藤椅上抽着大烟。
“爹，你又偷偷抽大烟！”陆离走到陆铁柱身边，不满道。
陆铁柱干笑两声，很自觉的就把大烟在地上磕熄了，转头对陆离悄悄道：“就此一次，下不为例，别告诉你娘啊。”
陆离这才满意笑笑，继续跟陆铁柱将起自己在梦中所经历的事情。
当然，陆离隐去了陆铁柱跟秦玉莲死去这个梦境，取而代之的是一家人都活了下来，并且生活在暮云宗里。
听到陆离跟苏羽羽的碧水潭之困，为柳月婵对抗岳亮的事情，陆铁柱两眼放光，一脸叹息道：“可惜呀可惜，如果你这梦境是真实的就好了，这么好的两个女娃子，你可一定要积极争取呀！”
陆离被说的脸上一红，心中却突然涌现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是的，那都是梦，苏羽羽跟柳月婵终究只是在梦境里出现过罢了。
陆离让陆铁柱早些休息，自己就心神不宁的回到了房间内。
两个女孩的身影在他的脑中挥散不去，跟她们在一起的画面又向走马灯一样反复出现。
陆离使劲的甩甩头，走到镜子边坐下，看着自己，想以此清醒一下自己。
镜子中的陆离，剑眉薄唇，一双眼睛平静如水，深邃悠远。
他的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陆离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似乎不想面对眼前的一切
。
泪水顺着他的指缝间流出，让他起初微微的啜泣声终于变成了嚎啕大哭。
“梦！梦！这才是梦啊！”
镜子里，正是十六岁的陆离！
十六岁的脸出现在十岁的时候，那只能说明，这一场跟父母重逢，其乐融融的美景终究只是一场梦。
一场残酷异常的梦！
摧毁失望，带来希望，再摧毁失望。
“为什么...”陆离口中喃喃：“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张脸，就让我这样欺骗自己不好吗？”
“我多想就这样跟爹娘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啊！”
所有的悲伤，难过，痛苦，愤怒都在这一刻涌现。
陆离的心从未有过的痛。
他恍惚的走到庭院里，看着陆铁柱坐在藤椅上的背影，走到母亲的门外，看着房间里正纺织新衣的秦玉莲。
泪如雨下。
痛苦的闭上双眼，再睁开双眼。
眼前仙雾缭绕，百级台阶顺势而上，雄伟大殿耸立其间。
“心魔...这就是我的心魔...如果我真的沉溺其中，恐怕就再也无法出来了...”
陆离眼中痛苦不减，但多出一丝清明。
“我之修道，非为复仇而已。”
想到心魔里柳月婵跟苏羽羽的身影，想起六年前面对血瞳兽的无助，陆离终于明悟了自己的道心！
“我之修道，是为了保护对我而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