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记
字体: 16 + -

第44回 受遗命承父业血洗平阳2

第四十四回 受遗命承父业血洗平阳2

“勖儿”听得“难能可贵”四字,回想自己昔日恣睢放纵、骄横暴戾之言之行,心中顿觉尴尬。良久,“勖儿”才恢复了自然,见得他身子一躬,低声道:“舅父宽宏大量,不怪罪勖儿,勖儿深表感‘激’!只是勖儿愚顽,舅父语含玄机,勖儿甚是不解,还请舅父指示‘迷’津的为是!”

“飞天神鹗”面‘色’一沉,愤声道:“勖儿,此事还须从数十年前说起。当时,你年纪尚不足三岁,我的妹子张荷便嫁与了你父,不久,她便随了你父去朝见唐朝皇帝。当时的唐朝皇帝乃是僖宗李儇。李儇虽是号为‘弥勒佛’,其实却是个佛面兽心的东西,唐皇见得荷儿貌美如‘花’,便设计烧死了你的祖父、伤了你的父王,将荷儿夺了去!那时,荷儿便已然怀了身子了,在唐宫中不久,便生下你这个弟弟来。”“飞天神鳄”说“你这个弟弟”时,以手指了指周德威。

“飞天神鳄”喘了口气,当下便将唐僖宗设计霸占张荷儿之事向了“勖儿”细细地道了一遍。

“勖儿”听得“飞天神鹗”之言,身子由地上直跳而起,口中发出大骂声:“舅父,李儇这个当千刀万剐的乌龟王八蛋、鳖羔子儿,如今身在何处?勖儿若是抓住了这个王八蛋,非将这个王八蛋剁成‘肉’酱喂狗不可!”

“唉,勖儿只识得终日嬉戏,晋王宫外之事竟然是半点也晓不得。那李儇老贼此时只怕已然成了一抔臭土了吧!”“飞天神鹗”苦笑道。

“飞天神鳄”话音才落,却听“啪啪”数声声响传将出出,看时,却见“勖儿”左右开弓了,正在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嘴巴。“勖儿”停手来,又指天发誓道:“勖儿该死!勖儿日后若不改过、不思上进,定遭天打雷劈!”

李克用见得“勖儿”面上登上便现出几个鲜红的掌印来,却似剜却了心头‘肉’一般,口中惊叫道:“勖儿,你……”却又闷声咳嗽起来。李克用喘息了半日,方声音抖抖地道:“勖儿,也怪父王昔日太宠惯你、太放纵你了,才令你到了今日的地步!唉,勖儿变成如此模样,父王亦是大有责任的。勖儿,日后断不可如此!”李克用歇了口气,又‘激’动地道:“勖儿,你生身之母沈氏英年早逝,也怨她命薄福浅,自不必说了。你二娘师氏尚在,日后,勖儿要以生母之礼待之,不得有违!你威弟可怜的母亲,亦是你的三娘张荷,被囚唐宫数十年,未能北归一次!眼下,她尚在朱温老贼之手,勖儿日后须救她出来!便是她以后不在人世了,勖儿也要设法将她的骨骸运回晋阳来,与父王葬于一起!父王的话,勖儿可记住了么,且是能做得到么?”

“父王嘱咐,勖儿记下了,且是勖儿日后便是想尽千方百计也是要完成父王心愿的!”

李克用听得“勖儿”之言,点了点头,又语声庄重地道:“勖儿,你威弟年纪虽是与你相差无几,但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诸子百家,无一不通,且是久经战阵,日后有事,须多多问他。便是你承业舅父,武功‘精’湛,经验丰厚,处事老到,且是他身为我大晋国监军,勖儿亦须时时讨教,且是要尊他为亲母舅!”

“父王,孩儿亦记下了!”此时,“勖儿”口中说话,已然是泪流满面了。

李克用道声“好”,又指了“柯儿”与“老烺”道:“勖儿识得此二人是谁么?”

“哈哈,父王,勖儿便是再冥顽不灵,亦是识得他们二人乃是我盟叔贺回鹘与薛铁山之子贺古柯与薛老烺的!”“勖儿”破涕为笑,大声道。

李克用以浑浊的目光盯了“勖儿”一阵,声如蚊鸣地道:“勖儿识得你贺二叔与薛三叔是如何死的么?”

“父王,这个勖儿却是识不得的。”“勖儿”摇了摇头,愧声道。

李克用长叹一声,又断断续续道:“十数年前,你、你、你贺二叔与、与与薛三叔,为救父、父王,替、替、替父王死、死、死于汴州封禅寺,你、你、你须将、将、将古柯与、与、与老烺作、作、作亲、亲、亲兄弟看、看、看视!”李克用“视”字才出‘唇’,便又大口喘息起来。

“勖儿”见得李克用痛楚之态,心中愈觉难受,疾忙跪身于地,叩头道:“父王,孩儿识得了!请父王歇息吧。”

便见得李克用老脸上现出一丝笑意来,黯淡无神的二目中猛然又闪出一线光亮来,旋又消失。听得李克用口中道出了声“好”,见得他大口一张,又有数口血吐了出来。李克用大叫一声,身子一‘挺’,两手抓挠了几下,双‘腿’蹬跶了一阵,二目圆睁,却已气绝身亡。

“勖儿”见得父王虎驾殡天,再难抑制心中的哀痛,一头扑到李克用的身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周德威、张承业、贺古柯与薛老烺四人见得晋王魂归西天,亦对了李克用的尸身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头,眼中亦流出泪来。终见周德威四人站起身来,对了李克用的尸身揖了揖,便又搀“勖儿”起来。

周德威为“勖儿”拭去面上的泪水,柔声劝慰道:“大王兄,人死不能复生,悲伤无益,还须节哀顺变为是。”又见周德威面容一肃,庄声道:“大王兄,国不可一日无主,还是请大王兄先继了王位以安民心的为是。”当下搀了“勖儿”,出得李克用寝宫‘门’来。

此时,晋王府诸官员早已齐聚晋王寝宫‘门’外,见得“勖儿”五人出来,疾忙围了上来,七口八舌地询问起晋王的起居来。

“勖儿”鹰目一闪,巡视了众人一眼,悲声道:“父王仙去了!”眼中却又流出泪来。众官员闻得讣信,心中亦觉难过,不觉痛哭失声。

便在此时,却听“哧”的一声笑声传将出来。众人吃了一惊,各个止住悲声,向了声起处望将过去,却见一人正在掩口而笑。众人一瞧之下,均为此人捏了一把汗。

“勖儿”抹了把面上的泪水,锥子似的目光狠狠地剜了此人一眼,面‘色’一沉,冷冷地道:“哼哼,吴节度使,笑由何来?是因为父王驾崩,心中觉得高兴么?”

“属下不敢!”“吴节度使”笑声戛然而止,口中发出诚惶诚恐之声。

“吴大龙,既然如此,你又因何发笑?”“勖儿”厉声喝道。这“勖儿”最恨汉人,尤是变节的汉人,是以听得吴大龙不识时务地发出笑声,心中自是怒极。

此时,吴大龙虽是有千百个心眼儿、亿万个转轴儿,但此时却是一个也寻它不着了。吴大龙口中“吭哧”了半天,却未说出合适的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道:“王子息怒,王子息怒。。。。。。”

“息怒个屁!吴大龙,怎的不回本王子的话?”“勖儿”吼叫道。

“王子,你……”吴大龙面‘色’陡变,声音抖抖地道。

“我?哼哼,吴大龙,如此说来,你是在取笑本王子了?”“勖儿”切齿道。

吴大龙见得“勖儿”凶狠之态,越发吓得说话不出了,只是机械的道:“这个,这个……”昔日的伶俐劲儿早已识不得飞到哪儿去了。

“吴大龙,你好大的胆子,父王殡王,你幸灾乐祸在先,本王子悲痛,你心‘花’怒放于后,你居心叵测如此,想来是想去阎王殿报到去了!”“勖儿”戏装的下摆在手中一提,左‘腿’高高抬起,跨前一步,口中发出大笑之声。

吴大龙听得笑声,直唬得心胆俱裂,双‘腿’一颤,身子跪倒于地,向“勖儿”爬将过来,口中哀求道:“王子饶命,王子饶命!”

见得“勖儿”身子在地上疾速地转了几圈,口中不自觉地发出“锵锵锵锵”之声,又仰天大笑道:“左右,吴节度使既然愿意笑,便让吴节度使永远如此地笑下去便了!”此言才出,便见得数名晋宫武士向了吴大龙扑将过来。

吴大龙魂不附体,面如死灰,身子抖动似寒风中的树叶。他向了“勖儿”跪爬数步,口中发出哀嗥之声:“王子开恩,王子开恩啊!”

吴大龙听得“勖儿”大笑之声,之所以唬得魂飞魄散,原是因为这“勖儿”‘性’情与常人最是不同,若是“勖儿”发怒时大嚷大叫倒也并不可怕,若是这“勖儿”发出大笑之声,却是最为可怕不过了,那便是“勖儿”要取人之‘性’命的前兆与信号了。

周德威听得“勖儿”发出大笑之声,识得吴大龙的‘性’命要岌岌乎殆哉了。他心中大惊,疾忙上前一步,对了“勖儿”躬身道:“王子,主公才驾崩,便开杀戒,只怕有些不适吧?”

“勖儿”大笑道:“威弟,啊,啊,周统军,此等败类,留于世间,只是丢人现眼,又有何益?此时,父王正在走路,便让吴节度使快马加鞭赶上去‘侍’奉父王吧!”“勖儿”手向上一举,又猛然砸下,大叫道:“砍了!”

周德威听得“勖儿”三声大笑笑过,识得再劝无益,只得道声“遵命”,躬身退于一旁。

吴大龙嘴巴大张,口中哀嗥不止。却见大刀光亮闪过,听得“喀嚓”一声,便见吴大龙大好头颅滚落于地。

前时,吴大龙之所以发笑,倒也并非是“幸灾乐祸”,更非是“心‘花’怒放”,只是吴大龙见得“勖儿”身子之上着了‘花’团簇锦的戏装,满面五彩缤纷的脂粉被泪水一冲,面皮变成了个‘花’里胡哨的‘花’皮西瓜,煞是好瞧;这吴大龙号为“笑面佛”,自然是开口便笑的了,今见得“勖儿”如此滑稽之态,心中顿觉有趣,再也忍俊不禁,不觉大笑出声。岂知吴大龙这一笑,竟然成了最后一笑,从此,便永远也笑不出口来了。

周德威瞧着地上滚动着的吴大龙的脑袋,心中暗叹一声,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便在此时,却听一声大叫声传了过来:“王子殿下,国不可一日无主,他事从缓,当务之急,便是王子速即王位,以安军心、民心!”

“勖儿”敛了笑容,向了声起处瞧了过去,却见一人正向了自己拱手说话。“勖儿”见得此人,哀声道:“舅父,啊,啊,张监军,父王虎驾才崩,尸骨未寒,勖儿悲伤尚且不及,哪里又有心思举行继位大典?”

“舅父”、“张监军”自是“飞天神鹗”张承业了。张承业听得“勖儿”之言,正‘色’道:“王子,国内无主,民心难安,军心难安,必起内‘乱’,且是强敌环‘侍’,虎视眈眈,如此,晋国岂不危矣?还请王子以大局为重,以国事为重,早早即晋王位的为是!王子殿下忘了主公的遗命了么?”

“勖儿”闻得此言,心头一震,低头沉思片刻,轻声道:“便依张监军之意便了。”

“柯弟,父王的令箭,可带好了么?”

“柯弟”酷似一个“皮酒囊”,他听得发问声,以手指了指‘肥’厚的‘胸’膛,在马上躬了躬身子,恭声道:“回晋王千岁的话,属下便是丢了‘性’命,先王的令箭也是不敢丢的!”

“晋王千岁”自是“勖儿”了。“勖儿”听得“皮酒囊”之言,点头道:“柯弟,这便好!”回过头来,又对了一位身长面黑者道:“周统军看平阳形势如何?”

“主公,有先王在天之灵佑护,百万大军围攻一个小小的平阳城,将它拿下,岂不易如探囊取物么?”“周统军”自是周德威了。周德威大笑一声,又道:“主公洪福齐天,捷报便只在朝夕之间了!”

“周统军莫要如此说话。”“勖儿”面‘色’凝重,肃声道:“周统军,攻打平阳,乃本王继位后的第一仗,事关国威、军威,且是关乎本王之声望,只可胜而不可败,焉能掉以轻心?本王首次请出先王令箭,但愿能顺利攻克平阳,还箭于太庙!”“勖儿”道“还箭于太庙,”原是他受李克用三支令箭后,便斋戒沐浴,祭祀一番,尔后,便亲自拜捧令箭,在乐队的引导下,送于太庙,供于李克用灵牌旁;今日,“勖儿”于出兵前,又沐浴祭祀一番,由太庙中将令箭请了出来。

周德威听得“勖儿”之言,肃然道:“主公所言极是!属下当竭尽全力助主公一举拿下平阳,全歼朱梁之龙骧军与神威军,以慰先王在天之灵!”周德威见“勖儿”说话、行事大异往昔,心中大感欣慰,寻思道:“当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大王兄如此,岂非大晋国之福,百姓之福?”当下以手加额,暗中向李克用在天之灵祁祷了一番。

一位灰衣汉子立身于城头之上,向了城外望将过去,但见旌旗招展,兵马连绵,无边无际,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灰衣汉子心中大吃一惊,又仔细瞧了一阵,便走下城墙来。他入得房中,沉思片刻,便对了身旁的亲兵道:“请谢统军过来议事。”

少时,便见得一个浑身乌黑的高大汉子大步流星地跨进‘门’来。高大汉子见得灰衣汉子,拱了拱手,大声问道:“杜统军将谢某由城上唤下来,有何紧要之事要议?”

“杜统军”被面如镔铁的“黑乌鸦”单刀直入地发问,问得张口结舌,大瞪着二目,一时竟然识不得说甚为好。过得老大一会儿,灰衣汉子才支支吾吾地道:“啊,啊,谢统军,亦未有什么紧要之事可议的。”

“杜统军,大敌当前,大战一触即发,形势如此危急,怎的无缘无故地便唤谢某下城来?若是此时敌军便来攻城,岂不毁了大事了么?”高大汉子“黑乌鸦”面‘色’微愠,口中质问道。

灰衣汉子打了个“哈哈”,掩饰了一下窘迫之态,不紧不慢地道:“杜某请谢统军来,原是要与谢统军分析平阳之势的。”话儿一转,又问道:“谢统军以为平阳形势如何?”

“哈哈,杜统军,还用说么,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形势险峻得紧呢!”“黑乌鸦”大笑道。

“既然如此,谢统军下一步又准备作何打算?”灰衣汉子试探道。

“作何打算?杜统军,此言何意?还用说么,咱们自是要与李存勖贼子拼个你死我活的了!”“黑乌鸦”虽是心中大感诧异,口中却斩钉截铁地道。

“谢统军勇气可嘉,真真令杜某钦佩!”灰衣汉子干咳一声,又‘阴’阳怪气地道“只是谢统军便不怕皇上怪罪了吗?”

“皇上怪罪?杜统军何出此言?”高大汉子愈感疑‘惑’,愕然道:“杜统军,咱们誓死抗敌,保家卫国,怎的还要怕皇上怪罪?”

“谢统军看韩延微如何?”灰衣汉子不答“黑乌鸦”的话,却改变了话题。

“韩将军为国捐躯疆场,乃千古英豪,当万世流芳!”“黑乌鸦”由衷地赞叹道。

“嘿嘿,谢统军以为韩延徽乃当代英雄,忠烈之士,但皇上却以为不然!”灰衣汉子口中发出冷笑声。

“杜统军,皇上怎么说话?”“黑乌鸦”大声道。

“谢统军,皇上说……说韩将军不识时务,不知权衡利弊,徒然损了朝廷一城兵马,乃是一个不开窍的庸才。”

“黑乌鸦”冲口而出:“皇上……”却又疾忙改口道:“杜统军对谢某说这些话又有何用?”

灰衣汉子不接“黑乌鸦”的话头,只是闪烁其辞地道:“谢统军,圣旨大如天,咱们还是按皇上的旨意行事吧。”

“圣旨?皇上可有圣旨下么?请杜统军请出皇上圣旨来,谢某也好参拜参拜!”

“杜某虽无皇上圣旨,却有皇上口谕,咱们便按圣意而行吧。”

“哼哼,看来杜统军为了保全一城兵马,又要走深、冀二州的老路,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黑乌鸦”冷冷一笑,大声道。

灰衣汉子“杜统军”自是坑埋深、冀二州百姓、毁二州楼台阁宇、弃二州而逃的杜廷隐了。杜廷隐听得“黑乌鸦”提起昔日自己的丑事,却似面上被人猛然扇了几巴掌,顿感火辣辣地发烫。杜廷隐虽是心中恼怒至极,面上却挤出一丝笑容来,口中怪笑道:“谢统军,弃城而走,至少可保全一城兵马,又有何不好?难道死拼到底,全军覆没便是明智之举了么?谢统军,违抗皇上圣旨,可是全家该斩、祸灭九族之罪啊!”

“哈哈,杜统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真有皇王圣旨在此,谢某也是要抗旨不遵的了!谢某誓与平阳共存亡!但能为国为民,谢某便是背上个‘欺君’之罪名,祸灭九族,又有何惧哉?”“黑乌鸦”大笑道。

“如此说来,谢统军要学那韩延徽,自愿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了!”杜廷隐‘阴’笑道。

高大汉子身子直跳而起,大喝道:“杜廷隐,谁说韩延徽将军身败名裂了?”

“哼哼,韩延徽丢了‘性’命,皇上不仅不赞赏于他、体恤于他,反怪他损兵折将,如此,不是身败名裂了么?”杜廷隐‘奸’声笑道。

“哈哈,杜统军,韩将军以身殉国,是非曲直,自有后人定论,岂是皇上一人说了算的?”高大汉子大笑道。

“谢彦章,你、你、你敢诽谤皇上么?”杜廷隐厉喝道。

“杜廷隐,皇上亦食人间烟火,亦有七情六‘欲’、三灾四病,是人非神,皇上所说的话便是千真万确的至理之言了么?”谢彦章正‘色’道。

“反了,反了!”杜廷隐身子直跳而起,一蹦三尺高,大叫道:“谢彦章,如此说话,可是大逆不道之罪!”杜廷隐缓了一下语气,又冷笑道:“谢彦章,你、我二人虽然同为统军之职,但皇上特旨命杜某这个龙骧军统军节制你这个神威军统军。杜某之命,你也敢不遵了么?”转过身子,又对了传令兵大喝道:“传令,撤!”

便见谢彦章飞身上前一步,挡于传令兵面前,大喝道:“有谢某在此,看哪个敢动!”

传令兵见得谢彦章神威凛凛之态,唬得身子一个劲儿的往后直缩。

杜廷隐恼羞成怒,以手一拍帅案,身子“呼”的声站起来,厉声道:“谢彦章,你想怎样?还不快与本统军退下!”

“哈哈,杜廷隐,休得狐假虎威、装腔作势!你贪生怕死,不敢与敌人见仗,谢某倒也不与你计较,但你必须与谢某在窝中老老实实地趴着,哪儿也别想去。不者,谢某便对你不客气了!”谢彦章大笑一阵,转过身子,大踏步走出‘门’去。

杜廷隐身子跃起,掠至谢彦章面前,阻住谢彦章的去路,‘抽’腰间的剑出来,指了谢彦章,怒吼道:“谢彦章,尚方宝剑在此,还不快跪下行礼!”

谢彦章取下腰间大斧,手中一晃,大喝道:“杜廷隐,你这‘奸’贼,老子许久便对你看不上眼,若非冲着皇上圣面,老子早将你这‘奸’贼劈为两片了!今日,若是你惹是生非,胡作非为,别说你手中有尚方宝剑,便是太祖爷御驾在此,当着太祖爷圣面,老子也敢一斧劈了你这个‘奸’贼!快滚开,休得耽误了老子去守城!”

“好小子,你想造反了!”杜廷隐恼怒至极,“刷”的一剑,气急败坏地向了谢彦章当‘胸’刺了过来。

谢彦章身子一闪,避了开来,大叫道:“杜廷隐,老子先杀了你这个灭绝人‘性’的牲畜,再向皇上请罪便了!”口中说话,一斧当头劈了下来。

杜廷隐身子退后一步,对了左右大喝道:“弟兄们,谢彦章蔑视君王,犯上作‘乱’,快将这个逆贼与本统军拿下了!”话音才落,便见走过几个龙骧军武士来,各个手中执兵,将谢彦章围于核心。

谢彦章收起大斧,长笑一声,大呼道:“龙骧军弟兄们,杜廷隐畏敌如虎,临阵怯逃,如此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辈,人所不齿,你们为他卖命,值得么?难道你们也愿随了杜廷隐这个败类做个千古罪人么?”龙骧军武士听谢彦章如此说话,却也踌踌躇躇地不愿向前,只是持兵相持着。

杜廷隐见众武士迟迟疑疑的不愿出手,心中大怒,吼叫道:“弟兄们,休得听外人胡说八道!谢彦章妖言‘惑’众,他的话,能信么?你们不听本统军的,还能听谢彦章的么?”身子冲前一步,手中倏忽一剑,又向了谢彦章招呼过来。

谢彦章闪身躲过,才‘欲’出手还击,却听一人大喝道:“弟兄们请退后,听某家一言!”此人见众人闪身退下,又对了谢彦章拱手道:“谢统军言之有理,我等愿随谢统军抗敌!”旋又听一人大叫道:“杜统军若不改变主意,杀敌卫城,我等便要对你不起了!”一人吼叫道:“我等绝不做‘逃跑之兵’,愿为国尽忠,为民效命,誓与平阳共存亡!”一人大呼道:“我们是血‘肉’之躯,晋人便是铁打的罗汉、铜铸的金刚了么?我等为何要惧怕于它,不敢与它拼上一拼?”一人厉声道:“但要有我等弟兄在,谁要想逃跑,老子便将他的头拧下来当夜壶用!”一人肃声道:“杜统军‘欲’弃城而逃,可识得此时的平阳不同于昔日的深、冀二州之势么?昔日,杜统军能逃得‘性’命去,乃是因为当时晋人正在围攻柏乡,无暇顾及进攻深、冀二州,杜统军才得以从容撤出二州来;眼下,晋人将平阳围得水泄不通,若是杜统军贸然冲出城去,还能生离晋军之营么?”……

杜廷隐听得众人如此说话,神‘色’剧变,身子不禁退后几步。旋又见他满面堆上笑来,嘶声道:“难得弟兄们满腔热血,一心报国,杜某深感感动!弟兄们能为国尽忠,杜某乃当朝国舅,不更应效忠于皇家么?其实,杜某方才存突围之念,一是想为朝廷保存些实力,再者,便是为了保全弟兄们的‘性’命。既然弟兄们愿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杜某心中哪还有什么顾虑?杜某这区区之躯又算得了甚么?便也‘交’与平阳了便了!”收起剑来,‘插’入鞘中。

谢彦章听得杜廷隐如此说话,心中大受感动,见得他身子上前一步,执了杜廷隐的手,宽宏地笑道:“杜统军‘迷’途知返,实乃平阳之大幸、朝廷之大幸、百姓之大幸!”敛了笑容,又道:“杜统军,咱们便上城去准备迎敌吧。”率先向了城墙而来。

谢彦章等登上城头,不久,晋军便对城池发起了攻击。在阵阵“鸣鸣”的号角声中、“铿锵”的战鼓声中,见得晋兵架起云梯,向城墙爬了上来。

谢彦章见敌兵已近城头,大喝一声,一斧将一架云梯劈下城去。梁军将士听得谢彦章发令,或松手中之绳索,将滚木礌石倾泻而下;或以手中之兵向云梯挑将过来;或以长箭短羽向了晋军‘射’将过去。在阵阵滚木礌石的“轰隆”滚动声、云梯折断的清脆“咔嚓”声、晋兵凄惨的嚎叫声、尸身摔落于地的“砰砰”声中,晋军的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了。

“勖儿”见得晋军败退,心头大怒,挥剑砍了几名后退的士兵,口中厉喝道:“周统军,火炮‘侍’候,与本王狠狠地轰击!”

周德威躬身应声“是”,命火炮手架起火炮,向了平阳城猛轰过来。听得“哐哐”数声巨响传出,见得火炮飞来,正中城墙之上,将城墙炸开了数处缺口。炮声才止,便见晋国兵马呐喊着向了缺口处涌了过来。

谢彦章见得形势危急,大呼道:“杜统军,守住城头,谢某去堵缺口!”谢彦章连呼数声,却不闻有人应声,四处看时,亦不见杜廷隐的踪影。谢彦章正感诧异,且是心中大急,却听“哐当”一声巨响传将过来。谢彦章大吃一惊,向了声起处瞧将过去,却见两扇城‘门’大开,一队人马冲出城去。与此同时,大队的晋兵由城‘门’中闯进城来。

谢彦章见得此情,直将钢牙咬碎,顿足大骂道:“丧尽天良的‘奸’贼,毁了平阳一城军民了!”飞身跃下城来,向了城‘门’冲杀过来。谢彦章身快斧沉,武功又高,所向无不披靡。梁军将士见得统军如此神勇,又如此拼了死命,无不奋勇向前,舍命拼斗,一时之间,倒也伤了不少的晋军。但晋军人多势众,又多在高高的马背之上,兵刃居高临下击下,却是占尽优势,梁军哪里又能及得?是以不时,梁朝兵马便被晋军分割包围了。

谢彦章见得晋人如蚁,蜂涌而来,识得突围无望,却也存了必死之心。见得他两把巨斧挥动,专向晋兵稠密之处冲杀。谢彦章正杀得解恨,忽听一声冷笑之声传了过来:“哼哼,谢彦章,你已然入了天罗地网了,还能逃得掉么?”看时,却见一队晋兵涌了过来,队中的黄罗伞下罩了一个身长似竿,且是面黑如炭的鹰眼汉子。此时,鹰眼汉子正朝了谢彦章“嘿嘿”地冷笑不止。

谢彦章见得鹰眼汉子,心中怒火万丈,大喝道:“李存勖,番狗胡贼,无端犯我大梁,侵我疆土,掠我财富,杀我百姓,犯下了滔天罪行!今日,老子便要与你贼子算算老账了!”口中说话,手里大斧挥动,向了黄罗伞直冲过来。

李存勖见得谢彦章疾奔而来,直唬得面如土‘色’,厉声呼叫道:“左右,快、快、快将他挡住!”呼声才出,便见十数名晋军高手奔将过来,围谢彦章于核心。

便在此时,忽听惊天动地的呼喊声传将过来,看时,却是晋军统军周德威率大军尽数涌进城来。百万晋军围攻数十万梁军,自是稳处上风了。在阵阵喊杀声中,只见得梁朝兵马大片大片地倒了下去。

梁朝的龙骧军官兵见得自己的统军杜廷隐率先开溜,又见得梁军人马愈战愈少,早已慌了手脚,只知‘乱’喊‘乱’叫,瞎碰瞎撞,拼命逃窜,却似一群无头的苍蝇,哪还有一人又能想起反抗来?便是逃至城‘门’者,‘门’小人多,又能逃出几人去?如此相互拥挤,挤落护城河中做了“水鬼”者,比比皆是。晋军在后追杀,却如砍瓜切菜一般,直杀得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大片的梁军又做了“无头之鬼”、“膛开肚破之鬼”。梁军自相碰撞、践踏,又有不少人做了“屈死之冤鬼”。

却说谢彦章与十数名晋军武士相斗,虽是拼了‘性’命,但对方无一弱手,是以斗不多时,身子之上,便已然负伤多处。谢彦章明知自己不敌,却也不愿退后,只是一味苦斗不休。他本便不敌,今以负伤之身出手,更显不济,一时之间,身子之上又添了数处刀伤,却是不轻。谢彦章正感吃紧,忽见又一大队晋兵向了他包围过来。谢彦章识得自己今日断无生理,与其死于晋人之手,倒不如自寻了断来得痛快、来得壮烈,想至此,倒转斧头,便‘欲’向了自己的脑袋劈下。

眼见得谢彦章的脑袋便要变成二个瓢儿,忽见一人如飞掠至谢彦章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双手,口中急促地道:“统军,甚么时候了,还想如此的拙法儿?还不快走!”

谢彦章甩开此人的手,厉呼道:“莫梁,快躲开,本统军誓死不退出平阳!”

“统军,平阳还能守得住么?统军便是战死此处,又有何益?”莫梁苦笑道。

“莫梁,不成功便成仁,战死疆场又有何惧哉?本统军只是不愿做‘逃跑统军’!”谢彦章沉声道。

“统军何以今日如此固执?眼下城破,突围而走,还是弃城逃跑么?”莫梁疾呼道:“统军如此死抗到底,便愿意眼睁睁地瞧着神威军全军覆没于平阳城中么?”

谢彦章闻得此言,心头一震,疾忙向了四处望将过去,才见城中只有自己的神威军将士在拼命争斗,龙骧军官兵或死、或逃、或降,再无一人与晋人拼命;又见得神威军将士一个个地倒了下去,识得若是再抵抗下去,定会出现如莫梁所言之结果了。谢彦章想至此处,却也不再言语,身子跃起,挥动巨斧,只一斧,便将一名晋将劈落马下;他身子一旋,落于马背之上,口中大呼一声:“弟兄们,不必恋战,随了本统军,突围!”手中巨斧挥舞,率先向了城‘门’冲将过去。莫梁及神威军将士紧随其后。

谢彦章率神威军将士冲出平阳,不分高低、好歹地向前闯了下来。一路之上,却见到处横卧着龙骧军将士的尸身,竟然达数尺之厚!想是此些龙骧军将士随了杜廷隐逃出城来,被晋军一路拼命追杀,送了‘性’命。谢彦章见得如此凄惨之像,心中寻思道:“如此逃出平阳城被晋人杀戮而死,怎比得在城中与晋人同归于尽壮烈?”

神威军撤至一个山岭之处,才甩掉了晋军的追击。此时,谢彦章清查了一下相随者,才发现身边仅存数十人。三十万龙骧军与二十万神威军几被晋军杀戮殆尽。谢彦章寻人问时,才识得此岭名唤白径岭。谢彦章正感悲哀,忽听一阵‘阴’笑声传了过来:“谢彦章,你这个誓与平阳共存亡的大英雄、大豪杰,怎的亦逃到了此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