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返城
tue aug 25 10:10:08 cst 2015
一九七八年腊月里，松爷走了，走得很安然，头一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羽风去招呼财宝起床，发现一向早起的松爷静静躺在炕上没了气息。
第二年暑假里的一天，牛丽丽领着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来到六分场，宋场长从地里喊回了羽风米歌和在地里帮着干活的财宝。那女人老远就张望打量着财宝，及至财宝他们到了跟前，她满面羞惭拘躇不安地趋至财宝面前，终于控制不住一把抱住财宝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已经十二三岁长高不少的财宝这时已然明白女人的身份，身子一扭，挣脱女人的搂抱，躲到羽风身后，紧绷着嘴唇，皱着眉头一脸忿然。那女人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拍着腿哭起来。那个姑娘哭着走过来拉住财宝“小弟……”，财宝没有挣脱，别着脸不出声。
“到屋里说话吧”，宋场长说了一句，示意牛丽丽拉起坐在地上的女人。
“财宝，你跟姐姐到餐厅坐一会儿，我要跟你妈妈谈一谈”，羽风很严肃地嘱咐财宝。财宝不出声但是听话地跟着宋场长和那个姑娘走了。米歌牛丽丽陪着那个女人一起和羽风来到宿舍。那个女人一进门就给羽风米歌跪下了，“大兄弟，财宝的情况我都知道，这些年多亏你们照顾他，我就是当牛做马也报不了你们的大恩哪”，说着就要磕头，羽风米歌赶紧拉起她，“不要这样，坐下吧……来，坐”。几个人都坐了。沉默半天，几个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有那个女人不停地抽泣着。
“那么多年没有音讯，怎么这时候找来了？”终于羽风先打破了沉默。
“是这个姑娘去找到我，领我过来的”，那个女人一边抹眼泪一边指着牛丽丽说。
“当年……真的不丢下财来财宝……不行么？”羽风很艰难地发问。
“大兄弟……那时候，如果不丢下财来财宝走掉，那就只能领着孩子们跳河……，男孩子……丢下来总会有人管，女孩子不行的……”女人哭的喘不过气来。
“丢下来如果没有人管呢？……，或生或死是不是要他们听天由命去啊”，羽风一腔悲怆。“财宝还好说，财来那个样子，谁愿意去管？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两个孩子，听说你抛下了他们一走了之，我……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羽风说着已经泪如雨下，“他们是两个生命啊，生命有多么脆弱，你知道吗？一个生命一生要经受多少磨难，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女人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可是你生了他们，却躲的远远的不管不问，任由他们遭受摧残？！……难道创造生命，就是为了让他们受苦受难，受刑受罪来的吗？如果是那样，干嘛要生下他们，这太残忍了吧。” 羽风无法原谅这位母亲。“我为什么尊重老松爷，因为那一个自己都顾不过来的老人，还给两个毫无能力的孩子遮风避雨……” 泪水堵的羽风声音都变了调。“创造出一个生命，那个责任该有多大？尽管有松爷，有我们，可是……财来还是……，财宝呢，差一点就残疾一生……还有……还有……，面对这一切，我甚至都问过自己，如果要我结婚生孩子，我敢不敢，结论是――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让我的孩子来承受生命的沉重……” 羽风低下头，任由泪水滴落。
“大兄弟……”女人嚎啕大哭。
牛丽丽和米歌红着眼圈面面相觑。
吃过晚饭，牛丽丽安置母女俩住进了秀清和自己住过的房间。虽然农场进了农工，但这个房间一直还空闲着，房间干干净净，秀清和衣飘留下的被褥被打开来，略一收拾，整个屋子就恢复了往日的温馨。安置母女俩住下，牛丽丽到宋场长那里向宋场长和米歌介绍了财宝母亲的情况：当年她带着女儿逃荒到河北，嫁了一个比自己大许多的光棍汉，没有再生孩子，没几年光棍汉死了，她带着女儿在那个村子里挺受欺负的。其实她一直暗中托人打听财来财宝的情况来着，所以牛丽丽才能找到她。牛丽丽已经在给她们母女办理到农场做农工的事情，能当上农工又能和儿子团聚，她们母女自然是求之不得。
为了能让财宝接受母亲，牛丽丽和宋场长米歌做了大量工作。给他讲母亲当年出走的无奈，财宝并不领情，他哭着说就是领着自己去讨饭讨不到饿死了也比这样强，他无法原谅。但是毕竟血浓于水，当姐姐哭着说因为是外来户，家里又没有个男人，在河北当地日子非常难过，工分给的少，分的粮食柴火限时拉回家，拉不回家就作废。晚上还经常有那些地痞无赖敲门骚扰……，财宝忽然就忘记了自己的伤痛，一副男子汉的模样，挺起了胸膛愤愤然叫起来：“还在那里呆着干什么，回家呀！在家看谁敢欺负咱！”从那时候起，他体会到了母亲的弱小，胸膛里燃起了保护母亲和姐姐的愿望，自然而然和母亲姐姐融合了许多。
终于，安置好了财宝一家，羽风米歌要走了，要离开农场返城了。牛丽丽前来送行。
“牛丽丽，你说说，这个羽风有多别啊，我三哥给我俩一起办好了到运输公司的指标，他就是不去……”米歌向牛丽丽抱怨。
“我爸还给他跑好了到县农业局上班的指标呢，去考大学也行啊，哪一样他同意了？非拗着回原来的厂子”，牛丽丽也抱怨。
“杨妈妈早就说过，身边需要人呢……我答应过的”，羽风安静地笑着回应。
“你这一辈子就为别人活着吧，你……唉”，米歌都不知说什么好。
“……是啊，这就是我心灵的支柱吧。那里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也想回去看看”，羽风沉思着。而后他郑重地面向牛丽丽，“牛丽丽，这些年……谢谢你帮了这么多忙”。
“谢我？我还要感谢你们呢，就是因为帮忙救治财宝，解放了邵主任，我爸妈从基层到政界都落下了好口碑，所以，领导地位至今没有动摇。我爸说是你们的精神感动了他，影响了他拯救了他呢”。
一九七八年腊月里，松爷走了，走得很安然，头一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羽风去招呼财宝起床，发现一向早起的松爷静静躺在炕上没了气息。
第二年暑假里的一天，牛丽丽领着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来到六分场，宋场长从地里喊回了羽风米歌和在地里帮着干活的财宝。那女人老远就张望打量着财宝，及至财宝他们到了跟前，她满面羞惭拘躇不安地趋至财宝面前，终于控制不住一把抱住财宝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已经十二三岁长高不少的财宝这时已然明白女人的身份，身子一扭，挣脱女人的搂抱，躲到羽风身后，紧绷着嘴唇，皱着眉头一脸忿然。那女人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拍着腿哭起来。那个姑娘哭着走过来拉住财宝“小弟……”，财宝没有挣脱，别着脸不出声。
“到屋里说话吧”，宋场长说了一句，示意牛丽丽拉起坐在地上的女人。
“财宝，你跟姐姐到餐厅坐一会儿，我要跟你妈妈谈一谈”，羽风很严肃地嘱咐财宝。财宝不出声但是听话地跟着宋场长和那个姑娘走了。米歌牛丽丽陪着那个女人一起和羽风来到宿舍。那个女人一进门就给羽风米歌跪下了，“大兄弟，财宝的情况我都知道，这些年多亏你们照顾他，我就是当牛做马也报不了你们的大恩哪”，说着就要磕头，羽风米歌赶紧拉起她，“不要这样，坐下吧……来，坐”。几个人都坐了。沉默半天，几个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有那个女人不停地抽泣着。
“那么多年没有音讯，怎么这时候找来了？”终于羽风先打破了沉默。
“是这个姑娘去找到我，领我过来的”，那个女人一边抹眼泪一边指着牛丽丽说。
“当年……真的不丢下财来财宝……不行么？”羽风很艰难地发问。
“大兄弟……那时候，如果不丢下财来财宝走掉，那就只能领着孩子们跳河……，男孩子……丢下来总会有人管，女孩子不行的……”女人哭的喘不过气来。
“丢下来如果没有人管呢？……，或生或死是不是要他们听天由命去啊”，羽风一腔悲怆。“财宝还好说，财来那个样子，谁愿意去管？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两个孩子，听说你抛下了他们一走了之，我……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羽风说着已经泪如雨下，“他们是两个生命啊，生命有多么脆弱，你知道吗？一个生命一生要经受多少磨难，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女人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可是你生了他们，却躲的远远的不管不问，任由他们遭受摧残？！……难道创造生命，就是为了让他们受苦受难，受刑受罪来的吗？如果是那样，干嘛要生下他们，这太残忍了吧。” 羽风无法原谅这位母亲。“我为什么尊重老松爷，因为那一个自己都顾不过来的老人，还给两个毫无能力的孩子遮风避雨……” 泪水堵的羽风声音都变了调。“创造出一个生命，那个责任该有多大？尽管有松爷，有我们，可是……财来还是……，财宝呢，差一点就残疾一生……还有……还有……，面对这一切，我甚至都问过自己，如果要我结婚生孩子，我敢不敢，结论是――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让我的孩子来承受生命的沉重……” 羽风低下头，任由泪水滴落。
“大兄弟……”女人嚎啕大哭。
牛丽丽和米歌红着眼圈面面相觑。
吃过晚饭，牛丽丽安置母女俩住进了秀清和自己住过的房间。虽然农场进了农工，但这个房间一直还空闲着，房间干干净净，秀清和衣飘留下的被褥被打开来，略一收拾，整个屋子就恢复了往日的温馨。安置母女俩住下，牛丽丽到宋场长那里向宋场长和米歌介绍了财宝母亲的情况：当年她带着女儿逃荒到河北，嫁了一个比自己大许多的光棍汉，没有再生孩子，没几年光棍汉死了，她带着女儿在那个村子里挺受欺负的。其实她一直暗中托人打听财来财宝的情况来着，所以牛丽丽才能找到她。牛丽丽已经在给她们母女办理到农场做农工的事情，能当上农工又能和儿子团聚，她们母女自然是求之不得。
为了能让财宝接受母亲，牛丽丽和宋场长米歌做了大量工作。给他讲母亲当年出走的无奈，财宝并不领情，他哭着说就是领着自己去讨饭讨不到饿死了也比这样强，他无法原谅。但是毕竟血浓于水，当姐姐哭着说因为是外来户，家里又没有个男人，在河北当地日子非常难过，工分给的少，分的粮食柴火限时拉回家，拉不回家就作废。晚上还经常有那些地痞无赖敲门骚扰……，财宝忽然就忘记了自己的伤痛，一副男子汉的模样，挺起了胸膛愤愤然叫起来：“还在那里呆着干什么，回家呀！在家看谁敢欺负咱！”从那时候起，他体会到了母亲的弱小，胸膛里燃起了保护母亲和姐姐的愿望，自然而然和母亲姐姐融合了许多。
终于，安置好了财宝一家，羽风米歌要走了，要离开农场返城了。牛丽丽前来送行。
“牛丽丽，你说说，这个羽风有多别啊，我三哥给我俩一起办好了到运输公司的指标，他就是不去……”米歌向牛丽丽抱怨。
“我爸还给他跑好了到县农业局上班的指标呢，去考大学也行啊，哪一样他同意了？非拗着回原来的厂子”，牛丽丽也抱怨。
“杨妈妈早就说过，身边需要人呢……我答应过的”，羽风安静地笑着回应。
“你这一辈子就为别人活着吧，你……唉”，米歌都不知说什么好。
“……是啊，这就是我心灵的支柱吧。那里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也想回去看看”，羽风沉思着。而后他郑重地面向牛丽丽，“牛丽丽，这些年……谢谢你帮了这么多忙”。
“谢我？我还要感谢你们呢，就是因为帮忙救治财宝，解放了邵主任，我爸妈从基层到政界都落下了好口碑，所以，领导地位至今没有动摇。我爸说是你们的精神感动了他，影响了他拯救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