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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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分离

不久以后,宇文啸风进宫拜见长公主和太后,将他休妻一事告知她们。长公主没想到家里会出这么多事,更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竟害得儿子儿媳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自责不已。

    太后劝慰她几句,向宇文啸风道:“大哥,青鸾善妒、心地不好,这件事哀家也有所耳闻,但太原王氏在朝中地位尊崇,休妻一事,你是不是要三思而行。”“不用考虑,我已经决定。”宇文啸风坚定的说。太后见他下定了决心,也就不再勉强,思忖着如何应对这件事。

    “母亲,孝儿不能没有人照顾,我想让茜雪先带着他。”宇文啸风目光转向长公主,他的言外之意也很明显,青鸾走了,家里却不能没有主妇。齐王刚去世,三年内府里不能办喜事,因此宇文啸风在此期间不可能再娶嫡妻,长房里也只能由茜雪代为理家。

    长公主此时惦记着溪月的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中充满懊悔,无暇顾及其他,失神道:“随你吧,只要家里能和睦就行。谁能想到王青鸾竟会做出这等事,实在令本宫痛心。对了,溪月母亲的病情如何?”

    宇文啸风忙道:“前两天才派人过去问候,说是病情已经好转。”长公主点点头,仍是烦恼不已。太后看到她的神情,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劝过长公主好几回,不要干涉儿子儿媳,可是长公主总听不进去,这回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局面。

    宇文啸风回府后,就写了封长信给宇文长风,将家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宇文长风。宇文长风接到信时,已经是在随军回金陵的路上,看了信,他惊愕不已,预感到自己和溪月之间又将面临一场磨难。

    回到金陵后,他很快进宫复命。翌日,皇帝昭告天下,为嘉奖此次战事的功臣,所有人等一律官升一级,同时由宇文长风接替亡父,继任齐王之位。

    受封之后,宇文长风往钱塘石家去接溪月回府。溪月正在房里服侍母亲喝药,听到妩儿通报,走到厢房外,看到丈夫和女儿,心中一喜,向他俩走过去。

    “听说岳母大人病情好转,我们来接你回家去。”宇文长风看着溪月,她瘦了不少。溪月正抱着女儿,亲热的逗她笑,听了这话,看了丈夫一眼,却见他头上束发的金冠和往日不同,发簪也已经变成白玉簪,知道他已经继任王位,表情倦淡下来。

    “你带着月牙儿回去吧,我不回去了。”溪月放下女儿,淡淡的说。宇文长风眉头一皱,知道她还是在生长公主的气,不知怎么劝她才好,只得道:“大哥和三弟已经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一切都是王青鸾在捣鬼。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溪月,月牙儿还小,我们都不能没有你。”

    他的目光殷切,溪月却只是平静的打量他,半晌才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齐王府去。长风,你若是在意夫妻情意,就放下那府里的一切,我们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你若是……放不下那一切,你我……从今日起……”她顿了顿,始终说不出那句恩断情绝。

    她只叹息一声,却始终没有落泪,看来是想了很久,料到他会来接她,早已在心中做了决定。“你这是逼我!”宇文长风凝望着妻子坚决的神情,心中既无奈又不甘心。

    溪月无惧的和他对视:“你必须做一个决定,之前你总是下不了决心,我为了你付出了我能付出的一切。我是不会再跟那个王府妥协了。我和王位,你只能选一个。”她放下月牙儿,月牙儿攥着父亲的衣袍,好奇的抬头看着父母对话,不时把目光从他们脸上移来移去。

    宇文长风长出了一口气,溪月给他出了一个极大的难题,他根本没办法选择。王位对他来说,并不是非要不可,可是那个家自从宇文松去世之后,一直没有人主理,宇文啸风早就管烦了,宇文长风一回府,他就像卸了千斤的重担,心安理得把一切事都交给宇文长风。三弟宇文逸风更是散漫的性子,绝不会有兴趣理家。

    可是家没人管怎么行?管理家业,对男人来说,不仅是义务,更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哪一样,他能推脱得了?

    另外还有一层非常重要的原因,宇文松的死因不明不白,当儿子的岂能坐视不理?这件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溪月呢?他们夫妻情深,他能不能割舍这段情意?两人成婚四载,经历了不少波折,感情真挚,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宇文长风知道自己舍不得,可是,他别无选择。

    两人沉默了很久,溪月看到他缓缓的抱起女儿,向自己淡淡一笑,转身而去。月牙儿在父亲怀里向母亲直招手:“母亲……母亲,父亲,月牙儿不走,月牙儿要跟母亲在一起……”她呜呜的哭,她父亲也没有理会。

    等宇文长风走远了,云飞扬才从一侧的花木间走出来。他本是来探望师母的病,听石府家人说宇文长风来接妻子,看到他俩在说话,他就没有上前。

    “你又何苦逼他呢?”云飞扬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夫妇的对话。溪月看了他一眼,道:“不这么着,我就得跟他回金陵去。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回齐王府去。”

    “这么坚决?”云飞扬有点不解。溪月点点头。她并没有把她小产的事告诉云飞扬,因此云飞扬才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宇文长风说刚才那番话。

    “溪月,你跟从前真是不一样了。王妃都不做了?”云飞扬嘴角轻扬,有一抹笑意。“有什么了不起,为了当王妃,那府里的人已经无所不用其极。”溪月不屑的哼了一声。

    “女儿才那么小,你当真舍得离开他们父女俩?”云飞扬怀疑的看着溪月。溪月的脸上却仍是恬淡,怅然道:“这是他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这道坎要是迈不过去,我这回就算跟他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

    “他走了,你不伤心?”云飞扬凝望着溪月的眼睛。溪月的眼睛里怎么可能没有哀伤呢。“他不是说了,等他嘛。”

    “我怎么没听到?”云飞扬纳闷,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溪月伤感的抿嘴一笑:“怎么会让你听到呢,这是我和他的默契。不管多久,哪怕是等到老、等到死,我也会等下去。”溪月的眼中泛着泪光。

    宇文长风抱着女儿出了石府的大门。月牙儿抹干了眼泪,看着父亲,好奇道:“父亲,你怎么哭了?”宇文长风勉强向女儿挑了挑嘴角,否认道:“我没哭啊。”“你哭了,月牙儿看到了。”月牙儿伸出小手抹着父亲脸上的泪。宇文长风握着女儿小手,亲了亲她的脸蛋。

    宇文长风带着女儿回了王府,溪月却没有跟随他们父女俩一道回来,于是众人都明白,溪月不会再回来了。宇文逸风和凤藻说起这件事,凤藻道:“我要是她,我也不会再回来,遇到那么令人寒心的事,回来做什么?就为了当王妃?王妃有什么意思。”

    “你不想当王妃?”宇文逸风笑谑了一句。凤藻斜着眼看他,道:“我不想。当王妃又不会多长一块肉。我姐姐嫁给琅琊王,倒是当了王妃,有什么用,她丈夫三妻四妾的。”宇文逸风笑着踹了她一脚。凤藻吃痛的摸摸后腰,随手抓起一个什么枕头往他头上砸。“哎呦,反了你,敢打我!”宇文逸风挨了两下,忙躲闪着推开她。

    凤藻这才没好气的坐在一旁不言语。“你上回跟我说,府里人让你害怕,是不是看到什么了?”凤藻听他忽然提起这事,心中一惊,思忖半晌才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大嫂那么坏。”她想说,她有一次看到紫苏穿了一件和青鸾常穿的深衣一样的衣裳,可是她不敢说,因为那布料是太后在元宵节的节礼中赏赐的,她自己也有一块,只不过她没有做成衣裳而已。

    “二哥会不会再娶一个?”凤藻转移话题。宇文逸风不假思索的摇头:“不会,二嫂虽然这时没回来,不代表她将来不会回来。他若是真的停妻再娶,我看二嫂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那他就一个人带孩子呀?月牙儿也不能没人照顾啊。”凤藻秀眉一皱。

    “为了照顾孩子娶个女人回来?呵,本来他照顾女儿一个人就够了,这样岂不是还得多照顾一个人。再说了,他现在哪有心情啊,朝廷里和府里都那么多事,只怕他都操心不过来。”宇文逸风想起他二哥,心中也是有些感叹。

    凤藻叹了口气:“可是家里没有女主人怎么行,二哥总不能既主内又主外。”“家里不是还有我娘和金管家,等过段时间,说不定长公主也回府来了。”宇文逸风并不担心家中事务无人打理,想管事能管事的人多着呢。

    凤藻侧着脑袋想心事。前几天,听说茜雪又怀孕了,看来不久就会生下孩子,长房子嗣兴旺。二房的宇文长风和溪月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三房这边,紫苏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将来必定还会再生。只有她自己,成亲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却始终没有生孩子。之前是因为宇文逸风对她不够亲近,两人才没有孩子,这大半年,他对她的态度已经好多了,可她还是没有梦熊之兆,这就让她有点着急了。

    颖夫人也曾私下问过她,她却说不上来为什么迟迟不怀孕。想到此处,凤藻看了宇文逸风一眼,见他正仰面躺在竹榻上,像是在想心事,轻轻枕在他身上。“去去去,这么热别黏在一起,边上凉快去。”宇文逸风推了她一把。凤藻不依,非要枕在他身上。宇文逸风只得坐起来,让地方给她:“你要躺给你躺好了,不要挤来挤去的。”

    “我为什么会嫁给你这种人!”凤藻撇着嘴,满腹的委屈。她不过是想和他亲近亲近,他就一副躲瘟疫的架势。“我这种人怎么了,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吗。况且天这么热,大白天的,搂搂抱抱的干嘛呀。”宇文逸风不知道凤藻怎么又不高兴了。她真烦人,总是抱怨这抱怨那,在她眼里,他就没个好的时候。

    “我就要搂搂抱抱,我们是夫妻,谁管得着啊。哼!”凤藻抱着宇文逸风的肩,头靠在他肩头,长发披散。“你这头发也不梳起来,就这么披头散发的成什么样子。”他撩开她的长发。凤藻撅着嘴道:“人家不是刚洗过头吗。你怎么不说二嫂,她不是整天披着头发。”“二嫂是二嫂,我说得着她吗。”

    “好嘛,你就是看我不顺眼,看别人你就顺眼了。哪天我也学王青鸾,把发髻梳的一丝不苟,抹上二斤桂花油,熏死你。我就纳闷了,她怎么就那么有耐心呢,好像随时准备出门似的。不过她梳那个芙蓉髻没有紫苏梳好看。”凤藻笑了一声。

    她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宇文逸风起了疑心。当时等级森严,青鸾梳的发髻是只有贵族女子才能梳的高髻,发髻样式复杂,有时还要戴上假发髻,并且插上金翠首饰点缀。民间的妇女很少梳高髻,紫苏之前也没有梳过那样的发髻。她为什么要梳那样的发式,难道是为了模仿青鸾?等等,如果是这样……宇文逸风心中的疑惑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凤藻见他忽然有点严肃,推了他一下。宇文逸风站起来往外走,凤藻拉着他的衣袖:“天都黑了,你去哪里?”宇文逸风整了整衣袍,道:“我去找二哥,有点事要说。你在房里好好呆着,别乱走。还有……”他本想嘱咐凤藻留神紫苏,但是又觉得不到时候,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还有什么?”凤藻望着他。宇文逸风笑了一笑,轻抚了一下她的脸:“等我回来。”凤藻这才一笑,向他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