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糟糠遇见黑色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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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奈奈有惊吓后遗症

    奈奈从前遇事很冲动,最典型的一次是为了追小偷没留神把自己的腿摔到骨折。看着奈奈妈在病床前痛哭流涕,絮絮叨叨说:“虽然你被男人抛弃了,可不能不要自己的命啊,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怎么办?”

    奈奈的父亲早早过世,奈奈妈一个人把她带大,因为家世不错,颇有些积蓄,所以她一直生活无忧。

    直到那天,她才发现,如果自己出事了,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痛苦,甚至那个人会比她更痛苦时,她就发誓,以后一定不让奈奈妈再操心了,说到做到。

    从那以后,遇见事了,她都会反应慢一点,都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着急、不慌忙的样子。更加离谱的是,她还学会在关键时刻装鸵鸟,哪怕旁边摆放的是个咖啡杯,她也会把头扎进去,将安全第一作为考量一切的准则。

    眼下,也是如此。

    雷劲发现奈奈的目光还在茫然,又点了点她的嘴唇,虽然她的眼睛一直睁得很大,可她的瞳孔里分明没有映入任何东西。

    她只是在用瞪大双眼来表示自己的惊讶。

    点一点,再点一点,越点,心里越不想放开,他眼看着她的身子不由得微微发抖,他的嘴角一直是挑着的。

    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让奈奈找回了一点神志,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的,要若无其事地对待被强吻的事,因为这事儿攸关生命安全和六万块钱,是自己目前来说最大的外交问题。

    于是她深呼吸,再深呼吸。

    咕咚!

    两个亲在一起的人,眼角的余光同时瞥向声音的来源,随即奈奈的脸变成了苦瓜,粉嘟嘟地皱成一团。

    “呃,好痛!”她半躬下腰,抱着右脚跳起来。脚背上正砸下的是她万能的大手袋。

    手机、钥匙、钱包、化妆包、文件、防狼器、手电筒、花露水、统一绿茶,呃……还有一包abc卫生巾。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句俗语就是这么形象地展现在雷劲面前,毫无保留。

    奈奈抓住机会挣脱他的手,赶紧弯腰捡东西,可是脚点在地上还是钻心地疼,一个没站稳又差点栽倒在地。雷劲拧着眉头看着她奋力和脚伤搏斗觉得有点无奈,只能命令道:“老实待着。”

    她的表情微微一滞。

    随后雷劲低头弯腰,开始捡东西,一样一样的,直到abc的时候,奈奈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压低嗓子尴尬地说:“那个我自己来。”

    雷劲一派无所谓的样子,捡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扔进手袋里。

    奈奈觉得自己轰然耳鸣,有点被人扒掉衣服看个精光的无助。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买这些东西,一律是要用黑色的塑料袋包裹个严严实实的,然后鬼鬼祟祟地跑回家藏起来。上大学时,室友也总说,从来没看见她买过这个,用过这个。甚至和吕毅结婚这七年,她也没有让他看见过自己用的牌子和类型,这是她执拗的坚持,也是最让别人不能理解的地方。

    而他,却轻易打破了这种忌讳。

    雷劲捡好东西,拎了拎,挺沉。她那么小的个子居然能背这么沉的包,不怕累断自己的锁骨?

    他站起来,奈奈赶紧躲避开他的双眼,生怕自己必须尴尬地面对刚刚帮她捡过abc的男人。

    “脚还疼吗?”情欲消散的雷劲脸上的笑容还是有点邪邪的,他呼出的热气弄得奈奈从脊椎紧张到头顶。

    “不,不疼了。”结巴的奈奈,脸粉红粉红的。

    他宽大的手光明正大地搂住奈奈的腰,把她的另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膀,说:“不疼了也小心点,走吧。”

    奈奈心里突然有点失落,她以为黑社会嘛,一定是很男人的形象,他一定会把自己打横抱起来,送到车上。毕竟,电视上都这么演,这也是最梦幻的英雄救美的桥段。可惜,没有。他不是英雄,她也只不过是个弃妇而已。

    避过奈奈满脑袋的小念头不讲,此刻雷劲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该死的大姨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捣乱。他很想把奈奈抱起来,然后一直抱到宾馆。可是,接下来呢,浴血奋战?

    不,他还没饥渴到那种地步。所以他必须远离容易点燃欲望的她。

    两个人一时间都有点沉默,走下楼梯的时候,谁也没说话。

    有点没精打采的奈奈和心怀不满的雷劲就这样离开了饭店。

    背影有点长,一个宽厚安稳,一个谨慎小心。一个一步一步迈得很踏实,一个一跳一跳颇为狼狈。

    扑通扑通的什么声音就在暖香满怀的背景里响起。

    你们说,那是什么声音?

    奈奈没有女性朋友。她只有女性亲人和女性同事。起因缘于她无数次不知不觉中当了好朋友的炮灰,不想重蹈覆辙的奈奈也自然冷了和女*朋友的心,所以目前为止能够算得上她最亲近的人的就是小陈。

    雷劲把车子开到她们租住的地方,着实费了不少的劲。直转了无数个弯才找到那一幢破旧的小楼嘎吱一下停下来。

    他说:“我送你上去。”

    奈奈咬牙蹦下车说:“没事,谢谢您,不用了。”

    雷劲从自己这边下车,帮她拿手袋,然后一只手熟稔地摸上了她腰的位置,不容置疑地说:“我送你上去。”

    奈奈身子明显一抖,回头讪笑说:“不用了,我和别人一起住,不太方便。”

    “谁?”雷劲掐住她的下巴阴冷了面孔问。奈奈再傻也知道他的表情不是好兆头,于是她不敢敷衍,认真回答:“同事,一起工作的同事。”

    雷劲顿了一下,然后放下手,说:“哦,那我送你到门口。”看奈奈还想反驳,又补了一句,“抗议无效。”

    皱皱眉头,她再也没说话,低头往楼上走,心里有一点暖意。

    其实,她要的很简单,可惜,他太不简单了。

    靠在门口,奈奈无声地看了雷劲一眼,雷劲明白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于是从怀里掏支烟出来,说了句:“自己小心。”转身就走。

    没有告别的摆手,也没有告别的吻。

    奈奈有点恍惚,用手翻腾着钥匙,找了半天,他半层楼还没走下去,就在这时,小陈听到大门外的声音快步跑出来开门,要知道,奈奈忘记带钥匙不是一天半天的毛病,幸亏一起住的还有别人,不然露宿街头都不下几百次了。

    小陈打开门,感应灯随即亮起,奈奈抬头看见她开了门,赶紧笑笑,“幸亏你在,不然我又进不去门了。”

    “哪天把钥匙拴个链子挂脖子上,看你还忘不忘。咦,那个人谁呀?”小陈扫了楼梯拐角处的人影一眼,感觉特眼熟。

    奈奈一把把她推到屋子里,用力把大门关上:“哪有人,你眼花了。”

    小陈皱眉冥思苦想,突然尖叫着往外跑,“天,阿波罗!”

    “还凤梨呢!菠萝你个脑袋。”奈奈拽住她的大睡裙说,“你这么出去会把菠萝吓成地瓜的。”

    小陈在家穿的是史努比大睡裙,松垮垮的没形象,头发也为了凉快拿个大夹子夹成狗尾式,脚上还是趿拉着拖鞋,简直是周星星电影里的包租婆。

    “对哦,好可惜,不然就可以近距离接触了。”小陈对没能与阿波罗见面分外失望。她突然想到奈奈和阿波罗有可能存在非同一般的男女关系,立即像打鸡血了一样激动起来。

    “奈奈姐,那个雷先生不是在追你吧?”她的八卦欲望再次被刺激得空前膨胀,脸贴在奈奈面前,等待一段绯闻被挖掘出来。

    奈奈别过脸,换上拖鞋,把手袋扔在鞋架上说:“我对被雷劈不感兴趣。”

    “怎么会呢?他很好的。”小陈嗲嗲地说。

    “你怎么知道他很好?和他交往过?”奈奈突然想起刚刚那个吻,脸色又有发红的先兆。

    “奈奈姐,你怎么嘴肿了,刚刚吃麻辣小龙虾了?”小陈拿鼻子在奈奈衣服上狠狠嗅了一下。

    奈奈赶紧用手挡住嘴唇含糊地答应:“嗯,辣的,太辣了。老板把卖辣椒的打死了,辣椒不要命地放。”

    看见小陈那丫头还是穷追不舍,奈奈赶紧躲进自己的房间对外面喊:“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是早班。”

    “可是我还想问你,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的……”小陈无奈地说。

    什么怎么知道的?嘴巴告诉她的,奈奈愤愤地想。

    不对,好像今晚吃饭没给钱,愤怒中的奈奈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愣在原地,这么说,那就是他付的账了。

    没想到,黑社会也会这么善良地替她埋单。

    奈奈晚上睡得不好,睡不着的时候就对着天花板发呆。其实她很怕和男人接触,尤其像雷公这样的男人。她曾经以为,自己的失败源于自己不够完美,如今才知道,其实还源于懦弱。她会怕很多事,会怕再次受到男人的伤害,会怕再次面对情敌连话都说不出来,更怕最终她无法坚强地挺起脊背走出困境。毕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她知道自己一定受不了,不坚强的女人爬过挫折一次已经是伤筋动骨,再来一次,她会连骨头都留不下。

    奈奈想,爱情这东西早晚会过保质期的,无论哪个男人都一样,总有宝贝疙瘩变成死鱼眼睛的那一天,所以不如放下对爱情的憧憬,想一些符合实际的问题,把那些骗人的鬼话都丢在脑后,女人最好打死都不要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爱情。

    可是,他会放过她吗?奈奈一想到这个问题脑袋就疼。

    一个男人对自己是否认真,她能看出来。当年吕毅苦苦地守在女生宿舍楼前,一守就是一个月,姐妹们说,他多有诚意啊,你没看出来吗?奈奈苦笑着,懒得为自己的冷酷辩解。

    她可以第一眼就看出男人的追求和认真,却发现自己看不透他们后来在想什么。那个深情等待她的男子终于娶了自己,却在她认为生活很幸福、家庭很美满的时候选择了背叛。

    难道是一种必然的轮回?

    不管怎么说,吕毅的出轨对她的打击很大,甚至颠覆了她最乐观的天性。现在的她已经不再习惯有人追求,更不习惯遐想未来,所以,对于今天这个小小的事故,她只能说声抱歉。

    对于所有能唤醒她痛苦记忆的事,她都不会给予任何机会。

    这是她最终能保护自己的本能。

    于是,她抹抹眼角的泪水,心里一阵缩紧,闭上眼睛对自己说:“秦奈奈,这就是一个陷阱。没有人可以跳过去,但是你能。所以下定决心你就跳吧,一下子跳过去了,也就安全了。”

    呼,说完以后,她长吁了一下,一口气说完一句话有点喘,慢慢平复下来,又听见自己补了一句:“虽然,这陷阱,挺诱人的。”

    是的,很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