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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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回 清自清浊自浊泾渭分明

第五十一回 清自清浊自浊泾渭分明

便见得绿衣美‘妇’径直走到洗心大师面前,侧身福了福,听得她吐莺声、啭燕语:“张荷拜见洗心大师。”

黄浩听得“张荷”二字,张大了的嘴巴才合拢了来,面上亦恢复了自然。黄浩乍见张荷,以为乃是尤欢欢复生,是以心中才大吃一惊。

张荷与洗心大师见过礼,又启樱口,轻声道:“请大师为张荷落发吧。”

“阿弥陀佛,张施主,你可要想好了;昔日,张施主身处皇宫之中,养尊处优,享尽了荣华富贵;今日,遁入空‘门’,是要过清苦的日子的,张施主能经得起洗炼么?且是拜佛诵经须尘念断绝,张施主能去染入净么?”洗心语声庄重地道。

“大师,张荷自入唐宫,虽是身份尊宠,心中又何尝有过一丝欢乐之情?那时,张荷凡心便已然死去了;与大师写书之时,张荷便将自已当成一个佛‘门’弟子了。如今,张荷了无牵挂,还有解不开的情结、断不得的尘念么?还有何清苦日子不能过得么?”张荷语声平静似水,妩媚的粉面上‘露’出圣洁之‘色’。张荷道“与大师写书”之言,原是前时,张荷曾写书与洗心大师,备述自已的遭遇,又发誓愿落发为尼,随洗心大师礼佛。洗心大师见张荷之书字字真情,句句血泪,又见她身世凄惨,思虑数日,终于决定要度化她,是以洗心大师今日才身入梁宫之中。张荷所以与洗心大师写书,原是她在未嫁与李克用之前,便与牛丹桂相识,且是‘交’情亦颇是不浅。后来,张荷被唐僖宗李儇设计霸占,被囚唐宫之时,曾多次托人打听牛丹桂的消息,却是终不见回音儿。直至前不久,张荷才打听得牛丹桂在忏悔庵出家为尼,法号为洗心。张荷听得牛丹桂遁入空‘门’,心中一动,便也生出了出家之念,于是书了一书,托人捎于洗心大师。

洗心大师听得张荷之言,点头道:“阿弥陀佛,张施主向佛之意既坚,贫尼便为张施主剃度了。”当下取刀出来,为张荷落了发。洗心大师牵了张荷之手,庄声道:“张施主终于剪掉了三千烦恼丝,脱离了苦海了。从此,张施主便是佛‘门’弟子了凡了。了凡师妹,随师姐走吧。”举步便走。

朱友贞见洗心大师‘欲’走,身子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悲声道:“二娘,孩儿生父已然不在人世,生母又生死不明,眼下,咱们母子才见面,您老人家便要弃孩儿而去么?这也未免有些残酷了吧?”

洗心大师见朱友贞面现痛苦之‘色’,心中亦觉不忍,于是柔声道:“进儿,世间苦多,罪孽深重,又有何留恋之处?二娘一个出家之人,既然已经脱离苦海,又焉能再多涉尘世?还是早些回庵的为是。进儿,咱们若是有缘,自会有相会之日的。”洗心大师又了向众人施了一礼,诵了声佛号,牵了了凡之手,缓缓走出宫‘门’去。

朱友贞见得洗心大师顾自而去,叫了声“二娘”,却又哭出声来。

黄浩见得朱友贞如此,便又想起自已的身世来,心中更觉酸楚。黄浩难过了一回,叹声道:“贞弟,往事往矣,何须过分烦心?百废待举,还是办正事要紧。”

朱友贞听得“办正事要紧”几字,止住悲声,涩声道:“浩哥,啊,不,乐哥,你、我弟兄今日才晓得了自已的身世,乐哥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且是乐哥雄才大略,这皇帝之位进儿便该还与乐哥了吧。”

“贞弟,什么‘乐哥’、‘进儿’的?我还是黄浩,并非什么朱遥乐;你还是朱友贞,亦非什么黄进!”黄浩冷笑一声,又疾言厉‘色’地道:“贞弟,当皇帝是小孩儿过家家么,是想当便当,不想当便不当的么?贞弟已然行过登基大典,诏示天下,百姓尽知,若是再禅位于他人,不怕引起天下大‘乱’么?你、我弟兄还分彼此么?且是皇帝之位还似其他物事么,是说还便还的么?”

“浩哥既然如此说话,小弟亦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此时朝中事‘乱’如麻,咱们又该先于何处下手才是?”朱友贞苦苦一笑,涩声道。

“贞弟,救兵如救火,一刻也耽误不得!眼下濮阳吃紧,咱们还是先去救援濮阳的为是。”黄浩毅然决然地道。

“去救援濮阳?浩哥,如今朝中还有几个兵马,浩哥便想如此去救濮阳么?”朱友贞苦笑道。

“贞弟,兵马多得紧,只等咱们来用了。”黄浩笑了笑,不慌不忙地道。

“浩哥,甚时候了,还开如此玩笑?兵马又在何处?”朱友贞哭笑不得地道。

“哈哈,贞弟,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贞弟身为一朝人王帝主,掌一国军民,还怕招不得天下兵马么?”黄浩大笑道。

朱友贞眼前陡然一亮,旋又不无担心地道:“浩哥之言虽是有理,只是仅凭你、我弟兄的声名和威望,一时之间,只怕是办不好此事的,须寻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出面相助才是。”

“哈哈,贞弟,眼下便有如此一人,足堪担此大任,贞弟怎的竟未想到?”

“浩哥是说宫中么?”朱友贞摇了摇头,面现诧异之‘色’。他苦苦一笑,又低声道:“浩哥,梁宫之中,只怕未有如此高人吧!”

“贞弟,你看广王老伯可当得此任么?”黄浩笑问道。

“唉,浩哥,小弟真是事急人‘迷’,竟然未想到他老人家!”朱友贞恍然大悟。他自责一声,又忧虑地道:“浩哥,只怕大伯不肯出山。”

“贞弟,伯父之心未死,咱们若是陈述厉害,阐明是非,浩哥以为他老人家是会出面相助的。有伯父出面主持招兵之事,成功易矣!走,贞弟,咱们此时便请他老人家去。”黄浩道罢,同朱友贞一道与六净、孔燚见了礼,出慈宁宫,向了一个去处飞奔而去。

二人一路行来,却已然到了一个处所,抬头看时,却见院‘门’上方悬了一块横匾,匾上书有三字,却是“长寿宫”三字。二人入得宫来,见得一位长眉老者,施礼毕,便听黄浩笑道:“伯父,今日乃贞弟登基的大喜之日,老伯身为皇伯,又是广王千岁,怎的不出去助贞弟理事,且是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听得长眉老者叹声道:“黄贤侄,朱昱老了,还有用处么?朱昱别无他求,只求能平字度过残年余生也便心满意足了。宫中之事,自有你们年轻人处置,还用得着伯父‘操’心么?且是朱昱‘性’情好静,是不喜热闹的,是以还是不去的好。”

“哈哈,伯父之言差矣!伯父,‘甘罗早,子牙迟’,姜尚耄耋之年方受聘于文王,后又助武王讨伐商纣,兴周家八百余年基业,伯父年纪与子牙受聘之时相若,怎的便不能再做出一番事业来了呢?”黄浩朗声笑道。

“贤侄,子牙助武王灭商兴周,有一副健全的躯体为资本;伯父一个残疾之人,若是再抛头‘露’面,一则伯父自己丢人现眼,再者,还会为你们面上抹灰。如此,伯父又怎能与姜尚相比?且是伯父参与朝事,定会大煞风景的。”朱昱苦笑道。

“什么,一个残疾之人?”黄浩惊讶万分,不由向了朱昱仔细瞧了过去,才见朱昱左边长袖轻飘飘地垂着。黄浩上前一步,扶了朱昱的身子,急问道:“伯父,您老人家的胳膊……”

便见得朱昱面‘色’一沉,切齿道:“咳,浩儿,还不是拜朱三贼子所赐么?!”

“啪”,一声脆响传出,见得一只‘玉’杯摔落于地,碎片向了四处迸溅开来。众人吃了一惊,向了声起处看时,却见一位老者手臂高扬着,尚未落下。

见得这老者又抓过案上的一粒赤金骰子,向了旁边的一个‘玉’盆之中猛然击去。听得“当啷”一声脆响传将过来,见得‘玉’盆登时便现出一个‘洞’儿来。老者转过身子,以手指了一人,大喝道:“朱三儿,尔识得尔何许人么?尔幼时,便是一个恣纵放‘荡’,偷‘鸡’‘摸’狗,断路劫街,不做好事的坏坯子;及大,更是一个游手好闲、骄横不法、无恶不作的卑鄙小人!后来,尔四处流‘浪’、归无定所,于走投无路之时,才投靠了黄巢大侠。黄大侠视尔胜过亲生兄弟,待尔天高地厚之恩,尔不思报答,却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背叛了黄大侠,投了唐廷,将黄大侠‘逼’得全军覆没,使大齐基业毁于一旦!尔归附唐朝,僖宗皇爷认尔为御弟,封尔为四镇节度使;其后,昭宗皇帝又封尔梁、魏二王,兼备九锡之命,尊宠之隆,无以复加,且是亘古罕有!爵尊至此,富贵足矣,尔何故便灭他李家三百年社稷,称王称朕,建了劳什子梁朝,做了劳什子皇帝?!尔以臣弑君,以子杀父,毁了李唐江山,乃千古罪人,当遭万世唾骂,遗臭万年!老夫死后,尚觉无颜见朱氏先人于地下;尔如此一个恶贯满盈的‘乱’臣贼子,又有何面目见李氏诸皇于九泉之下?”

见得“朱三儿”身子退后一步,听得他讪讪地道:“大哥醉了么?大哥回宫歇息了吧?”

“醉了?哈哈,朱三儿,什么是醉了?”老者大笑一声,身子移前一步,以手指了“朱三”的鼻子,冷笑道:“朱三儿,老夫是醉了,天下人都醉了,唯独尔朱三儿是清醒的!哼哼,尔清醒得连爷老子是谁都记不起来了吧?”老者口中说话,一把抢过案上的一把金壶,向了“朱三儿”猛击过去。他含恨出手,金壶又颇是沉重,见得壶行如飞,听得劲风鼓‘荡’,直向“朱三儿”的脑袋招呼过来。

“朱三儿”自然识得厉害,身子疾闪,避了过去。便听“喀嚓”一声声响发出,见得金壶落于御案之上,御案登时便现出一个偌大的窟窿来。

“朱三儿”心中大吃一惊,舌头伸出口外,良久才收了回来。虽是如此,这“朱三儿”却也并不发怒,只是微笑道:“大哥骂得好!大哥别忘了,咱们可是一个爷老子的啊!”

“哼哼,一个爷老子的?小三儿,谁个与尔是一个爷老子的?”老者冷笑一声,向地上唾了一口,又大骂道:“朱三儿,尔乃是一个娼‘妇’生的无赖之徒,怎可与老夫堂堂正正之人相提并论?没的辱没了老夫的清白之名声!”老者口中说话,一把抓过一只金盆来,又‘欲’向了“朱三儿”掷去,却被众人夺下了。

“朱三儿”怒极反笑,大声道:“大哥,寡人遭受多少辛苦、多少磨难、多少屈辱,才建立了大梁王朝,封你为亲王,让你安享荣华富贵?料不得今日大哥竟然同他人一般,不解寡人的苦衷,且是又辱骂于寡人?真让寡人寒心!大哥既然不愿承认咱们是一个爷老子的,寡人便与你毫无瓜葛了。哈哈,一个与寡人无有干系之人,怎可为我大梁朝亲王?从此时起,你这个梁朝的亲王便成了一个大唐遗民了。金瓜武士,快将这个大唐王朝的子民与寡人轰了出去!”

老者踉跄地抢至“朱三儿”面前,吐一口浓痰于“朱三儿”面上,大笑道:“朱三儿,见你的大头鬼去吧!亏你还有脸如此说话!既然你这个劳什子皇帝来路不正,便只能算是个冒牌货了!你这个冒牌皇帝封的亲王,又能算甚鸟东西,老夫要它何用?便还与你便是了!”他口中说话,举手向了“朱三儿”脸上便打。

“朱三儿”侧身闪开,口中‘阴’阳怪气地笑道:“哈哈,你既然不识抬举,专与寡人作对,今日,寡人倒要你瞧瞧是寡人这个来路不正的冒牌皇帝厉害,还是你这个正统的唐朝忠臣孝子厉害!”“朱三儿”口中说话,腰间之剑早已拔在手中,倏忽一剑,向了老者左臂斫了过来。

老者哪料得“朱三儿”会猝下毒手,且是酒醉,衣衫又被众人扯了,身子又哪里能动弹得分毫?却被一剑砍个正着。听得“咔嚓”一声声响发出,见得一条手臂滚落于地,伤处血如泉涌。老者口中发出一声惨叫之声,怒喝道:“畜生,你……”却已然昏厥于地。

子夜,大街之上,忽的现出二人来。借了朗朗的月光,清晰可见乃是一男一‘女’二人,且是抬了一个偌大的物事,正步履艰难地移动着,显是物事甚是沉重了。

二人正行间,忽听一声雷鸣似的喝叫声在静夜中炸响:“兀那贼配军、王八羔子与那‘骚’‘女’人、破烂货,半夜三更的,鬼鬼崇崇地在街上游‘荡’个球?!”

二人听得喝声,直惊得魂不附体,各个口中叫了声“娘啊”,身子一软,早已瘫卧于地。

喝声才歇,便见得一个黑煞神似的汉子威风凛凛地立于二人面前,以目盯了二人,口中“嘿嘿”地冷笑不休。“黑煞神”笑了一阵,‘阴’阳怪气地道:“哎啊,原来是老昆兄弟与王家大妹子。某家方才不识是二位,得罪了,请二位海涵!”

男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挣扎着爬起身子来,尚自哆嗦成一团,口中抖抖地道:“朱老爹,您老人家可吓杀小人了!”

“哈哈,老昆兄弟,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老昆兄弟又未做甚亏心之事,有何好怕的?”“朱老爹”巨口一张,大笑道。

“朱老爹真是恪尽职守,如此冻死老牛、冻破石臼的三九寒天,朱老爹不在屋中暖和身子,却照旧在城中转悠,怪不得今年的县城中盗贼一个也无,如此平安无事,原来这都是朱老爹之功!”“老昆”谄笑道。

“朱老爹”轻轻敲了敲手中的铜锣和木梆,发出清脆悦耳之声,在静夜中听来,愈显美妙。他停下手来,笑道:“颜兄弟过奖了!县城平安哪里是朱某一人之功?俗语道‘卖什么吆喝什么’,朱某由一个下贱的卖艺之人被县太爷提拔为捕快兼巡更更夫,自是要报答县太爷的知遇之恩,尽心于公事了;且是为了百姓能过个平安的日子,亦是不能敷衍了事的了。”“朱老爹”紧紧地盯了“老昆”二人一阵,口中发出惊疑之声:“咦,老弟二人深更半夜的不在家中歇了,孤男寡‘女’的向外跑什么?”不待二人说话,又大笑道:“敢是老昆兄弟要拐带王家大妹子‘私’奔吧?哈哈,这可是犯法、吃官司之事啊!”

“朱老爹取笑了!”颜老昆苦笑道。

“咦,这是何物?”“朱老爹”以足踢了踢地上的物事,口中发出惊讶之声。他弯下身子,仔细瞧得瞧,惊问道:“哎啊,原来是钱二兄弟!大妹子,钱二兄弟这是怎么了?”

“朱老爹,是这样子的:今夜,钱二哥突然发病,王家大妹子求小人帮忙送钱二哥去寻医。”颜老昆身子上前一步,口中忙不迭地解释道。

“噢,原来如此!”“朱老爹”恍然大悟。“朱老爹”口中说话,伸出手来,便要扶钱二的身子,且是急促道:“颜兄弟,救命要紧!王家大妹子如此一个弱‘女’子家,抬了钱二兄弟偌大一个身子,三寸金莲怎能走得快?不如由朱某换下王家大妹子,咱们也好节省些时光!莫说钱二兄弟重病在身,便是一个身强力壮之人,滴水成冰的天气,躺身于地,亦是承受不了的!”

“朱老爹,莫要碰钱二哥的身子!”颜老昆惊叫道。

“朱老爹”吃了一惊,疾忙缩回手来,疑‘惑’道:“颜老弟为何不让朱某动钱二兄弟的身子?”

“哟,朱老爹如此热心,如此乐于助人,奴家代钱二哥谢过朱老爹了!只是奴家之夫患的可能是霍‘乱’之疾,是会传染人的,朱老爹尊贵之躯,奴家又怎敢让朱老爹冒险?”地上的‘女’人爬到“朱老爹”面前,挡住他的身子,口中嗲声道。

“好香,好香!”“朱老爹”使劲嗅着“王家大妹子”身体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又大义凛然地道:“王家大妹子说甚话来?你与老昆兄弟为救钱二兄弟,敢于以身涉险,朱某堂堂一条汉子,便能置大义于不顾,做贪生怕死之辈么?”“朱老爹”一把推开“王家大妹子”的身子,将钱二的双臂抓于手中。“朱老爹”才触钱二的身子,便听他口中发出一声惊叫之声,见得他疾忙缩回手来。原是“朱老爹”一抓之下,却觉钱二的身子冷如寒冰,心中一惊,不觉便收回手来。

“王家大妹子”听得惊叫声,心中大吃一惊,急问道:“朱老爹,怎么了?”

“王家大妹子,钱二兄弟已然去了!”“朱老爹”身子抖动着,颤声道。

“什么?你说什么?”“王家大妹子”乍闻此言,如遭雷击,一下子便惊呆了。她回过神来,一头扑到钱二尸体上,放声大哭起来。“王家大妹子”哭得悲痛‘欲’绝,在静夜中听来,愈显凄惨。

“王家大妹子”哭得良久,猛然站起身子来,扑至“朱老爹”面前,‘玉’手猝出,抓住“朱老爹”的衣衫,娇斥道:“朱占鳌,赔我丈夫的命来!赔我丈夫的命来!”

“朱老爹”吃了一惊,掰开“王家大妹子”的‘玉’手,身子疾忙退后一步,口中发出诧异之声:“大妹子,这、这、这话由何说起?”

“哼哼,朱占鳌,别假装糊涂了!”“王家大妹子”樱口中冷笑一声,又切齿道:“朱占鳌,若非你左盘右问,东啦西扯,耽误了求医良机,奴家夫君怎会踏上黄泉路?朱占鳌,你这个杀人凶手,须赔奴家夫君的命来!”

朱占鳌身子不断后退,“王家大妹子”身子不断向前‘逼’进。朱占鳌身子退后,口中苦笑道:“这、这、这……”猛见他收身站住,口中大喝道:“且慢,朱某有话说!”

“王家大妹子”身子正向前‘逼’进,哪料得朱占鳌会突然住身不行?一时收金莲不住,身体一下子便撞进朱占鳌的怀里,却被他一把抱了个正着。

朱占鳌温香暖‘玉’抱了个满怀,顿觉妙趣无穷,一时之间,意然忘了要说何话了。朱占鳌正感美不可言,却听“啪”的一声脆响发出,登时便觉面上火辣辣地疼痛。他吃了一惊,疾忙推开“王家大妹子”的身体,身子退后一步。朱占鳌向了“王家大妹子”瞧了过去,却见她‘玉’手高举,尚未放下。

便听“王家大妹子”恨声道:“朱占鳌,你延误奴家夫君病情,致死人命在先,调戏良家‘妇’‘女’于后,你如此执法犯法,该当何罪,心中自是清楚得紧的了!不赔奴家夫君之命,奴家便不与你善罢甘休!”披散着头发,高挽着衣袖,又要扑将过来。

朱占鳌捂着发烫的黑脸,苦笑道:“王家大妹子误会朱某了,朱某实无调戏大妹子之意,且是朱某实是识不得钱二兄弟因何而死!”朱占鳌拱了拱手,又低三下四地道:“大妹子,事已至此,请高抬贵手,放朱某一马,咱们凡事好商量!”

“哼哼,好商量?人命关天,岂可‘私’自便可了得的?”“王家大妹子”金莲顿得地上“啪啪”作响。

“唉,大妹子,人死不能复生。大妹子便是让朱老爹抵命,钱二哥又能活过来么?大妹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妹子便高抬贵手,网开一面,积些‘阴’德,放朱老爹一条生路吧!”颜老昆将“王家大妹子”身子拉后一步,劝解道:“大妹子,便让朱老爹赔你几个钱,以作日后之用吧?”

“赔几个钱?哼哼,颜大哥,一条人命便只值几个钱么?”“王家大妹子”冷笑一声,又“嘤嘤”的哭了起来。良久,她止了悲声,愤声道:“既然颜大哥为这个贼子求情,奴家便给颜大哥一个面子,不让此贼为钱二哥抵命了!但一条人命之案,是非千金之数不能了结的!”

“大妹子,朱某才被县太爷提拔为捕快,大钱一文亦不曾领得,且是朱某身处异乡他地,又能身存几何?请大妹子开开恩,再少些吧!”朱占鳌跪身于地,哀求道。

“不行,朱占鳌,一文也不能少!”“王家大妹子”粉面一沉,樱口中发出断然之声:“一条人命,千金已是最低之数了,岂可少得?”

“好,王翡翠,反正朱某身无分文,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咱们便去见官,要死要活,但凭官断,朱某认了!”此时,朱占鳌倒也豁了出去,将心一横,大声道。朱占鳌冷冷一笑,又道:“王翡翠,说不定便是你嫌钱二长得难看,便与颜老昆一道将钱二谋害了,想跟颜老昆远走高飞,再配鸳鸯!”

“你、你、你放屁!”王翡翠吼叫道:“朱占鳌,你理屈词穷,便血口喷人,反咬一口了么?哼哼,老娘眼里‘揉’不得沙子,是不怕吓唬的!”

“哼哼,王翡翠,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朱某不与你啰嗦,咱们还是见官的为是!”朱占鳌冷笑一声,一手扯了颜老昆,一手扯了王翡翠,举步便走。

才走几步,忽听“扑哧”一声声响发出,随之便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传了过来;又听“扑通”一声闷响传出,见得一人身子瘫卧于地。

便听一人大骂道:“无用的东西,如此未有出息,是你毁了咱们的好事了!”

又听一人抖声道:“朱老爹开恩,朱老爹开恩!小人愿招!”

“哈哈,颜老昆,说吧!”朱占鳌取下钱二脖子上的绳索,抖了抖,摔落于地,大笑道:“颜老弟,还用见官验尸么?”

颜老昆尚未开口,便听王翡翠娇笑道:“朱占鳌,奴家说与你听!奴家原以为颜老昆这个小白脸儿是个血‘性’男儿、风流公子,才与他成了好事,做了一对野鸳鸯,且与他合伙谋害了钱二,‘欲’与他做个长久夫妻。料不得他却是个没有骨气的脓包,害得老娘空欢喜一场!唉,也怪老娘瞎了眼睛,看错了人!朱占鳌,你若是能为老娘除了这个败类,老娘愿‘侍’候你终生!”

“哈哈,宝贝儿,此话当真么?”朱占鳌惊喜道。

“朱占鳌,亏你还是凛凛一条汉子,竟然信奴家不过!奴家爱的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若是跟了颜老昆这个软骨头,到了外面,不照样受人欺侮么?”王翡翠嗲声嗲气地道。

“好,宝贝儿,有你这句话,便是老天,朱某也是敢戳一个窟窿的!”未占鳌豪气冲天地道。朱占鳌转过身子,手出如电,倏忽一掌,向了颜老昆脑袋拍下。

颜老昆虽是风流倜傥,却是一个不习武功之人,前时又被吓破了苦胆,身子瘫卧于地,眼下虽是见得朱占鳌手掌闪电般招呼过来,但哪里又会想到去躲避?便听“噗”的一声声响发出,见得颜老昆的脑袋变成了个烂葫芦了。

朱占鳌怪笑一声,施展连环‘腿’,将钱二与颜老昆的尸体踢到路旁的枯井中,反身向王翡翠饿虎扑食般扑了过来……事毕,朱占鳌挟了王翡翠,施展轻功,跃出城墙,如飞去了,径回原籍砀山。

此时,朱占鳌老家之中,已有二子,均为前妻夏氏所生。

看看过得八、九个月,王翡翠产下一子来。朱占鳌虽是辨不清小孩儿为何人之子,但见这小孩儿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甚是可爱,心中却也欣喜万分。

又过得数年,朱占鳌夹‘阴’伤寒复发,救治无效,一命呜呼了。朱占鳌患此怪疾,原是当年他在宿县县城之中,于三九寒天之深夜,在大街上与王翡翠云雨,受寒气侵袭,从此便落下了此疾来。朱占鳌既去,王翡翠一人带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又哪里能够过活?王翡翠识得朱占鳌姊丈乃萧县首富,便带了三个孩子投奔到萧县姊丈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