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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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横生的枝杈

    fri nov 28 15:33:23 cst 2014

    东北的冬天来得早,第一场雪下来就没有融化,寒气把人逼在屋子里出不来,漫长的冬季来到了。在这样的季节里,能在暖融融的澡堂里洗上一个热水澡那是最惬意的事情啦。这一天轮到男生洗澡,在澡房里小臭问六胖“羽风那么爱干净,怎么从来也不见他来澡房洗澡啊?”米歌好似不经意,耳朵却敏感地听着。

    “他呀,天天洗凉水澡呢。这下雪了,干脆就用雪擦身,你不看他老比别人穿的薄吗。”

    “哆……”小臭听了打了个冷战,“听着就冷,我可来不了。”

    “是啊,我也受不了,每天光是脱衣服那会儿没有意志就不好坚持。”六胖摇摇头。

    晚上,一屋子的人在炕上甩扑克,米歌在窗前向外望着。

    “看什么呢米歌?来打牌呀。”小臭看了一眼米歌招呼道。米歌也不回应,掂了个脸盆出去了,一会儿带着股寒气端了盆雪回来,把雪盆放桌上开始脱衣服。

    “干什么干什么?……”娃子有些吃惊,撂了牌从炕上爬下来,“你要干什么呀?”

    “别管,”米歌推了娃子一把“告诉你们啊,以后我不去澡房洗澡了,以后我天天用雪擦身子,这样就不怕冷了。”

    “神经病吧……”娃子不解地看着米歌脱衣服,其他人则瞠目结舌。

    “随他吧”,小臭心中会意撇了下嘴笑笑。

    米歌脱得只剩条短裤,用手团了一个雪团开始拿着在身上蹭。

    “太冷吧,”娃子在他背后苦着脸替他难受,“何苦呢,算了吧,怎么想起用雪擦身子了。”

    米歌越擦越慢越轻,身子开始佝偻起来,他脸背着众人呲牙咧嘴一副痛苦相。

    “穿上衣服吧,看冷的,别受了凉,会发烧的。”娃子嘟囔着。

    “别吵吵啦!”米歌突然发了火,吓得娃子一哆嗦。米歌转过身来,大家一看都呆住了,只见他胸前一条条一片片的血痧

    “这……这是雪团蹭的?”娃子指着那些血痧不敢相信,“像羽毛一样轻柔的雪花怎么会变成砂轮儿呢?是你皮肉太嫩了吧。”

    “放屁……你来试试!”米歌有些气恼地把雪团扔给娃子,娃子接了雪团在手上蹭蹭,“真的耶!好锋利”,又举着雪团仔细看“雪花变成雪砂啦……噢,雪花遇到热融结成冰碴……唉,那么受罪算了吧,不要用它擦身子了么。”

    “不!只要有人能做到,我……为什么不能,给我擦擦后背!”

    小臭三步两步跳下炕,拉了一条毛巾递过来“用毛巾包着擦不就行啦”。

    “哎,好主意。”

    东北的冬天与农闲同季,在这样漫长的农闲时光里,六分场有人欢喜有人烦。羽风正好利用这闲暇安心读书,六胖更活跃,时而与羽风一起读书,时而与米歌他们下棋打牌侃大山;衣飘带着一帮女孩子张罗着御寒的冬衣。这头一个冬季农场给每个知青统一配发了棉军帽棉靴和军大衣,首先解决了御寒的问题。但在衣飘心中这是少了特色少了型。冬衣最难有型,冬衣的料子也最难找,衣飘说:冬衣最好的衣料就是毛皮,轻薄暖。女孩子穿上华丽,男孩子穿上帅气高贵。衣飘沉浸在自己的拟想中,无限向往,唉,就是不好弄啊。这话洪英和一帮女孩子都听心里去了,大家互相望一眼,会意地抿抿嘴点点头,洪英看到大家的反应,充满信心地说:“衣飘姐,放心吧,明年冬天咱分场肯定开满时装花,今年春节回家我们一定能搜刮来一批冬衣料的,你擎好吧。”

    “看样子你们早就有计划啦?”衣飘扫视着女孩子们。

    “嗯!”女孩子们使劲点头。

    “好,我等着啦。今年冬天咱们先解决保暖的问题,首先是手脚的保暖问题。”

    ……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宋场长是早早地领着大伙备了冬,柴米油盐都不缺,但东北的冬季蔬菜极其单调,白菜酸白菜土豆萝卜,再怎么换炒法也就这几样,面对吃饭少了热情的大伙秀清很无奈。最是米歌百无聊赖,下棋打牌他说头都是大的,吃饭他说嘴里能淡出鸟来,“冬天这么长,老窝着出不去门怎么熬呀”米歌憋闷透了。

    这天半夜里,米歌正睡着,小臭娃子神神秘秘地晃醒了他。

    “干什么呀大半夜的”米歌被扰了觉,迷迷糊糊的嘟囔。

    “你看这是什么?”小臭娃子一人手里举着一只被扭断了脖子的鸡晃着。米歌迷糊着的两只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噌”一下子从被窝里窜出来“哪儿来的?”

    “旁边村子鸡窝里摸来的”。

    “快快快,架起火来烧盆水,我来褪毛”,米歌胡乱摸身儿衣服套上,咽了口唾沫“多长时间不见肉腥了,馋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一屋子人被吵醒了,看见有鸡吃,一个个摩拳擦掌从被窝子里窜出来帮忙。米歌指挥着,“谁拿上手电到厨房去拿点儿盐和葱姜,把菜刀和菜墩儿也捎来……”

    “得找秀清姐要吧?”

    “不行不行,不是啥光荣的事儿啊,让俩姐知道了咱还能吃安生?厨房朝南的窗户没插上,拿个手电跳进去就行……挑个干净脸盆刷刷待会儿炖里面……”

    一屋子人热火朝天地忙着,没多大会儿炖鸡的香味儿就飘得满屋子了,只煮了有十几分钟,大家就急不可耐地端缸子捧碗等在了脸盆旁。米歌尝了一块“行了,好熟,这样吃着有嚼头,来吧”,拿了个水缸子给每人挖起来,片刻,满屋响起叭咂嘴的声音“好香……真好吃……”风卷残云一般,一大脸盆的鸡肉鸡汤被吃个一干二净。米歌边吃边看着脸盆“这么快就吃光了?还想给羽风六胖和女生们留点儿呢。”

    “怕啥,今天先解解咱们的馋,明天再去弄呗。”小臭娃子挤眉弄眼的。

    “哎,怎么想起去弄这个了?”米歌这时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你总是不让在屋里尿尿,今天晚上我俩去小解,就听见场外面有动静,又看见大虎二虎悄没声地窜出去,我俩就扒在墙头往外看,原来是别的分场的知青从咱分场外面过,大虎二虎窜出去把他们吓得不轻,我俩出去拦住狗,问出他们干这事儿好几回了,我们听了馋得慌,就照葫芦画瓢搞了一回……他们还放了话,说是今年冬天要让周围村庄鸡犬不留……”

    “嘁,鬼子进村哪,”米歌有些不屑。

    “咱也去咱也去……”一屋子人颇有些争先恐后的情绪。

    第二天一屋子人惦记着这个事儿跃跃欲试,米歌说人多目标太大,自己只带小臭娃子三个人先去摸摸路数,把其他人按在了屋里。

    天黑了很久,分场内没人活动的时候,三个人悄悄出了门,小臭娃子领着米歌进了昨天晚上光顾过的村子,刚进村子没多远,还没把周围境况看清楚,村子里的狗就开始吠叫起来,有几只狗已经开始向他们冲过来,怕惊动了村里人,三人不敢恋战落荒而逃,逃到分场门口还不忘先观察一番场内的动静,场里没人才悄悄潜回自己宿舍。虽然落败而归,三人还是处在一种兴奋状态中。一进门屋里人都没睡,一下子围上来“怎么样,搞来几只?”

    “狗屁,一只也没有……小臭娃子,这村儿里的狗这么厉害,上次你们是怎么得的手?”

    “上次我们是在村边儿上看到个鸡窝……上次得手容易,这次胆儿一大就直接进了村儿……谁知踩上地雷了”,小臭还嘴贫。

    “地雷!”米歌重复了一句,憋不住笑了一声,挠挠头说“这还得想个法子呢”。

    “主要是怎么对付狗,鸡好对付。找到鸡窝,只要一只手托着鸡肚子,一只手按着鸡翅膀,它连叫都不叫”。娃子得意地传授着经验。

    “昨天吃剩的鸡骨头呢”,米歌站起来问。

    “还在脸盆里,打算再滚点汤呢”。

    “别滚汤了,明天晚上拿去哄狗吧”,米歌说着又找了根绳子,在那里挽着活套,“明儿再去仓库弄条麻袋”。

    “干什么?”小臭看着米歌忙活问。

    娃子明白过来,“是套狗吧?”

    “聪明!”米歌赞了一句,边挽着套边说“明天晚上的行动哈,第一还是咱仨去。第二不能进村,就找村边儿上的目标。第三只能在下风口行动,尽量不惊动太多的狗……”

    天冷黑得早,晚上十点多钟已是出动的好时候了。这一次米歌他们选择了一个稍远点的村子,接近村子时,米歌把食指含在嘴里哈了一下,举在空中测了一下风向,然后摆手指向下风口的村边。三人在那儿瞄着了一户人家,院墙不高还有残缺,屋里灯光已熄,显然人已经睡了。还没靠近院墙,一只狗就叫着从院墙豁口露出头来。小臭远远地就丢过去两块鸡骨头,那只狗跳出来嗅了嗅,好像不太情愿又禁不住诱惑,嗓子眼儿里呜噜着三口两口把鸡骨头吞了进去,小臭又丢的近一点儿,这样一步步把狗引到了身边。那狗吃着骨头竟对几个陌生人失去了警惕,米歌把活套铺在地上,小臭在套中央放了最香的鸡脖子,那狗伸头来吃的时候,米歌骂了一声“傻狗”,用绳套轻易地就套住了它的脖子,猛地收紧绳套把狗提溜起来,娃子迅速从下面把狗套入麻袋,狗没来得及叫唤,在麻袋里踢腾也伤不了人,踢腾了一会儿不动了,米歌用勒着狗脖子的绳套子绕了两圈麻袋口抓着。小臭娃子跳进院墙在鸡窝里摸出三只鸡,等他俩跳出来,把拧断脖子的鸡丢进麻袋,一人抓麻袋口,俩人各提一个麻袋角,“撤”三人迅速离开了村子。

    回到场里,一屋子人兴高采烈,杀狗宰鸡不亦乐乎。鸡毛和鸡狗的内脏丢进沤肥的大坑里,上面盖了秸秆和炕灰;狗皮钉在木棍上撑着冻在了屋外用草帘子盖了,半只狗就炖了两大盆的肉,宰净的鸡和剩下的半只狗用塑料布裹了冻在屋外柴堆的缝中。屋里人为了等这顿大餐晚饭都没怎么吃,每人拿了两三个馒头等着就肉吃呢。狗肉炖好了每人盛一碗稀里哗啦吃着,米歌也端了一碗,“我还从来没吃过狗肉呢”。

    “狗肉是大补的”,小臭边吃边说。

    “是吗?”米歌夹一块送进嘴里,嚼着嚼着皱起了眉头,“淡不叽的没什么味儿呀”。

    “淡吗,再加点儿盐”小臭去拿盐。

    “不是那个淡,是没什么香味儿的那种淡,而且……而且牙要倒了的样子”米歌用手按着腮帮子。

    “肉酸吗?……不酸哪,挺好吃的”,娃子仔细品着嘴里的肉。

    “不是酸……反正吃着牙很不舒服……好像手指甲抓在铁皮上那种让心酸一下的感觉”。

    “看你说的多奇怪,怎么会有那种感觉……得得得,你别破坏我们的吃兴啊”,小臭挥了挥筷子。

    “好好好,你们吃着香就行啊。”米歌嚷嚷两句,又自言自语地嘟囔“老子从来不忌口,什么东西都能吃,就这狗肉……可能今天冻着肚子了不舒服,不吃了,得饿饿”,米歌说着放下了碗。

    第二天早饭中饭米歌他们屋里的人都没过来吃,六胖过去看他们还一个个睡得正香。“嗨嗨嗨,该起来吃饭啦,每天都饿死鬼一样,今儿是怎么啦?”

    米歌叫住他,“六胖,晚饭别去食堂吃,叫上羽风来我们屋吃好的。”

    “吃什么好的?”六胖立刻来了精神。

    “有鸡有肉,带上几个馒头过来就行了。”小臭得意地插话。

    “是吗,哪儿来的这好东西。”

    “三哥捎来的。”娃子抢着接过话,“昨天后半晌出去刚好接到三哥的车。”

    “好啊,我可等着晚上这一顿了”,六胖心思都在吃的上面。

    “叫上羽风一起来”,米歌交待。

    “当然,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啊”,六胖高兴地走了。

    下午一早米歌他们屋里就飘出了香味,他们把狗肉剔了大骨头,和鸡肉炖在一起炖了一脸盆给女生送去,狗肉不说狗肉说是兔肉。女生们兴高采烈像过节,但是不舍得一下把肉吃光,就交给了秀清加进些菜来煮。衣飘秀清各夹块肉尝了尝,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倒没说什么。

    第二轮狗肉鸡肉是按米歌交待分开炖的,他还是不能吃狗肉。肉炖好盛了一大碗给宋场长送去了,宋场长没动筷子端给了食堂。小臭娃子邀请全分场的男生来吃肉。六胖端了两只碗拉着羽风过来,说是来吃肉羽风也欣然前往。其他男生也都端了碗过来。六胖羽风一进门,屋里人已经开吃了,小臭娃子指指两个肉盆“自己盛自己盛”,六胖用盆里的水缸子挖了一缸等不及地吃起来,羽风看看盛肉的洗脸盆,呓怔着没动事儿,六胖碰碰他“怎么啦?快盛呀”。

    “我……我忘了东西在屋里,得回去一趟”。说着趁人们都去盛肉的时候出去了。

    “什么比吃肉还重要?”六胖边吃边嘟囔。

    来吃肉的人多,别人都没在意羽风的缺席,只有米歌注意到了,心中不免有少许的失落。

    吃完了,吃的盆光碗净。每个人都心满意足。聊了一会儿,六胖回了自己屋。“羽风,今儿怎么不吃啊?我都快馋死了。你不知道有多香,过大年的感觉啊”。

    “说老实话,我一看见他们用脸盆煮的就吃不下去了”。

    “噢,忘了你的洁癖了。是,不错,他们的脸盆除了洗脸有时还洗脚,甚至还有可能当尿盆子,可是大火一煮炖那么长时间,啥细菌都煮死了,早消了毒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要我说,不那么讲究的人说不定还锻炼了抵抗力呢。”

    “谬论!”羽风笑了。

    消停了几天,小臭有点儿憋不住“咱啥时候再行动啊”,米歌不紧不慢地说“又馋啦?你想天天过年哪”。

    “就是,三哥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天天给咱们捎肉,那不是叫人家起疑心吗”,娃子表示理解。

    这天晚上,米歌又摸出了绳套和麻袋。小臭一看喜得跳起来“又要行动啦?我都快急死啦”。

    “今天还是咱仨去。不能老溜村边,这次往村里走走。等摸熟了路轮班去。别可着一个村儿,更别可着一家,每家掏个一两只鸡,别一下掏干净了……”米歌显然对这事儿思量过了。

    “对,事儿不能做绝。也不能让村里人摸着咱的规律”。娃子像个军师。

    “记住,尽量不要捉狗。尤其那些咬得厉害拼命护家护院的,那是好狗,捉它们也危险。”米歌瞥见其他人不以为然的样子,又说“真有那些一给吃的就什么都不管的傻狗,捉就捉了。不过记住,咱的主要目标是鸡。”

    准备好家什,米歌他们吆五喝六地打起了扑克。九点刚过小臭就耐不住了,“该走了吧?”米歌不紧不慢地说“慌啥,十点以后再说”,依然有滋有味儿地打他的牌。近十点的时候,米歌三人灭了屋里的灯,穿衣摸出了门。在场门口发现大虎二虎警觉地卧在它们屋门前注视着三个人的行动。米歌拦住小臭娃子,上前摸了摸两只狗的脑袋,向它俩做个出门的手势,两只平日里对他们爱理不理的狗这次居然很兴奋很听话地跟上了他们,米歌惊喜地简直不知如何是好,直向小臭娃子竖大拇指。三人只顾看大虎二虎,出了农场大门不远蓦地撞上一个黑影,“谁!”小臭不自觉地冒出一声问。

    “哈哈,果然有情况”,黑影压低了声音回应。

    “是……是六胖?”

    “是我,你们仨干什么去?”

    米歌上前拉了六胖小声说“走,边走边说,别吵了场里其他人。”米歌把自己的行动告诉了六胖,六胖得意地说“就觉着不太对劲儿,上次吃的那哪儿是兔肉,明明是狗肉……有行动也不告诉一声,不够哥们儿嘛”。

    “现在就一块儿走呗”,米歌拍一下六胖。

    “走!”

    几个人带着那种冒险的兴奋,加上大虎二虎像忠诚的猎犬一样警觉、悄无声息地跟在旁边,跳跃而勃发的心情膨胀着每个人的胸膛。在一个不太远的村子边,米歌照样试了试风向,领着三个人绕到下风口往村子里摸进去,很快在进村不远的小路两边瞄好了两处目标,其中一家的木桩院墙不高还有一处缺了一块,院子里有两个挨着的木板钉的连体鸡窝。说明这家养的鸡不少,收获一定也不会少,小臭娃子已经高兴地咧开了嘴。但是狗也开始吠叫,一两只已经开始向这边集中。米歌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大虎二虎的头,向上风口村子中央一指,两只狗心有灵犀地跳起来就向米歌所指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还不时吼上两声,很快村里的狗就被吸引了过去。米歌兴奋地直拍左右身边的人“神了,真神了!这两个家伙简直……简直,啊……它们完全知道我的意图哎!”六胖赶紧按了他一下“嘘”。米歌心思完全不在“正事”上,只顾向狗跑去的方向张望,尽管什么也看不清。看不清他就竖着耳朵从声音里辨别着狗群的动静。小臭娃子由着他去,已然自顾自地抓紧大好时机和六胖分头行动起来,很快得了手,“撤吧”他们招呼米歌。

    “撤?……”米歌犹豫了一下,喃喃自语“怎么给大虎二虎发个信号呢?”他脑子极速思索着,吹口哨?不行,会暴露目标;学鸟叫?这季节没什么鸟啊;学什么学什么?……

    “走吧快走吧……它们自己会回去,这一带它们比咱熟……”三个人拉拽着米歌往回走“再不走村里人出来了……”米歌一着急冲着村中央学了几声狗叫。

    出了村子走远了,几个人放松下来。六胖很兴奋,一手掂只鸡跑跳着“很刺激呀,还有好吃的”。

    “可不是,要不然这一冬天净窝屋里了,闷也闷死了。”小臭接过话。

    米歌心神不宁,不时回头张望。忽然停了脚,试探着向身后黑暗中呼唤“大虎二虎?”果然,两个,不,是三个黑影跑过来,一只小一点的土狗缠绕着大虎跟过来的。大虎不时假意低吼着拿嘴叼它一下,它却只仰着头贴缠在大虎身边全不在意。米歌迎着它们跑过去,跑近了,蹲下身子一把搂住两只狗的脖子,脸蹭在两只狗的脑袋上“宝贝儿我的宝贝儿,真是乖孩子……”对两只狗的爱意简直不知怎样表达才好。可两只狗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娃子拿了绳套轻易地就套住了那只土狗,收紧绳套提了起来,那狗不叫不挣扎,只蹬了两下腿就不动了,小臭拿麻袋装了背在背上“今天就差只狗,这个蠢家伙就自己送上门儿……”。大虎有些不安地围着小臭不断嗅着麻袋。众人为又增加了收获而起了小小的欢腾。

    一回到农场,大虎二虎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和距离感,自顾自地卧在了自己的屋门里。米歌吧嗒着嘴,打不得捧不得地干甩着手,爱恨交集地看看它们那副样子,颇为失落地追上众人回了自己屋。

    屋里其他人像迎接胜利者凯旋一样赶忙接了东西,端茶倒水扫床挪铺安顿归来者休息,支灶架火地收拾起了猎物。有人解了装狗的麻袋蓦地叫了一声“它还活着呢”,众人围过去一看,那只土狗一动不动地躺着,两只眼睛亮亮地扫视着人群,没有惧怕从容安静。“这怎么办?”一群人面面相觑。

    不知何时,大虎二虎也挤进了人群,两只狗看看小土狗,又很庄严地望着米歌。小土狗看到大虎二虎,温柔地“唧唧”叫着爬过去依偎到大虎腿边,聪明的眼睛竟带了些湿亮。米歌看到大虎二虎望向自己的眼睛,心里不由一动:它们信任我呢。

    “放了它吧”,米歌平静地说。

    “什么?这只笨狗自投罗网,为什么要放了”,小臭不太乐意。

    “没看见大虎二虎来救它的吗?大虎二虎今晚行动有功,所以,放了它”,米歌语调柔和却不容置疑。

    “好,放了它放了它,这次鸡够多的了”,其他人赶紧松了绳套,又让开路,大虎二虎和小土狗昂然离开了。

    第二天,米歌给伙房掂去四只宰好的鸡,“秀清姐,你看着做吧,我三哥捎来让改善伙食的”。

    “米歌”,衣飘叫住他,“你来看我们种的菜椒黄瓜”。

    “大冬天种菜椒黄瓜?怎么可能”。

    “我们和农技员一起试验在暖房里种菜,现在长的可好呢”。秀清带了些炫耀。

    米歌跟着秀清衣飘来到她们住的屋子里,靠窗的地上有几个旧脸盆、破水桶,几颗菜椒苗绿油油的,黄瓜苗已开始爬衣飘搭的架子了。

    “哟,真不错哎”,米歌也很惊喜。用手指轻轻撩撩小绿苗。

    “如果试验成功,冬天我们也有新鲜菜吃,秀清也不用发愁调剂不了伙食了”。

    “可不是,这到冬天把我愁的,每天看你们吃不香我觉都睡不着。但是,米歌呀,谁都不容易,你可不能老让你三哥捎鸡送肉的,那可不好”。

    米歌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就带了些尴尬,“没事儿没事儿,回头我跟三哥说说,不能老送,隔一月半月的让解解馋就行”。

    衣飘低头摸着黄瓜苗,“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我们一定努力让咱分场吃上最好的伙食”。

    “谢谢姐”米歌行个礼,觉得没什么话讲,“那我走了啊”,赶紧离开了。

    晚上米歌跟屋里人打着牌没精打采的,“今儿我觉得衣飘姐和秀清姐好像知道了点儿什么,我这脸上都有点儿挂不住,心里也挺不舒服的”,说着揉揉胸口,叹了口长气。

    “知道就知道,共产主义接班人营养都供应不上,一个个都成蔫秧子了,这个责任谁来负?”小臭嘴上强硬,底气也不足。

    “照你那么说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吃草根树皮,饿死冻死多少人,那个责任谁来负?”娃子和他抬杠。

    “谁负?蒋介石负!”不知谁说了一句。

    小臭接得快“对,你看那个有人负责,可咱们吃不好没人负责,怎么办?只能自己负责了对不”

    “嘁,偷人家鸡还偷出歪理来啦”,米歌笑着拍了小臭一下。

    “就是嘛,我们是人民子弟……不是兵啊,是子弟知青,人民子弟知青不得靠人民养活啊,是吧”,小臭贫嘴。

    “米歌,你也别心里不舒服,反正也该轮班儿了,以后你别去,换一班兄弟去”。娃子真的像个军师。屋里人跟着嚷嚷“对,也该我们行动了,不能光吃现成”。

    “行行行,下次你们去吧。哎,别忘了带上大虎二虎……”说到大虎二虎,米歌又兴奋起来“那俩家伙,出了农场门立马跟咱成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