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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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慌漠

    2012年2月,

    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季,至少,在罗布泊是这样的。

    那个冬天,沙漠出奇的狂躁。烈风在大漠里卷起一层层狂沙,起伏的沙丘在沙暴里隐隐约约,忽隐忽现。几乎遮蔽一切的漫天黄沙,野蛮地吞食了断裂在沙漠里的公路。雪在那里,直接升华;雨在那里,早已随着那个传说的湖泊一起消逝······

    2012年2月29日,

    这是个平凡的日子。上班,上学,在大街上穿行,在涌动的人潮里寻找方位,如果偶尔堵上了一段路,便可以拿出今天的晨报来关心一下和自己毫不沾边的国际大事,或者看着车窗外望不到边的车龙感叹时间的流失。但是,这天是2月29日,在这个四年才有一次的日子里,上帝眉头一紧一松,这天注定不再平凡。

    广袤的地球低轨上空穿插着数不清的卫星飞行器。而在这天,有一颗奇怪的近地飞行器改变了自己的轨道,闯入了大气层。这是一颗在地球大气层低空轨道漂浮了很久的圆球状的飞行物,这个飞行器的表面上有一行德文——第三帝国的亡灵。飞行器在这个时候突然做出变轨动作,朝着大气层直直地扎了下去。

    那个圆球状的飞行物在冲进大气层的时候,外壳和大气摩擦产生了激烈的火光。在暗蓝色的高空,像一个拖着尾拽的流星把天空划成了两半。飞行物直线向下冲击,在冲到3万米的时候,外面的一层外壳突然像地球上的经线一样分割裂开,然后同时弹飞,里面再次露出一个体积更小的球体,加速朝中国的罗布泊方向冲了过去。而被抛下的那一片片外壳在向四处飘散的转瞬间被就被大气直接火化。远远看去,那是一个爆炸在天际的火球。

    那圆球在空中不停地发射着电磁波,似乎在寻找可以和它响应的机器。

    飞行物在发射电磁波的几十秒内又冲出了好远,速度越来越快,同时,飞行物离地面越来越近,在天上拖出的带火的尾巴也越来越长。然后又是一次弹射,像节日爆开的礼花,在白里透蓝的火光里,飞行物再次完成了华丽的脱壳,以更快的速度飙向了地面。

    对于这诡异的一切,几乎没有人会发现这颗卫星,就如同他们也不会知道每一颗冲向地球的流星一样。

    在罗布泊沙漠的一个沙丘后面,藏着两辆集装箱式沙地卡车和三辆越野车,其中一辆轮子特大的卡车上面还架着天线。这是一支受雇于“极光”的科学考察队,这次出现在这个聊无人烟的沙漠,说明他们已经对那个传说中的生物元素等之不及了。他们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沙暴多发的季节来这里探寻,就是为了不让军方发现他们闯入了军事禁区。这天,他们刚忙完一天的工作,在沙丘后面扎营来躲避这场暴虐的风沙。

    大风把车皮吹得咯噔作响,呼啸的怒叫在缝隙里钻来钻去,卡车内的车灯在不稳的电压下一亮一暗。考察队的所有人几乎都缩在车子里不想出去,偶尔会有几个人全副武装地爬出来,身上系着绳子出来巡逻转几圈,然后迫不及待地钻回暖和的车里。狂暴的沙粒几乎要把车队吞灭,他们脆弱地真如同暴风雨里的一只苍蝇。

    在那个有天线的卡车车厢内,两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在电脑前对着各自的电脑忙碌着。车内到处堆放着文件夹和一些电子仪器,表面看上去很杂乱无章,这两个人却可以很利索地从“杂货堆”里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让这些混乱的物品看上去都在自己应该的位置。这两个忙碌的人被它们夹在物件中间,在营养不良的灯光下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这东西我们找了多久了?”在安静的车厢内突然响起了这句话,没有对象,没有称谓,僻静处跳出的一句抱怨,冷不丁地如同一个诈吓。

    这句话说完后,车厢又陷入了沉寂。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两个人仍然干着自己的活,周围响起的依然是那有节奏的呼吸和敲击键盘的乐舞。也许那个说话的人在这里早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候不被人理的尴尬。

    刚刚说话的是一个清瘦的五十多岁的研究员,他叫余中智,一头凌乱地花发,面颊上挡着一副方形的黑框眼镜,嘴巴的周围粘着一层好多天没刮的胡渣。如此看来,他确实是一个不怎么喜欢打理自己的人。因为连续在沙漠工作,他的脸上和手上已经出现了干枯的裂纹。白色的工作服由于很多天没有洗已经变成了淡黄色,而且还夹杂着一丝丝的灰色污迹。这个时候,他一只手拿过旁边的水壶往嘴上送,另一只手正在敲打键盘。

    过了良久,好一阵沉默之后,另一个人终于回腔了,但他却仍然没有放下自己手中的活,用自己一贯的语气慢慢吐出字来。那声音,嘶哑,干燥,好像一条晒枯的鱼在窃窃私语。

    这对话,似乎是隔着两个时空,声音很久才传过去。

    “从组织下达命令算起,已经5年了;从我们进入这个沙漠算起,哈哈,不多,才一个月左右!”

    和刚才一样,这句话立马被空间吞噬地无影无踪。不如说,这是二十分钟内两个人对话的全部内容。简短,精辟,一人一句。

    答话的是年纪要大些的楚广,和他一样清瘦,不过和他不同的是,楚广是一个秃顶的老头,这倒省去了他不少梳头发的时间。他没有戴眼镜,却长着一把夸张的八字胡。最大的不同就是,楚广很注意打理自己的,特别是在这个枯燥的荒漠里,他仍然坚持每天修理嘴巴上方的那把八字胡,工作的时候也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衣服弄脏。特别是在室内空间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他还给自己带了不少换洗的衣服——纵然他从来没有在这里换过。

    说话的时候,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上的记录日志。看着日志,他的眼神里稍稍流出了一丝愁苦,那上下翻动的屏幕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消息。

    搜寻日记:

    2012年2月13日,车队乘着那天的特大沙暴钻进了军事禁区,军方没有发现。

    2012年2月14日,车队抓住机会直接驶进了沙漠深处。

    2月17日,发现了先前的河流河床,找到了特制地图上的第一个标记。

    2月18日,风暴停止,车队隐蔽休整。

    2月23日,天气再次变坏,车队再次前进。

    2月26日,终于抵达罗布泊干涸的湖床。

    27日,绕过了巡逻的军队车辆。

    28日,花了一天时间去销毁了在巡逻段留下的痕迹。

    29日,天气恶劣到无法前进······

    “恶劣到无法前进,去死吧,该死的无法前进!”楚广盯着电脑屏幕的最后一行,非常愤怒地自言自语来表达自己无处发泄的怒气。骂完之后,他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扭了几下脖子,“现在能够查到我们的位置吗?”

    他问话的时候头并没有摆过去,好像就是对着面前的空气问话一样。说完后他也不管会不会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坐在椅子上拿出笔记本来写写画画。

    过了一会儿,余中智才想起他的这个问题。

    余中智倒是很冷静地喝了一口水,很懒散地对楚广哼到,“离罗布泊湖床应该不出20公里。估计这也就是我们三天以来走过的路程了!”说完他又叹息了一下。

    “哦!”楚广应了一声。“也难怪,车队根本就前进不了!”,楚广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偶尔把笔头撑在嘴前嗅了嗅,他回答的语气和神气使人很难相信他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

    余中智劝道,“你干脆歇歇吧,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待会儿也可以更有效率的工作啊!”

    静——

    楚广没有理他,继续在纸上算着他想要的东西。

    “今年过年你又没回家,你儿媳和孙子还好吗?”余中智的手停了下来,惬意地喝着水和楚广拉着家常。

    楚广没理他,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说起家,楚广就想起在十年前的“尸光事件”中丧生的儿子,从那以后,楚广过年就没回过家。因为伤心,因为愧疚。当时那个家里就剩下他的儿媳和一个年幼的孙子,于是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工作上,虽然他在工作上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成就,他和儿媳孙子却渐渐疏远了。

    他的电脑旁,永远摆着他的孙子——楚子新,十岁生日时候的照片。那是一个艳丽的午后,楚广带着子新去公园玩,在旋转木马上,楚广为子新拍下了一个灿烂天真的笑容。然而,随之而来的一个紧急电话,楚广把子新交给了朋友然后就离去了,他走的时候,子新灿烂的笑脸哭得扭曲起来。他回过头,子新挣扎着想抓住他的裤腿,楚广摸了摸子新的头,告诉他,爷爷只是过去一下,马上就会回来的。子新似乎对他这句谎言早已免疫,不停地哭喊不让楚广走。但楚广终于还是走了,最后离去的时候都没有回头。

    那一走,就是七八年,子新也越长越大······

    楚广想起他的孙子的时候,心里不由的笑了起来,听说这小子的训练成绩和完成任务的能力在南极“冰窖菜鸟一号”基地是排在第一的,前不久还跟着前辈出了一次简单任务,貌似表现还不错!

    冥想的思绪被车外的风沙裹挟着有一次拍打在车皮上,夜深人静的慌漠里,呜呜叫的风沙显得如此清晰,怪叫与哭嚎在耳边打颤,如同西域里魔鬼出没的沙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