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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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回 陌路人偏相逢怪事迭出3

第十四回 陌路人偏相逢怪事迭出3

却说袁延翰身子滚落江中,一个‘浪’头猛击过来,便被打得直沉水底,开始,倒也心中明明白白,记得甚是清楚,渐渐,便失去了知觉。

亦不识过得多久,他醒转过来,却觉浑身疼痛难忍,脑袋晕晕的不识东西南北。正恍惚间,隐隐地听得一人铿声弹剑,踏步而来,边走边放声歌道:“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其声清越,直冲云霄,且是慷慨‘激’昂。

他听得歌声,识得此词曲乃是齐帝黄巢五岁之时所作之《题菊‘花’》,心神不由一振,却已睁开眼来。此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身子横卧于一片沙滩之上,手臂上的绳索兀自绑得牢牢的。他的目光循了歌声瞧将过去,却见放声高歌者乃是一位二十余岁的黄衣汉子,身材且是高大。便见黄衣汉子向前走了几步,止住足步,倚身于一块巨石之上,以手弹剑,又高歌起《题菊‘花’》来。

他虽识不得黄衣汉子是谁,但听他高歌《题菊‘花’》,晓得他是友非敌了。他心中一阵‘激’动,张开肿胀的嘴‘唇’,竭尽全力呼道:“朋友!”

他虽是尽全身之力而呼,但声音却是低低的直如蚊鸣。他听得自己微弱的呼叫声,心中亦觉好笑。

黄衣人全神贯注,顾自而歌,哪里会料得到身旁不远处会有一个奄奄一息之人躺着?

却也奇怪得紧,袁延翰听得黄衣汉子的歌声,却觉丹田之中,又似是升起一股真气来,身子之上顿时便有了一些力气,于是抬起头来,又尽力呼唤道:“朋友,朋友!”此声虽是比前时高得许多,却也低低的极不响亮。他呼声发出,见黄衣汉子犹自专心弹剑而歌,心中顿觉绝望至极。

他索‘性’闭了二目,口中再不出声。如此的过得良久,黄衣汉子尚是一遍又一遍地歌着《题菊‘花’》,心中似有块垒。他苦苦一笑,心中寻思道:“一个大活人便在身边,难道便不能使他发觉自己么?既然唤他不应,不如以身子‘弄’出点动静来,惊他一惊试试。”身子才动,一阵剧痛攻心,几乎昏了过去。抬手、足时,却是半点也举动不得。他心中一阵凄凉,眼圈不觉有些湿润。他又躺一时,寻思道:“唉,难道如此静静地等死么?不妨再呼上一呼一试。”想至此,将丹田中所有真气一聚,使出吃‘奶’之力,呼道:“朋友!”呼声发出,二目直直地向黄衣汉子瞧将过去。

黄衣汉子似是听到了一点声音,竟停手、住口,转过身子,向这边望了望。

袁延翰喜出望外,又尽力呼道:“朋友!”

此时,江边一片寂静,声传易远。便见得黄衣汉子站起身子,又侧耳听了听,便大步走了过来。离得老远,便已然发现沙滩上倒卧了一人,面上不觉现出些惊疑之‘色’,口中“咦”了声,自语道:“怪哉,此处罕无人至,何来倒卧者?”却也快步走将过来。他来到袁延翰面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来,向了他鼻下试来。

“朋友,不用试了,在下还有一口气。”袁延翰见他试探自己的死活,心中苦笑一声,张开嘴‘唇’,发出微弱之声。

黄衣汉子吃了一吓,身子跃起,退后一步。他瞧了他一阵,便又快步向前,扶他起来,关切道:“朋友觉得怎样,为何落此地步?”见袁延翰双臂上的绳索犹自绑得牢牢的,边解绳索,边自语道:“我说此处罕无人至,原来朋友是被人捆绑了,扔入江中,而顺流漂至此处的。”他笑了笑,又道:“朋友如此模样,却能于‘波’涛汹涌的江水之中生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袁延翰听他说出这些,识得他乃是一率直之人,笑了笑,道:“多谢足下救命之恩!‘蒙’足下关心,在下只是有些疲惫,却是碍不得事的。请教足下的万儿?”

黄衣汉子见他不答自己的话,早已明白了他的心意,却也不再多问,只是面上现出一丝苦笑之‘色’,低声道:“在下遇上朋友,只是巧合而已,何须言‘谢’?唉,并非在下不愿奉告贱名,实是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朋友海涵!”

二人说了这些话,却是谁也识不得谁是何来头。一时之间,二人似是均找不出合适的话题,谁也未开口说话。如此的沉默良久,终听一人讪讪地道:“足下是友非敌,还个在下早已识得了,只是……”看时,却是袁延翰干裂的嘴‘唇’在启动。

“朋友若有不便启齿之处,不说也罢。”黄衣汉子见他说话迟疑,朗声一笑,截住了他的话头。

袁延翰原想说“只是兹事体大,”被他截口打断话头,心中顿觉尴尬。他见黄衣汉子方才还是戚容满面,转眼之间,便变得眉开眼笑的,心中不觉暗暗称奇。他微微一笑,道:“足下错解哀延翰之意了!”当下将庐州之事向他说了,又说了自己落水之因。

黄衣汉子听得袁延翰之言,不禁失声道:“哎啊,袁统领自庐州闯出已近二日时光,此时,只怕庐城已然落于唐军之手了!”他瞧了瞧袁延翰的面‘色’,急促道:“袁兄内伤非轻,快,坐下来,在下为袁兄疗伤!”

“多谢足下美意!只是运功疗伤须费数时之功,在下心急如焚,还能稳得下心神、凝得住真气么?”袁延翰推开他搀扶自己的手,口中发出焦灼声。

“袁兄还能‘挺’得住么?”

“朋友,区区肌肤骨‘肉’之苦,在下料来还能承受得住!”

“好,既然袁兄如此说话,在下眼下便送袁兄去池州!”黄衣汉子语气坚定。

“朋友好爽快的‘性’情!只是在下与朋友萍水相逢,便劳动朋友大驾,实觉不好意思!”

“袁兄怎的如此客气了!我辈之人,原当如此!”黄衣汉子朗笑一阵,敛了笑容,面上又出现一丝痛苦之‘色’,黯然道:“袁兄,其实,在下与义军诸人、尤是黄浩统领亦是有些瓜葛的,只是……唉,不说也罢!若非情不得已,在下一人去池州传讯便是了,亦不用再劳累袁兄了。”

袁延翰见他神‘色’黯然,识得他心中定然有极为不快之事,却也不好去问,只是轻笑一声,劝慰道:“朋友,谁个未有几件不顺心之事?还请朋友看开些,释怀为是。”

“袁兄,在下一时想起了些往事,心中不觉有些感伤,便说得多了些,倒惹袁兄见笑了。”黄衣汉子似是觉出自己有些失态,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又高声道:“袁兄,咱们走!”“走”字未落,一把拉过袁延翰,不由分说,背负于背,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黄衣人负了袁延翰,奔行如飞,霎时便来到江岸。他放他的身子于地,于一隐蔽之处,推出一叶小舟来。他搀袁延翰上船,扶他坐稳,‘操’起篙来,口中道声:“走!”竹篙在水中轻轻一撑,见得小船似离弦之箭,顺了江水,向下直‘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