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闻笙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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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人生在世如春梦

    何闻箫早上一向起得晚。再加上昨天晚上激烈的演出,早上足足睡到十一点钟才醒来。

    醒来后,看到枕边的手机上显示着一条来自“姐姐”的短信,他懒懒地打开。

    “箫箫,他也在北京,我和他在一起。你好好演出,演完了就乖乖回学校吧。不用等我。”

    何闻箫盯了一会儿,合上手机,套上t恤长裤起来洗漱。

    他从来没有问过闻笙这个“他”是谁,下意识地,他并想知道那人的名字。

    今天晚上还有一场“深蓝”的演出。何闻箫其实并不在乎演出,但是他喜欢唱歌时的那个感觉,灵魂仿佛抽离到另一个世界,人生中的一切悲与喜、忧与哀、被人理解的与不被人理解的,都不再重要。这是他加入“黑猫”以后才感受到的一种麻醉。

    画画是他的爱,但如果画画已成为一种抹不去的伤痛,他需要一种更强烈的释放。

    晚上九点四十,“黑猫”的演出开始,因为昨天何闻箫在现场的人气,所以这一次“黑猫”要演出的是四首歌。

    闻箫唱到最后一首歌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满满的尖叫声中,酒吧的一个服务生,上台送了一束花给闻箫。那不是一束普通的花,而是满满的一大抱“蓝色妖姬”。台下哗然一片。

    闻箫随手接了抱在怀里,低头扫了一眼,看到一张系着的精致的卡片,只写了三个字,何闻箫。在一片炸锅的议论声中,把最后两句唱完,谢幕。抱着花,背着吉他,丢下身后漫天的疯喊,和刘西文他们一起从后台离开“深蓝”。

    刘西文有点狂热:“有人送花了,我们的乐队,恐怕从此就打出名号了。”

    另一个男生泼了他一盆冷水:“得了吧你,这花是人家送给何闻箫的,跟‘黑猫’有什么关系?”

    刘西文顺手揽住何闻箫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送给闻箫的和送给黑猫的也没多大差别,是不是箫箫?”

    何闻箫拍开他的手:“我警告你,再叫我箫箫我跟你翻脸。”

    刘西文打个哈哈:“好好,晓得了,这是你姐的专用称呼行了吧?话说你这么大一男人,为什么老管你姐叫‘姐姐’啊?”

    何闻箫不回答,他看到路边有一个垃圾筒。

    刘西文眼尖地发现了花上的卡片:“咦?这是……”

    没等他的手碰到那张卡片,何闻箫已经过去把花塞进了垃圾筒里。

    暗恋闻笙的贝斯手觉得很可惜:“也许人家女孩子对你真得是一片心意,被你这样糟蹋了。”

    另两个男生笑了:“果然,失恋的人和失恋的人最有共鸣啊。”

    “闻箫,你还不代替你姐安慰他两句?”

    刘西文也笑了:“闻箫在女生中可是炙手可热,前仆后继的多了去了。跟你这失恋的人没啥共同语言……”

    闻箫自己也笑了:“一个比一个啰嗦,跟老太婆一样。算了,别废话了,纪念演出成功,我们去喝几杯好吧?我请客。”

    几个人哄然叫好,拥向附近的另一间酒吧。

    没人注意到,一辆深蓝色的敞蓬保时捷停在一个垃圾筒旁。驾驶座上的男人,下车看了看那束被人丢掉的蓝玫瑰,从中抽出一朵,复又上了车。

    闻箫在酒吧里和他们四个痛喝了一顿,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今天,心里就是郁积着一股烦闷,不喝醉就不干休。

    刘西文按住他去倒酒的手:“行了,闻箫,你不能再喝了。”

    闻箫笑,推开他:“谁说我不能喝?你以为我酒量这么浅呢?”

    他站起身向里面走去:“我去天台上吹吹风,你们继续,完了就先回吧,不用等我。”他从裤袋里掏出钱包放在桌上。转身向酒吧里面走去。

    贝斯手出口叫他:“哎!你……”

    闻箫摞下一句:“是朋友就别烦我。”

    刘西文拉住那个男生:“算了,随他去吧,今天他好像心情不好。”

    “可是……”

    “没事,他喝得不多。”

    刘西文说得不错,何闻箫的确喝得不多。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何闻箫酒量极浅,白酒几乎是一杯即醉。

    天台上没有什么人。闻箫爬上天台,吹了一会儿风,渐渐地,觉得酒意上涌。

    他喃喃地抱怨了一句:“连借酒浇愁都不行?何闻箫你这个白痴……”

    伏在栏干上往下看繁华的街道,北京的夜色是陌生的。闻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和绝望。

    身后传来脚步声,又有一个人上了天台。一枝蓝玫瑰送到他眼前:“别人送你的花,为什么随随便便就扔掉?”

    何闻箫没有抬头:“又不是你送的,要你来管?”那男人松开手让花落在下面的马路上:“就是我送的。”

    何闻箫终于抬头看了这人一眼。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英俊挺拔,穿着考究的休闲装。

    何闻箫厌恶地说:“离我远点,烦着呢。”

    那男人和他一起往下看着马路,问道:“有什么事这么烦?可以告诉我吗?”

    何闻箫带着醉意,荒凉地一笑,反问他:“如果可以跟人说的话,还轮得到你来问吗?”

    那男人点点头:“对不起。”

    何闻箫望着漫无边际的夜色,眼中有醉意弥漫的忧伤:“你认识我姐姐吗?”

    “她叫何闻笙,长得很漂亮。”

    闻箫喃喃地道:“是啊……所以你们就来抢她,我只有姐姐一个,你们却不肯放过她……明知道我谁也抢不过……”

    闻箫摇摇晃晃地狠狠地推开面前的人:“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人抓住他肩膀,晃了晃:“闻箫,清醒一点,为什么喝这么多?”

    闻箫听了,呵呵大笑:“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有没有听过一出京剧,叫作《贵妃醉酒》?”他推开这人的手,扶着栏干,踉跄地踱出几步,口中模模糊糊地唱出两句戏词:“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他费力地想要攀上栏干的外沿翻出去。

    那男人伸手牢牢地拉住他:“危险!你想干什么?”

    何闻箫闷声道:“走开!”

    那男人忽然用力将他拥在怀里:“何闻箫,别胡闹了。”

    闻箫被人紧紧地抱住,终于安静了下来。模糊中,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地道:“闻箫,我姓曾,我叫曾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