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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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回 消北司抑南衙呼风唤雨3

第二十八回 消北司抑南衙呼风唤雨3

便见刽子手各举手中的鬼头大刀,亮光闪处,“咔嚓”之声不绝于耳,见得三千余颗大好头颅滚落于地。一时之间,五凤楼下,尸堆如山,血流成河。‘阴’风吹过,阵阵腥臭之气扑鼻而至,令人窒息。皇王圣地,顿‘成’人间地狱!

李晔龙驾端坐五凤楼上,眼见得众犯人头滚落于地,脖腔之上喷出一股股鲜血来,心中顿觉惬意至极。便见他龙体站起,仰天大笑道:“痛哉,快哉,寡人今日终于消了消‘胸’中块垒了!”皇上笑了一回,传旨道:“内‘侍’,摆驾上殿!”

朱温见得皇上龙驾降下五凤楼,慌忙整衣正冠,跪身于地,双手将皇王圣旨高举过顶,大声道:“皇上,老臣缴旨!老臣托皇上洪福,幸不辱使命!皇上可瞧得开心么?”

“朱皇兄平身,随朕上殿叙话。”

朱温道声“遵旨”,当下爬起身来。此时,向了朱温瞧了过去,却见他额头、双手、膝盖之上的鲜血正一滴滴地往下滴落着,整个身子,却似一块未染好的‘花’布一般。朱温如此模样,随了皇上走向庄严的宣政殿,立身殿下,却平空增添了一道靓丽的光彩,新颖别致至极。

昭宗皇帝龙体于龙椅上坐了,启金口,吐‘玉’言:“众爱卿,功高莫过于救驾!朱皇兄二次救护寡人龙驾,功高盖世!众卿家议上一议,看寡人应如何封赏于朱皇兄?”

皇上话音才落,却听一人大叫道:“皇上,朱帅社稷之臣,劳苦功高,当今之世,未有二人,微臣以为非王不足以彰朱帅奇功!”

一臣愤声道:“年兄之言差矣!朱帅之勋不唯当世无二,且是艮古未见!朱帅其德之高,其望之重,虽尧、舜难以相较!须为朱帅撰纪功碑,以昭后人!”

一官慷慨陈词:“封王、撰纪功碑亦只能显朱帅之功之万一,还须赐铁券与朱帅,以证其功,以明其德!”

众臣亦纷纷歌功颂德。

昭宗皇帝闻得众臣所奏,沉‘吟’片刻,传旨道:“众卿所奏,正合孤家之意。孤家便封朱皇兄为梁王,并为朱皇兄撰纪功碑,赐铁券于朱皇兄。”

朱温听得皇王圣旨,身子之上冷汗顿时冒出。他以袍袖抹了把面上的汗水,身子慌忙跪倒于地,叩头道:“皇上,万万不可!当年,高祖皇帝曾留有遗训‘非李姓者不可轻易为王’,老臣朱温既非国姓,亦非有功,且是昏聩无能,哪里敢违背高祖圣训、受皇上王位之封?请皇上收回成命!”叩头出声,泪流满面。

朱温话音才落,便听一人叹声道:“朱帅天大之功,却不居功自傲,真乃谦谦君子!如此美德,实为我辈之楷模!”

一人慨然道:“朱帅如此,此乃朝廷之幸,百姓之福!”

一人‘激’昂道:“众年兄,朱帅错会高祖皇帝之意了!高祖爷只是说‘非李姓者不可轻易为王’,却未说‘非李姓者不可王之’。若是劳苦功高的非李姓者不能封王,岂不有些不公了么?”

一人不无气愤地道:“朱帅若再推辞,不显有些过执了么?”

众臣亦纷纷劝说。

便听皇上温言道:“朱皇兄,众意如此,焉能违背?且是朕一语既出,又如何有收回之理?朱皇兄休得再辞。”

朱温听皇上说得如此坚决,又见众臣苦劝,却也不好过于执拗,只得叩头谢恩,爬起身来。此时,再向朱温面上瞧去,却又不同于前时了:但见他额头上将凝的血经他袍袖一抹,却涂了个满面,且是极为均匀,但其后,他叩头出血,却又极不均匀了——额头血多,自然颜‘色’浓‘艳’一些,其他之处血层极薄,便要黯然失‘色’,比不得额头鲜亮了。

众臣紧紧盯了朱温,却又不敢出声,只是心中暗觉好笑。

众人正觉有趣,忽听一人喟然道:“唉,众卿家,朕自继承大统,已然经过‘奸’宦二次叛‘乱’,所幸朱皇兄力挽狂澜,尽除‘奸’宦,但愿天下从此太平无事!”

“皇上,‘奸’宦作‘乱’,不过螳臂挡车、蚍蜉撼树,只能自取灭亡,是动摇不得江山根基的,皇上不必忧虑。”皇上金口未合,一人便恭声道。看时,却是梁王朱温。又见朱温面容一肃,道:“皇上说‘奸’宦尽除,老臣却以为不然。”

“朱皇兄何出此言?”昭宗皇帝龙心大感诧异。

“皇上,宫中宦官虽除,宦官之势却仅削得十之一二,其根基却是不曾动摇的!”朱温跪身于地,肃声道。

“朱皇兄之言何意?孤家倒真让朱皇兄说得有此‘迷’‘惑’了。”

“皇上忘了在各道临军的宦官了么?此些人手握兵符,一旦叛‘乱’,只怕其后果与宫中宦官作‘乱’便不可同日而语了!”朱温见皇上龙体有些发抖,又放松了下语气道:“老臣请皇上的示下,对此些宦官应如何处置?”

李晔随口道:“朱皇兄酌情处分了吧。”想想不妥,又传旨道:“朱皇兄,朕传一道圣旨,令他们尽忠了便是了。”

朱温领旨谢恩,起得身来,才要下殿,忽又住足不行,转身启奏道:“皇上,圣旨虽下,但老臣却觉有些不妥。”

“朱皇兄怎的如此说话?”昭宗皇帝涩声道。

“皇上,宫中宦官虽除,但朝廷之中还能未有宦官同党么?若氏此些人向各道的宦官监军通风报信,只怕宦官监军会‘挺’而走险,作起‘乱’来。叛‘乱’一起,再去平定,却是麻烦得紧了。那便如何是好?”

李晔打了个呵欠,笑道:“哈哈,朱皇兄,如此小事,还能难得倒朱皇兄了么?朱皇兄全权处分了也便是了。寡人已倦,须歇息去了,便各自散去吧。”

朱温躬身道:“皇上如此说话,老臣便多谢皇上隆恩了!”朱温身子奔出殿‘门’,疾忙于殿外朝房之中写了手谕,却也不顾眼下已是暮‘色’苍茫,命身边高手持了手谕,星夜驰往各道去了。

光‘阴’荏苒,转眼又是一年。却又早到了外官入京觐见皇上之日。朱温早早地便入了京城,于梁王府中草草料理了一下,便去上殿朝见皇上。朝罢,百官散尽,朱温却不便走。昭宗皇帝见朱温一时不去,却也不好便撵,于是向了他招手道:“朱皇兄若无他事,便陪朕宫中叙话吧。”

朱温见皇上相召,却也不敢违了圣意,当下便随了皇上龙驾入宫。

二人入得宫来,皇上命内‘侍’摆好棋盘,又赐一座与朱温坐了,便与他对弈起来。一局才终,便听朱温低声道:“皇上,臣入京数日,听到一件稀奇之事。”

“喔,朱皇兄听到何新鲜事了,说得如此神神秘秘的?”昭宗皇帝好奇心大起,笑道:“朕倒要好好地听上一听了。”

朱温身子向前一探,嘴巴伏于皇上龙耳之上,细声细气地道:“皇上,事儿倒不新鲜,只是此事牵扯到了当朝宰辅崔胤。”

“崔胤?朱皇兄,崔胤怎么了?”皇上龙心一惊,话儿冲口而出。

“皇上,老臣不敢说!”朱温面‘色’陡变,口中发出颤颤之声。

“哈哈,朱皇兄不是说笑话吧?朱皇兄身为梁王千岁,又掌天下兵马,何人敢捋朱皇兄的虎须,朱皇兄又何惧之有?”昭宗皇帝大笑出声。

朱温鼓了鼓勇气,小心地道:“皇上,老臣来京数日,竟然多次听人谈论起崔胤怀不轨之心之事,请皇上早作安排!”

“什么?朱皇兄,你说什么?”皇上面‘色’一变,高声发问道。旋又见皇上龙颜上浮上笑容来,轻声道:“朱皇兄,道听途说,多属虚传!崔胤两朝元老,辅佐先皇数十年,忠心耿耿,勤勤恳恳,却是从未出得过半点儿差错的;随朕数年,亦是赤胆忠心,恪尽职守,事事小心谨慎,且是待人谦逊,实不失二朝宰辅之风范。如此股肱之臣、恭顺之臣,岂会心存异志?朱皇兄忘了么,一年前,若无崔胤单枪匹马舍命去汴州报讯,只怕朕此时便不能坐于此处与朱皇兄下棋了!说崔胤图谋不轨,寡人实实不敢相信!”昭宗皇帝敛了笑容,又愧声道:“朱皇兄,当时,朕对崔胤未加封赏,已觉对崔胤不起,怎可再对他妄加猜疑?”

“唉,皇上忘了‘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之言了么?”朱温苦苦一笑,涩声道:“一年前,崔胤去汴州寻老臣报讯,乃是因为崔胤身为百官之首,却屡遭北司欺凌,是以便对宦官恨之入骨了,‘欲’借老臣之手为他出气,他又哪里是真心为皇上尽忠?如今北司已毁,南衙权势日重,无人与崔胤掣肘,日久,他自然要生骄纵之心,不肯将君王放于眼里了。”

“朱皇兄,若说一年前崔胤去汴州报讯是存了‘私’心,那杨复恭、刘季述叛‘乱’之时,崔胤与张浚去汴州搬兵,又作如何解说?”李晔笑问道。

“皇上,此一时,彼一时也。”

“朱皇兄,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举妄动,亦不可妄自传播,待朕查明真相后,再作处置。朱皇兄切莫走漏了风声。”皇上敛了龙颜上的笑容,肃然道。

朱温听得皇上如此说话,心中虽是有话要说,却也不好再开口。君臣二人被此事一搅,却再无兴致下棋,一时之间,只是默默对坐着,各自想着心思。

李晔闷闷地坐了一会,便觉心烦,挥了挥手,低声道:“朱皇兄若无他事,便请出宫去吧。朕有些困乏了,亦想早些歇了。”

朱温听皇上如此说话,又见皇上龙面上已然‘露’出倦容来,自己亦觉有些疲劳,疾忙跪下身子,叩了头,告辞出宫去了。朱温回到梁王府中,尚是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脑袋深深低垂着,口中不出一声。

朱温正自烦恼,却听一声大笑声传进‘门’来:“梁王心存何事,竟至神情如此颓废?可是为了崔胤之事么?”朱温吃了一惊,向了‘门’外瞧去,却见一人正望了自己大笑。朱温见了此人,心中一宽,‘胸’中的烦恼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面上现出笑容来。听得他欢声道:“邓二掌‘门’好眼力,竟然瞧出了本王的心思!邓二掌‘门’来得正好,本王正有事要请教!”

邓进思一步跨进‘门’来,尖声道:“梁王如此说话,邓某如何敢当?”笑了一笑,又高声道:“梁王,当今之世,能使梁王感觉不顺心之人,只怕便只有当朝宰相崔胤了!梁王要邓某效劳之事,可是与消除崔胤有关么?”

朱温心中大吃一惊,旋又大笑道:“邓前辈果然智谋过人!看来什么事都是瞒不过邓前辈法眼的了?”朱温敛了笑容,又沉声道:“邓前辈,自北司灭亡,崔胤便上欺天子,下压群臣,独揽朝政,倚仗其二朝元老之身份,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为所‘欲’为!他对别人不敬倒也无关紧要,只是他目无君王,日后必生取而代之之心,此实乃本王一大心病!”

“哈哈,梁王既然担心崔胤会毁了李唐江山,杀了他不便可高枕无忧了么?”“至‘阴’子”尖声笑道。

“杀了他?邓前辈,只是杀他不得!”朱温苦笑道。

“咦,怪哉!梁王,那又为何杀他不得?”

“邓前辈,本王已将崔胤图谋不轨之事奏明皇上,奈皇上只是不信。唉,只可怜皇上将命丧崔胤之手,却替他百般遮掩!”朱温哭丧着脸,口中发出唉声叹气之声。

“至‘阴’子”大笑道:“梁王,皇上不让杀,便让崔胤如此逍遥法外了么?邓某杀人如麻,取一个崔胤的‘性’命,不比睡觉压死一只臭虫还容易么?”

“邓二掌‘门’休说笑话了!崔胤乃百官之首,无皇上圣旨,谁敢动他一根毫‘毛’?皇上既对此事无动于衷,老夫又有何计可施?”朱温叹了口气,又道:“邓前辈虽是武功盖世,但对此事,只怕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至‘阴’子”‘阴’沉沉一笑,连声道:“好办,好办,却是好办得紧!梁王,矫旨杀了崔胤也便是了!”

朱温大惊失‘色’,口中“嘘”了声,示意“至‘阴’子”小声些。他苦笑一声,又惶恐道:“邓前辈,矫造圣旨乃是大逆不道之罪,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啊!”

“哼哼,大逆不道?梁王千岁,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肯将天子放于眼里?如此说来,被诛灭九族者不是比比皆是了么?别人怕诛灭九族,但老夫生就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儿,看谁能把老夫如何?”“至‘阴’子”冷笑道。

朱温叹了口气,涩声道:“邓掌‘门’人,便是有了圣旨,无皇王‘玉’玺可用,亦是无济于事的!”

“至‘阴’子”将‘胸’膊拍得山响,奋然道:“梁王,‘玉’玺么,便包在邓某身上了!”

朱温见得“至‘阴’子”意气昂扬之态,且是‘胸’有成竹之状,却也大受感染。他心神一振,慨然道:“为了李家社稷安危,朱温便是拼得一身剐,也须将崔胤送上阎王殿!”他拱了拱手,又道:“此事便全仰仗邓前辈了!本王先代皇上与天下苍生谢过邓前辈了!”

“梁王千岁,你、我二人,还用得着客气么?事不宜迟,邓某这便入宫。”“至‘阴’子”“宫”字才出口,身子已然蹿出‘门’外。“至‘阴’子”飞身上房,施展轻功,去了,夜空中只留下他一串长笑声。

“至‘阴’子”夜入宫廷,身子在宫中蹿上纵下,驱来掠去,如入无人之境,瞬时之间,便将偌大的一个皇宫寻了个遍。宫中虽是高手如云,却未有一人发现他的踪迹。“至‘阴’子”寻来寻去,终于在藏宝殿中将‘玉’玺取到手中,飞身返回朱府。

朱温见“至‘阴’子”回来得如此之速,心中亦惊亦喜。他接‘玉’玺在手,仔细地瞧了一阵,取过预先写好的诏书,用上了印。此时,天已至四更之时。“至‘阴’子”复入皇宫,轻车熟路,毫不费力便将‘玉’玺送回藏宝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