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晶晶的悲惨
第一卷 第49章 晶晶的悲惨
平遥旧称“古陶”,明朝初年,为防御外族南扰,始建城墙,洪武三年(公元一三七零年)在旧墙垣基础上重筑扩修,并全面包砖。康熙四十三年(公元一七零三年)因皇帝西巡路经平遥,而筑了四面大城楼,使城池更加壮观。平遥城墙总周长63米,墙高约12米,把面积约2.25平方公里的平遥县城一隔为两个风格迥异的世界。城墙以内街道、铺面、市楼保留明清形制;城墙以外称新城。这是一座古代与现代建筑各成一体、交相辉映、令人遐思不已的佳地。平遥也因古城风貌而成为旅游圣地。
这场大范围的降雪,不仅是气温骤降,且令常天颉的心情也格外的好,除了管晶晶悲伤笼罩外,其他几个,也有些兴奋,毕竟这种自驾长途跋涉还是第一次,而且一眼望去,银装素裹,大地苍苍,尽显一派阔大寂寥之情状。路旁的树上也挂满了蓬松的积雪,树枝蓬蓬松松的,看上去有些毛茸茸的样子。有没有落尽的叶子,承着朵朵的雪,像变粗了的树枝上开满了的花朵。
过了老城区,几个人都被古城高大巍峨的气势震惊了,青砖白雪,极写意般地在光亮的艳阳下黑白分明,如同大幅的水墨国画,古老拙朴中透出浓浓的悲壮与悲凉,还有一种跨越了历史的厚重与高大,令人作不得声,喘息也变得轻微起来。
是历史给人的震撼。
常天颉将车子慢慢地开动着,绕过老城进入了现代感极强的平遥县城,仿佛一下子从黑暗中走进了光明,那种感觉,就像刚才看古城负雪黑白分明一样,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进入县城,仿佛人的心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豁然开阔。在管晶晶的指点下,他们很快来到县城新开发的一个小区前,里面全是别墅样的二层小楼,环境幽雅,绿地花池假山水榭,应有尽有。小区门口,四个保安一坐三站呆在那里,眼看着这很少见的极高级华贵的车子慢慢地停下。两个保安凑了上来,一眼看到管晶晶,老一点的保安惊叫一声:“晶晶?!是你啊!?”
“安叔,是我。”晶晶紧走几步,来到面目红黑的老保安面前,“安叔,我家里到底怎么样了?”
“晶晶,好孩子,你可回来了!你妈,她……”安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你们家已经不在这里了!”年轻的保安看着管晶晶,又看看她身后的常天颉和三个女孩,语气有些嘲讽地说。
“不在这里?”管晶晶看着安叔,“安叔,到底怎么了?”
“晶晶,坚强些。啊,好孩子。你爸出事了。”安叔安慰着说,看管晶晶点点头,她是知道老爸去世的消息的。
“你爸的煤窑塌方,里面闷了100多口子,上面已经来人调查了,是特大事故,有人压着没如实上报,家属都到县里闹,你们家所有东西全部拍卖给县里收拾烂摊子去了。听说你爸他……”安叔说着,看管晶晶的脸色更加苍白,气息有些急促,不敢再说下去。
“安叔,我妈呢?”管晶晶的语气急促而细微,李秀玲赶紧扶住她。
“你妈昨天被撵走了,好像回乡下老家了吧?”安叔语气不确定地说。
“妈——”管晶晶一声惨叫,身子倒仰,直挺挺地倒在李秀玲的身上。常天颉伸手抢过管晶晶,在她人中上用力一按,三个女孩急声地呼唤着:“晶晶,晶晶!你醒醒……”
管晶晶倒在常天颉的怀里,缓慢地抬起眼皮,很微弱地看了他们一眼,双眼直直地有些痴傻,脸面木然,竟然不知所从。
常天颉赶紧把管晶晶搂住,左手抚摸着她的秀发,拇指无名指在她的发际到耳后沿穴按压,食指中指微微用力,疏通着头顶到玉枕穴之间。右手同时由上而下,拍打她的后背,一路而下,拍打五次到尾椎穴,连续拍打五遍。用力轻重缓急,全看使用手法人的经验了,这便是小五还阳法。常天颉边拍打边很轻声地在管晶晶的耳边说:“晶晶,哭啊,你要哭出声儿来!没事,一切有我呢,哭吧。哭吧。”
就在常天颉拍打完一个五拍之后,怀里的管晶晶哽咽一声,盈盈呜呜地开始做声哭啼,继而悲从心发,终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一口血吐在常天颉的羽绒服上,痛哭不已。
七情之中,悲最伤心。心悲而无声,眼泪不外流,一定会化作心泪往里坠落,一滴心泪坠下,犹如重捶擂心,伤痛之切,非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没有经过真正悲切的人,是很难懂得心泪之痛的,那是一种木然的极哀之伤,毁伤身心而不觉,直到猝然吐血。
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母亲死后,哀毁过人,形销骨立,杖然后才能站起,但是他生性**,不尊礼教,吃肉喝酒观棋,什么都做,但是内心之悲,痛入心骨。不久即亡。
从千斤小姐一下子跌落为无家可归的街头流浪女,其天壤之别的巨大落差,能有几人承受得了!家破人亡,转头成空的穷途末路,又怎是一肩柔弱的女子可以承受!人世变化,苍狗白云,在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身上被神秘的命运之神随意地挥洒着,让她尝尽人间的悲凉。
看到管晶晶哭出来,几个人才放下心,等她痛哭了一阵子,在常天颉轻微的拍抚下,慢慢地止住了哭声,清丽苍白的脸上,铺满泪痕。柳青青过来,掏出纸巾,给管晶晶擦拭泪水,自己却也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晶晶,别哭了。我们还是去看看你妈妈吧。”
管晶晶点头,被柳青青扶上车子。在晶晶指点之下,车子很快就驶上了乡间土路,雪封冰冻下的泥土路面,和旁边的田野分不清晰界限,只是跟着地上的车辙,缓慢地向前行驶。常天颉轻轻地问道:“晶晶,你老家还有什么人?”
“没人了。”晶晶轻声地说,她已经不再抽泣,慢慢地恢复了平静,至少是安静,“都被我爸爸接出来了。”
这句话很轻,但是却让人心碎。一个个的亲人被她爸爸从老家带了出来,发达了,结果她家一出事,一个个地却躲得远远的,留下孤儿寡母地流落到被人驱赶的地步!晶晶虽然没说,但是想到妈妈带着弟弟回乡下老家,情况必然不妙。
前面旷原的尽头,已经隐隐可以看到村落了,树木稀疏的掩映之中,几间泥坯房子矮矮地伏在树下,背负着厚厚的积雪,如同佝偻身子半蹲着晒太阳的苍老人类的后背,浓浓的叹息声就是那随风而来的野性十足的原声咏叹。
是放羊人在哀叹生命的无尽,还是风掠过大高原子发出的呼喊?
管晶晶的眼睛迷离,她很久没有回乡下老家了,眼前的贫穷和落后,令她的内心忍不住有砰然狂跳起来。妈妈,弟弟,他们到底能去了哪里呢?
车子一进村子,立刻有很多的孩子和闲散的农人们围拢来,热情却有怯怯地看着他们。
管晶晶一下车子,人群里立刻有人认出了她,惊叫一声:“是晶晶?你是晶晶吗?”
管晶晶看着那个眼光里有些呆木的中年男人,心里无论如何想不起如何见过他,微微地迟疑了一会儿,点头说:“是。我是晶晶。大叔,我妈和弟在这里吗?”
人群里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那中年人笑道:“晶晶,论辈分,你要叫爷呢。还是叫四爷吧,你忘了吧,前年,我去你们家,还是你给开的门哩。哦,你妈和老弟都在村子东头的茅屋里,老家的房子都破败了,没人修,塌了。先在我那个看场院的茅屋凑合吧,等明年开春,我凑够了钱,给他们再盖新房子。我欠你们家的5000块前,是不会赖账的。”
晶晶猛然想起来了,前年,快秋天的时候,这个四爷是到他们家,四爷的女儿考了大学,借钱上学。当时一家人都没放在心上,给了他5000块钱就算了。甚至没有留他吃饭。
四爷人看上去虽然有些发木,但是心里却善良淳朴得令人感动,见了晶晶,先是将自己的欠情还明白了,然后才带着晶晶他们去找人。
善良人,总是牢牢记住人家的好处,而忘却了人家的不好。看着眼前这个老实淳朴的农民,常天颉再也不敢漠视周围同样木然甚至有些呆傻的农人们了。赶紧从衣服里掏出香烟,向周围人分撒,一边客气地说:“谢谢。来吸一支。”柳青青则从后座上拉过书包,将里面的糖果点心分散给周围的孩子们。她是有过经验的,在文静传的家里,她真切地领略到了什么是贫穷,什么是落后。她善良的心里,看到这些孩子,总是隐隐作痛。
来到村子东头,常天颉的眼睛也忍不住湿润了。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低矮不到一人高的茅屋里,深不过3步,长不过5步,连一张床都没有,只是在东墙的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稻草,上面铺着几床绸缎的被褥,旁边一个大包袱,大概是晶晶妈收拾的衣服什么的。一个中年女人,如果不是眼角鱼尾纹堆垒,根本就看不出她已经是有了一个二十岁女儿的人了!尽管屋子狭小而简陋,但是她还是收拾地很干净。身着白色可体的小皮袄,憔悴的脸上还是做了简单的收拾,显得有些精神头。焗油成淡红色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插一根银簪,精巧的银铃半垂着。
看到妈妈如此打扮,管晶晶的心里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妈——”
管晶晶挣脱李秀玲的手,向妈妈扑去。
正要出门的女人,猛然看到女儿出现在眼前,猛然一怔,用坚强做成的壳子一下子破碎了,一把搂住女儿,嚎啕大哭起来。
女人的哭声悠长而婉转,悲切而幽咽。常天颉似乎真切地看到了一个壳子的破碎,似乎是积蓄了不知多久的悲痛和泪水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哭声令人心底生悲。
“我命苦的儿啊——,你怎才回来,你妈快疯了,谁来救救我们呢——儿啊——我可怎么办呢——儿啊——…………”女人的哭声里还有着叹词,是撕心裂肺地哭叫,接着就是絮絮叨叨地骂一些人,管晶晶流着眼泪帮妈妈擦着眼泪,旁边柳青青将纸巾递了又递,陪着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