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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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4

贺非命坐在马车中,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指尖几乎被攥成白色。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了,外面的人撩开车帘,说了句,“下来!”

    她顺从地走下车,但外面并没有任何的屋舍,而是一片更为荒凉的树林。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一位身材高瘦的蒙面人,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刚才在外面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阁下是准备现在就杀了我?”她悠然问道。

    那人的目光很冷,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波纹,而就在贺非命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他已经将腰畔的长剑缓缓抽出了。

    “看来我今日是难逃一死。”她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我到底是死在谁的手里,可不可以给我一句明确的答案?让我就是死了也做个明白鬼呢?”

    那人的眼神中浮现出的冷笑,似是在鄙夷她临死前还有这么多话,不过对方还是开了口,“你不该出现。”

    “不该出现?不该出现在这个人世上,还是不该在皇城出现,还是不该在你们的面前出现?”她猜测宇文柔一定会去搬救兵,此时最要紧的是时间!如果不能把时间拖延到救兵来到,她就要真的送命于此了。

    但是这个蒙面人显然不准备多浪费口舌在她的身上,剑光在空中一闪,已经冲着她的咽喉刺了过来,她本能地闭上眼睛,一瞬间有种挫败的绝望占据了心头。

    就这样死去吗?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但是剑尖并没有刺入咽喉,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因为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有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抱住,拖拉出那一剑的剑势所在。

    她睁开眼,还没有看清那个人,就听到那人的声音,“在皇城公然杀人的人,判斩立决!”

    好熟悉的体息……这个声音也是冷的,冷得像是冬日湖水上冻成的冰面,有种冰冷却清澈的透明之味。但同样是冷,这个声音听进她耳朵里却让她万分惊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令狐笑?”她不由自主地脱口叫出他的名字。

    他的左手还紧紧抱住她的腰,并没有理睬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拿剑的那个人,在他们的周围,令狐笑的侍卫已经暗暗围过来,形势陡然扭转。

    “是要本相亲自动手拿人,还是你们自己自绝于我的面前?”他如山岳一般的气势让那些劫匪全都低下头,倒退几步,悄悄看向自己的首脑。

    持剑的蒙面人并不急子带人马逃走,他迎视着令狐笑的目光,沉声道;“你能保护她一辈子吗?若有人想杀她,早晚她都要死。”

    令狐笑的声音更冷,“你的主子难道不知道,她现在是我选中的人,我不让她死,谁也不能动她一根头发!”

    贺非命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砰的一声让她几乎站立下稳。她想挣开令狐笑的禁锢,但是他的手臂搂得太紧,她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挣开。

    对面的蒙面人看到她的小动作,冷笑一声,“看来她未必需要你的保护,你表错情了。”

    “我与她如何是我们的事,你和你的主子都不用操心。”令狐笑的眉心一沉,“你还站在这里,难道真的想死了?”

    他的这句话一出,十几名蒙面大汉都跟随着首领倏然钻进密密的树林之中。

    令狐笑一抬手,止住了要去追赶的侍卫总长,“穷寇莫追。”

    贺非命扬起眼睫,望着他那张永远波澜不兴的俊容,幽幽地陷入深思。

    历劫归来让宇文柔再次哭得淅沥哗啦,一把抱住她的肩膀,嚎啕大哭个没完。

    贺非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微笑道;不好了,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放心,没事了。”

    “幸亏遇到了丞相大人从这里路过,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抽噎着对站在旁边的令狐笑连声感激,“丞相大人,真的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他的目光始终停在贺非命的身上,淡淡说;“贺姑娘临危不乱,还能想出计策保全住宇文姑娘的安全,实在是难得。”

    她望着他,放开了宇文柔,缓步走过来,深深一礼,“多谢丞相施以援手,将民女救于刀剑之下。”

    “你这样谢我还真是让我吃惊。”他的话带着几丝嘲讽,“我以为你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当谢必谢,当恨必恨,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哼,是吗?”令狐笑扬起脸,似乎并不愿意领受她的感谢,“不过你也不要想错了,我救你,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约定才刚刚开始有意思,实在不忍见你死在别人的手里。”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要他死的人,没有人可以帮他活,而我想要他活的人,也没有人能让他先死。”

    “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丞相大人多给了我一些活命的时日?”

    她本来是真心道谢,没想到令狐笑这个家伙居然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不由得心里也动了气,几乎想冲口说出“我本来也没求你救我”这样的话,不过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天色已晚,本相送两位小姐回府。”令狐笑用不容争辩的口气说完这句话之后,独自走回自己的马车。

    宇文柔轻轻拉了拉贺非命的衣角,问道;“我们怎么办?”

    “既然丞相大人亲自邀请,我们不坐马车岂不是不识好歹了?”她也冷笑了一下,故意将话说给前面那个人听,但是他连头也没回。

    贺非命拉起宇文柔的手,大步走向令狐笑的马车。

    将她们送回宇文府的时候,宇文家的家丁吓了一跳,虽然是下人,但是宇文家和令狐家互不往来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令狐笑会亲自送两位小姐回来,也想不通为什么两位小姐出门的时候是坐着自己的马车,回来的时候却是和死敌坐同车而回。

    宇文柔下车的时候还在一个劲儿的感谢,令狐笑只是淡淡的,没有多余的话。

    待贺非命要和她一起进门时,令狐笑忽然悠悠开口,“贺姑娘要记住一点,可以未卜先知或者有点小聪明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若不能了解透彻人心和人性,你永远也赢不了我。”

    怎么?救了她一命就开始耀武扬威地教训她,大谈道理了吗?

    贺非命的嘴角挑起,“多谢丞相提醒,民女会把丞相大人的忠告牢记在心,务求不让丞相大人失望。”

    车帘刷的一声落下,他的声音在帘后飘来,“不知道贺姑娘下一次准备出什么招数,本相万分期待。”

    贺非命敛衣一礼,没再说话。

    令狐笑的马车刚走,宇文柔忽然惊呼一声,“贺姐姐,你受伤了?”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在她的衣袖和胸前有许多斑斑点点的血迹。但是她身上没有一处受伤,这些血迹又是从何而来?

    蓦地,她一惊。难道这些血是令狐笑的?难道刚才救她的时候,那一剑刺中了他吗?

    顿时,心头一片五味杂陈,再也无法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