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过年

第十三章 过年

转眼间距离上次的市级大赛已经过去六个多月了，而如今年味也越来越重了。

春节一向被视为传统节日，农村人更是如此，过年已成为了渗入人们骨子当中的习惯，没有了过年，就等于没有了生活。

如今满眼可见火红的灯笼和散落地上的炮竹残片，街上挤满置办年货的人，每个人脸上露出急忙而又开心的表情。

村委会为了丰富年生活特举办了一系列的活动，有乒乓球、羽毛球、还有最为受村里人关注的象棋大赛。

过年了，给七大姑八大姨拜年是理所当然的事。上次认门，三爷、老张对宇智华表现出特别的疼爱。这次老张把几个孩子叫过来讲了好几个名人的故事。听得孩子们津津有味，一个个坐在农家大土坑上托着下巴入了迷。老张打心眼里就喜欢宇智华，特别是他和自己的孙子张寒是光着屁股玩到大的，因此，他有些把宇智华当作自己的干孙子对待了。

“大华呀！我有个外孙也酷爱下棋，再过两天他们一家人就来我这拜年，你到时候有没有兴趣与我那外孙切磋一番？”老张笑着说道。

“好哇！”宇智华也没多想一口便答应下来。

而在开心棋院，一群棋友从春节前几天起便开始玩起了彩棋。过年了，大家都图个乐，每盘二三块钱，大家还是玩得起的。因为蔡依哥的棋术要比别人高一点，所以他比别人赌得大一些，每盘三元钱。前些日子，还真有几个不知死的家伙送上门来和他下棋，结果都被他一一斩于马下，赢了几块钱。他心中很美，感觉自己顿时成了这一片的第一高手。因此，今天在众人的鼓动下，又将每盘的对局输赢提高到了五元。但是众人都知道他的棋高人一筹，出来了一个多小时，竟然没有一个挑战者。只得在一旁看着其他棋友在棋盘上纵横驰骋，心中很是抓痒。看着他人下棋，他不禁出声叹道，“哎，小城不小啊？怎么没有一个高手与我对局呢？”

话声刚落，在一旁惊动了一个外地小伙。他来棋摊已经看了一会儿了，一直没有对局。听到蔡依哥叹息，他走上前来，对蔡依哥说，“我能和你下吗？”蔡依哥注目一看，只见这个小伙子高高的，瘦瘦的，脸上架着一幅眼镜，年龄大概在十二三岁左右，一看就是个小学生。但是他却不认识，看得出他是个外地人，可能是来这里探亲的吧。蔡依哥问道，“看你不是咱们这里的人，你是来这探亲的吧。”

眼镜眯着眼说，“是，我是河北沧州人，跟母亲来这看我姥爷的，怎么，外地人不能下吗？”

蔡依哥赶紧说，“没关系的，能下能下。”

眼镜问：“那和你下一盘，输赢多少钱？”

蔡依哥说：“五块钱一盘。你下吗？”

“好，那我就和你下几盘，领教一下小城高手的厉害。”

蔡依哥十分高兴，送到嘴边的肉当然要吃了。两个人坐在棋桌旁开始摆子，猜先，结果眼镜先手。周围的棋友看到蔡依哥要与人对局了，非常高兴，纷纷围了过来，在一旁观看。

俗话说，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两人下了十来招，蔡依哥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眼前的眼镜太厉害了，每一步都下得堂堂正正，偏又暗藏杀机。蔡依哥小心又谨慎，偏偏棋力相差很大，只一会的功夫，便落入了对方设好的陷阱。虽然今天是正月初三，但农历的立春还没有到，仍然算是冬天，寒风吹来，蔡依哥心中早已透凉，不觉间打了一个寒颤。他努力地稳了稳心神，竭力去想棋算棋，但还是难逃失败。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被眼镜以双车错杀拿下第一局。蔡依哥无奈，只得痛快地掏出了五块钱，递给了对方。眼镜也不客气，拿过钱一把装进了口兜。眼镜说：“大哥哥，还下吗？”

蔡依哥很不服气，以为第一盘输棋，是自己大意不认真的结果。所以痛快地答道：“好，继续下。何止要下一盘，只要你有时间，我就奉陪到底。”

眼镜说：“那好，咱们继续下。”

旁观的棋友一看蔡依哥输了第一盘棋，也都感到十分的吃惊。连在对局中的几个棋友也纷纷迅速结束了棋局，众人全都围过来观看。几个师弟还在一旁为蔡依哥打气，“师兄，加油啊，一定要赢啊！不能输给让外地人，让他把钱赚走。”

眼镜一看这阵势怕大家欺生，就想不下了，站起来要走。蔡依哥赶紧说，“小兄弟，没事的，我们这里玩棋是非常规矩的，只要你棋术高，没人阻止你赢钱的。”众人一听，也赶紧在一边说，“放心吧，我们这里的人不会欺生的。”正在这时，街西头的张大爷挤进人群，对眼镜说，“外孙子，别害怕，有本事尽管下棋，你姥爷在这盯着呢。”众人一看才明白，噢，原来，这眼镜是张大爷的外孙子，棋术可真够厉害的。

接下来，两人又下了五盘棋，结果蔡依哥全部败北。这次蔡依哥可真是输惨了，每盘五元，那一共是三十元哪，除了前两天赢的钱，还亏了二十多块钱。蔡依哥满脸沮丧地掏出了口袋中仅有的二十四块钱，递给眼镜，“我先给你这么多钱，还差一块，等我回家拿去。”眼镜接过钱，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就这么多就行了。”蔡依哥却说：“那可不行，如果我差你这一块，今后我还怎么在这一带玩棋呀！你等着，我给你拿去。”这时，忽然听到的宇智华的声音，“蔡哥，你别回去了，我这有。”

“张爷，这位就是您的外孙吗？”

“嗯！大华呀你来的正好，怎样你们小哥俩要不要当场比试一把。”

“好哇！和高手过招一直就是我的梦想，请多指教！”说着宇智华便坐在了眼镜对面。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心中暗想今天可热闹了。

中炮过河车急进中兵对屏风马平炮兑车这一布局，博大精深、变化复杂，不是初学者所能掌控的。六个多月的时间里，宇智华一直在这一类型的布局中徜徉和探索。这一类型，袁大化一共给他讲了一十二种不同布局。为了怕孩子们贪多嚼不烂，所以并没有急着往下讲，而是讲完这一类型后，就开始不断地加深和巩固。这种布局红方以中炮过河车急进中兵在中路展开强攻，黑方则以屏风马平炮兑车固守，并在防守中瞄准红方右翼进行反攻。双方各有千秋，都有取胜的机会，这种布局向来为喜爱攻杀的棋手所采用。

采用这种布局对垒，二人都不由得认真应对。一旁围观的棋友对此布局大多不熟，甚至有的人还是初次看到。然而当他们看到眼镜皱着眉头，凝重地看着棋盘，就知道黑棋一方的眼镜此时情形并不理想。因此，虽然有些不懂，但在一旁也不插嘴多话。因此,比赛显得是那样的安静和倍受注目。蔡依哥对此布局虽然也有些研究，但这并是他的拿手布局，在比赛中他可不敢与人下这种布局，因此他在一旁静静地观看着。

宇智华在第十二回合上马踩了黑马后，眼镜思考了良久，没有应以正着平卒，或上象，而是应了平车压马吃炮进行兑子交换。其实，眼镜走这招棋也是有意图的。在交锋的十几来招中，眼镜智都是应对无误，但他还是怀疑，认为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对手不会太有城府，便也就是布局熟了点，真到了中残局比拼功力时，他哪能是自己的对手。因此，他这一招就没有按正着来下，而是走了兑子交换的招，想用一些新变和宇智华比比功力。这一招，他从未用过，但他想自己已经丢了一子，现在自己再吃回一子，局势也不会吃亏的。然而，不曾想就是这一招让他落败。

宇智华陷入了沉思，此时站在大局角度的他想棋已经不再拘泥于一时一处的得失了。他仔细思索之下，猛然发现，此时，自己如果顺势弃掉一马一炮，竟然会在中路给对方造成强大的攻势，甚至说是胜势。因此，他又花费了很长时间进行反复验证，最终发现，弃二子可行，对方虽大一马，但士象尽破，红方一兵已入田字格，单车占位又好，最终将成胜势。眼镜此时十分地不解，红方一招简单的平炮占肋，认丢一马不就算了，怎么还不走棋呀？看来，自己原来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小家伙只是布局熟练一些，真实功力没有多少。只要不按棋谱下棋，他立即就不知道怎么下了。眼镜想到此处不禁有些洋洋自得起来。旁边唯一看得懂的蔡依哥，也有同感，看来这个小家伙只是布局熟练而已，一但变招，就不知所措了。

宇智华想清之后，终于走棋了。兵五进一，视红炮危急而不顾，强行中路突破。这一招把围观的众人都下了一跳，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要炮了呢，这棋是怎么下的。眼镜想了一下，认为吃红炮没有问题，于是车二退一吃炮。然而，接下来红方的应招又是让大家大吃一惊，车九进二，似是兑车，实则弃马，红车一走，被黑车瞄着的马就成无根，黑车此时可以不兑车，而去吃红方无根的红马。大家一看，都不由得说了出来，“真是臭棋啊。”蔡依哥看得直摇头。眼镜更是不加思索，进车吃马，又大一子。红方也实现了自己的意图，平车，终于形成了双车占肋，中路马炮卒强攻的态势。此时眼镜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形势危急，认为只要挨过对方中路的强攻，自己就会以一子之优稳胜。然而，棋盘上已经再不给他机会了。黑方应了象三进五，红方则车四进二吃炮兼别象眼。以下双方又经过一连串的必走交换，后来，红方竟然又以一车的代价换了黑方单炮单士，从而在中路终于杀透，逼得黑方老将平肋，红方又借露脸帅进五路车一将，黑方上将，红方红车平三吃回一车。至此，局势已定，如宇智华之前所想，黑方士象尽去，红方单车兵对黑方单车马，但红方兵入九宫一角，单车占位极佳，黑方虽大一子，但单车马位置不好，已处全力防守之中，局面已呈败势。

棋到此时，眼镜已经满头是汗，周围众人“啊？啊？”地一声声惊叹不时传来，棋局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呢？弃子，弃子，再弃子抢攻，太精彩了，没见过，过瘾，过瘾，太过瘾了。棋友们一个个兴奋异常。

眼镜陷入了沉思，怎么会这样了。他十分不解，自己并没有走什么坏棋呀，怎么搞的居然要输了。然而再怎么皱眉头，再怎么思考，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双方又经过十来招的演变，最终黑方不敌败下阵来。宇智华终于拿下了第一盘。众人在一旁也兴奋地大声欢呼了起来。那个解恨，那个解气。

眼镜不服，二人又下第二局。这次双方猜先，眼镜再不敢小视对方了。结果，宇智华仍然执红先行，双方依然走了中炮过河车急进中兵对屏风马平炮兑车这一布局。唯一不同的是黑方在第十二回合应了正着，象三进五，红方应以马八进七，黑方车一平三，红方前马退五，双方又回到了正统布局中来。接下来黑卒七平八，宇智华却应了补士。这招棋，眼镜没有见过，这是宇智华自己深夜苦思的一招，后经袁大化与他反复推敲，认为是红方有赢没输的一招好手。眼镜却以为是宇智华忘记了正统布局所致，必竟中炮过河车急进中兵对屏风马平炮兑车这一布局招法太多了。因此，就略作思考，下出了进车系底象的应手。这是必应之招，无可厚非。然而接下来的几招，他就不知正解了，一个熟知，一个初次遇到，这棋还怎么下。眼镜在接下来的应招中，出现一个错误，因此黑方就失去了和棋的机会。双方又下了十来招，红棋又一次形成胜势，再下一城。

第三局，还是宇智华先行，起手仍是当头炮。这次眼镜再不敢用中炮过河车急进中兵对屏风马平炮兑车这一布局了，而是采取顺炮应对，不想又落入了宇智华最熟悉的布局当中。要知道，宇智华下顺炮布局已经下了四年了，其功力之深，老爷子与之交锋也常马失前蹄。眼镜采用这种布局与之下棋，真是自讨苦吃。双方交手仅二十多招，宇智华灵活多变的棋招就使他胜势初成。

第四局，眼镜执红先行，宇智华执黑后走。眼镜起手当头炮，宇智华还以当头炮，形成顺炮局。双方经过四五十招的应对，宇智华以妙杀又胜一局。第五局，眼镜拼尽全力，终于盘面占优，但宇智华顽强抵抗，最终在劣势下坚强守和。第六局，双方再下顺炮局，宇智华以优势进入残局，最终以弃一马一兵的代价入局成杀。

六局已过，宇智华以五胜一和，居于不败之地。宇智华笑呵呵地抬起头，对眼镜说：“小哥哥，我看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到此为止吧？”

眼镜已经被彻底打败，自知取胜不易，只好作罢。他悻悻地掏出五十元钱，递给了宇智华。在一旁的张大爷脸上早已再无得意之色，愣愣地低着头。蔡依哥拥着宇智华，众人欢呼着一同来到了家。（在这里，鬼厨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