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二 交易所
索亚思躺在铺上了稻草的地面上，出神地透过屋顶上的破洞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也许是因为昏迷的时候大脑休息够了的缘故，他感觉自己现在一点也不瞌睡。
他就这么一颗颗的将天上的星星数了一遍又一遍，那些星星的周围，据说也都居住着天民和他们的奴隶们。
奴隶？索亚思奇怪地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因为在地民从小受到的教育里，他们就应该为翼民和天民服务，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索亚思总觉得那些长翅膀的家伙除了会飞以外，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可能和他从小便没有父母教育有关吧。
想到这里，索亚思摸了摸靠在自己边上的那黑色的格斗刺，即便是在最深的夜色之中，它的黑色依旧是那么明显。
自有记忆以来，这是唯一从小陪伴他到大的东西，虽然到现在为止索亚思都没有搞明白这东西除了劈木头、打桩和挖坑的时候方便点以外还有什么作用。
慢慢地，他又想起了那些奇怪地梦境…
“你也睡不着啊？”身边传来一个明显是刻意压低了很多的声音，是迪亚拉，这家伙这要一活动过头就会兴奋地睡不着觉。
“闭嘴！大家都睡了。”索亚思说道，他知道这家伙还有个坏毛病，只要扯起皮来，不知不觉声音就会越来越大，直到把所有人都吵醒。
“反正闲来无事，聊一会儿也没什么，”迪亚拉嘿嘿一笑，“我会控制好声音的。”
索亚思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如果不和他聊一会儿的话今晚上是别想睡了。
“我觉得吧，”迪亚拉说道，“要是我们也能像神仆（地民对翼民的称呼）一样能服侍神（地民对天民的称呼）就好了。不但可以共享神的荣光，还可以不用为生活发愁。”
“听说神还给予了他们能生活在亚伦和迪斯上面的权力。”迪亚拉咂了咂嘴，“你说他们怎么就能飞得那么高呢？再说了，拳头大小的迪斯上怎么能住人呢？”
索亚思有心想要纠正迪亚拉对于迪斯大小的误解，但一想到自己一旦开了口就要花上老半天来把这个认死理的家伙给拽回来，决定还是闭嘴听着就好。
他抬起头看了看夜空中幽蓝色的迪斯，不知为什么想到了在自己的梦境中曾经出现过的那些巨大的金属城市，它们好像就能很轻易地到达迪斯上去。索亚思摇了摇头，金属怎么可能飞起来呢，就算是迪亚拉尽全力也不过把一小块金属扔到二三十星刻（天民统一的长度单位，一星刻约为0.8米）的高度。
突然，索亚思的手指触碰到了那根冰冷的棱刺，感受着那不知名的材质带来的奇怪触感，他突然间又觉得，那些能往返于阿帕瓦尔和迪斯之间的浮空城市似乎又不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了。
“少尉，你最后有什么问题吗？”索亚思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当然，那或许又不是自己，因为还没有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听见那个人已经开口了。
“将军！我没有异议！”那个高大的男人说道，“为了人类的荣光！”
“你们这次唯一可随身携带的装备就只有这根加载了坐标的制式军刺。”被称为将军的人似是点了点头，“祝你们好运！”
“人类永存！”
……
“索亚思哥哥，起来啦！”索亚思感到有人在自己身边拉扯自己的胳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由得被刺眼的光线晃得眯了一下——看起来昨天晚上茅草质地的屋顶又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天已大亮，洛萨再度向着地面释放自己的温暖和荣光。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我听见索亚在那边嘀咕着什么将军将军什么的。”迪亚拉正在一边贼兮兮地和一个小男孩说，“我看他最近可能是有些失心疯了。要么就是昨天被打傻了。”
“你说得那么大声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吗？！”希蒂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上前给了他一脚。
“嘿嘿…”迪亚拉扭头看到索亚思已经坐了起来而且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今天还得去找那些家伙交换物资。”希蒂哼了一声，显然对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很是不感冒，“你可要照顾点索亚思，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呢！”
“我也没有啊！”迪亚拉有些不满地卷起手上破旧的袖子，结果发现那条伤口现在已经只剩下一条白印子了。
地民身体的恢复速度是很快的，像他这种皮肉伤不过一晚上便能恢复过来了。
“嘿嘿…”迪亚拉憨笑了一声，“原来已经好了啊。”
“好了就去干活！”希蒂又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索亚思看着这日常的一幕，慢慢地起身站了起来。
“索亚思哥哥，将军是什么啊？”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身边问道。
索亚思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刚才叫醒自己的那个小女孩。
“琳迪，怎么了吗？”索亚思蹲在小女孩的面前，关切地问道。
“刚才迪亚拉哥哥不是一直在说你昨天晚上说梦话的事情吗。”叫做琳迪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那将军是什么东西啊？”
“将军啊…”索亚思沉思了一会儿，实际上他对些梦境中的概念也是一知半解，“应该是很厉害的人吧。”
“很厉害的人？”小丫头低着小脑袋想了想，“有迪亚拉哥哥那么厉害吗？”
“可比他厉害多了。”索亚思笑了笑，“比角斗场里的那些神仆都要厉害！”
“哇！！”在小丫头眼里，角斗场里的那些人已经是她所能想象的最厉害的人物了，而这个将军居然比他们还要厉害，这简直已经超乎她想象力的极限了。
“那索亚思哥哥怎么会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呢？”小丫头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倒真是让索亚思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琳迪，别闹了。”希蒂见状，赶忙上来打圆场，“你的索亚思哥哥还要有事情去呐。”
“呜~”看起来小丫头很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显然情况不大允许。无奈之下，小丫头只好嘟着嘴跑到一边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是今天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希蒂将一个几乎有她体型一半大的包裹交到索亚思手中，后者掂量一了下，发现里面应该有不少的一部分都是木材和稻草。
“这是我用速食丸上跟街区的一个女人交换的。”仿佛是看出了索亚思心中所想，希蒂解释道，“她的丈夫前几天因为疾病去世了，所以她留着这些东西也没有用，还不如跟我交换。”
“嗯。”索亚思低着头应答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吗？”希蒂出声问道。
“没什么。”索亚思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声叹息。
他把那袋用于交换的物资扛到肩膀上，里面坚硬的木块硌到了他尚未痊愈的伤口上，疼得索亚思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感受着肩膀上那袋物资的沉重与坚硬，在几周以前它们还是某户人家温暖的小屋的一部分，但现在就只剩下冷冰冰的木块和杂草了。索亚思第一次发现原来遮风挡雨的家被拆掉之后，会变得如此坚硬和沉重。
“走吧！”在另一边，迪亚拉扛起一个比索亚思的包裹看起来要大上两倍的袋子，冲着这边招呼着。
“我们走了。”索亚思最后和希蒂打了声招呼，跟上迪亚拉的步伐，像外界走去。
“小心点，别和他们起争执啊！”希蒂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大声地喊道。
索亚思冲着身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两人消失在街口的拐角，希蒂叹了口气，把手伸到后背抓了抓，在衣裳所包裹的地方，她脊背上光滑的皮肤已经被抓得通红。
“怎么这么痒…”
“今天要换不少的东西啊。”迪亚拉回忆着之前希蒂交代的东西，然后发现自己又什么都没有记下来，“索亚…你…记下来了没？”
“基本上都记下来了。”索亚思叹了口气，让迪亚拉动脑子的难度不亚于让天民放下姿态与地民共舞，“首先是布帛，火石，然后是一些针线。”
其实要记的东西一点也不多啊！索亚思暗暗地叹了口气，只是迪亚拉这家伙不想动脑子而已。
“哈，我记得也是这样子的！”迪亚拉哈哈笑道，不过显然这个脑袋里除了脑子什么都长的家伙肯定是什么都没有记下来。
“布和火石的话在洛萨大街就有不少的人愿意换，”索亚思没有理会这个没脑子的家伙的自我满足，自顾自地说道，“但是针线这种东西就不大好找了。毕竟这种小型的物品很容易丢，而且还不好制作。”
“我听说神仆的这些东西都是免费拿的。”迪亚拉突然说道，“而且就算你扔在大街上都没人要。”
“要是我们能到那里去捡一点回来该多好。”这个家伙很快就又陷入不着边际的幻想中去了。
“先把眼前的事情干完吧…”索亚思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发现只要迪亚拉在自己身边，自己叹气的次数就会越来越多。
“真是的，”迪亚拉有些无趣地揶揄道，“希蒂怎么会看上像你这么无聊的家伙？”
“可能只是因为你太烦了吧。”索亚思说，“再说，我是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的，你如果想追她的话自己上就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迪亚拉顿时高兴得脸都涨红了，“我到时候要是追到了希蒂你可别反悔啊！”
索亚思无力地点了点头，他实在是不想打击这家伙了，这脑袋里装不下三秒钟记忆量的家伙上周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洛萨大街以洛萨为名，自然是这附近的地民最大也最繁华的场所。当然实际上这里的环境还不如角斗场里的走廊好。但对于地民来说，这样的街道已经足够让人向往了，毕竟在这附近居住的人可都是非富既贵的，当然，也是按照地民那‘吃得饱就是有钱人’的标准来判断的。
索亚思要找的便是这附近最大的交易商艾尔克曼，一个罕见的略微发福的家伙。一个长得挺正派，但实际上是个在交易的时候下手狠毒而且时不时就会宰你一口的中年人，正因为太过贪婪，所以人们有时候会叫他‘半神仆’，意思是虽然在身份上不如翼民，但贪婪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据说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只是个中年人，但实际上是得到了翼民的暗中支持，已经活了很久了。当然，这个流言在索亚思看到他那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儿子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听说这个死胖子最近在考虑该怎么减肥。”迪亚拉排在队伍后面，小声地对索亚思嘀咕道，他可不敢让那个小心眼的家伙听到，不然说不定就要被使劲压低价格，“我跟你说，只要把他扔到角斗场里，不出半个月他就可以达成目标的。”
“前提是他能活着下擂台。”索亚思也小声地说道。
“我看他是下不了擂台…”迪亚拉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又变得大了起来。
“那边那两个小子！”显然那个贪婪的胖子并没有聋到迪亚拉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还听不到的地步。
“切，”发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加大了音量之后，迪亚拉有些懊悔地‘切’了一声，“该死的，要是他的耳朵也被多余的脂肪给堵上就好了！”
“闭嘴！”索亚思低声说道，刚才那个死胖子显然是没有听清，但再说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你们在说些什么？”艾尔克曼挺着他那看起来有两个索亚思重的肚子一步步挪了过来，看起来他几天不见就已经胖到低头看不见自己的脚尖的地步了。
“我们是在说几天不见您的气色还是那么的好。”索亚思赶紧捂住迪亚拉那几乎要笑出来的嘴，“不知道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哼，”艾尔克曼冷哼了一声，显然就算是白痴也知道这不过是低级的奉承而已，不过虽然是知道，但却没人不喜欢这能让自己脸上有光的东西，“算你识相，别再给我嘀嘀咕咕地了，要是再让我逮到的话。我可不缺你手上这点东西！”
“是是是。”索亚思连忙低头说道。
“都看什么看！好好排队！”艾尔克曼回头冲着窃窃私语的人群叫骂道，“再议论的人统统给我滚出去！我还没有穷到要一分一毫地争取你们手上的那点东西的地步！”
人群顿时一静。的确艾尔克曼是不缺他们手上那点东西，但他们如果换不到必需的物资的话，也许今天晚上某些人的家庭就有可能永久地要少几个人了。
队伍就这么寂静而缓慢地前进着，偶尔有几个四处东张西望的人也会被他们的家人或者朋友狠狠地掐一下，示意他们不要乱看。光线透过墙壁上的窗户照射进来，人与人的影子在队伍中重合在一起，像是被扭曲了，污染了的灵魂，被绞碎后拼凑起来的怪物，一点点在蚕食着这些瘦骨嶙峋的家伙的肉体。
终于，在洛萨又转过十分之一个圆的时候，轮到了迪亚拉和索亚思两人。
“这是我们的东西。”迪亚拉将自己的袋子放到一边上的收纳盒里，又接过索亚思的袋子，一同塞了进去，“主要是一些木材和茅草。”
收纳盒上发出一缕银白色的光束，快速地将这两袋货物扫描了一遍，然后将数据递交给艾尔克曼。
这边是希瓦的力量了，能近乎奇迹一般地做到人类所做不到的事情，就像现在这样隔着袋子还能快速地扫描。
“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艾尔克曼看了下出现在桌子上的字迹，不屑地哼了一声，看起来最近一阵子的买卖的确不好做，这些连自己的裤子都快卖掉的家伙实在是没什么压榨的价值了，“那么，你们想换点什么？”
“一些火石以及布帛。”索亚思说到，“如果还能换到针线的话就更好了。”
“火石和布帛倒是有不少，”艾尔克曼将两人带来的物资放到一旁的传送机上，将其收纳入库，“但针线的话已经没多少了，所以我要多收一点。”
“这…”索亚思皱起了眉头，这堆木材的价值本来就不高，如果再被克扣一点的话很可能就没法买到足够的火石或是布帛了，“这不太好吧，你看，我们都是老顾客了，总该给点优惠吧？而且这些木材保养得还算不错，应该有点价值的不是吗？”
“哼，”艾尔克曼又响亮地哼了一声，看来他那几乎被肥厚的脂肪层所堵塞的鼻腔给他增加了不少的响度，“这些木材，说实在的，拿去当柴烧都嫌水分太多了，能给你这么个价格已经不错了。至于老客户，呵，这里的哪个又不是呢？！”
“就这么多，你自己看着办吧。”他从一边的仆人手上接过个袋子，将它扔到索亚思的面前，“我敢保证你到别的地方去换还换不到这么些东西。”
索亚思弯下腰将那个袋子捡了起来，掂了掂分量，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可比预期的还要少上不少，更不用说能多拿点了。
看来最近只有多跑跑角斗场了。
“下一个。”艾尔克曼不耐烦地冲两人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虫子一样驱赶着他们。
从店面里走出来之后，索亚思长叹了口气。但他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卖方市场。
不过卖方市场又是什么？看来又是那些莫名其妙地记忆里的东西。
“这个该死的混蛋！喝民血的家伙！”迪亚拉从索亚思手中接过那袋物资，顿时大骂起来，看那架势，他恨不得打算去找艾尔克曼拼命。
“够了！”索亚思拉住了他，“回去吧。”
“可是就这点东西可远不到我们的预期！”迪亚拉甩开索亚思拉他的手膀，“你是打算让希蒂好不容易弄来的东西白费吗！”
“但你还能怎么样？”索亚思摇了摇头，“这里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但他说了算。你难道忘了上次那个闹事的家伙的下场吗！”
迪亚拉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没能找到理由。没办法，虽然艾尔克曼也只是个地民，但和自己这边的贱民来说，至少人家是被翼民认可的人，而非物品。
“回去吧…”索亚思从迪亚拉手上拿过那袋物资，向着店铺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吐沫，然后慢慢地向着街头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正午头的光线反而比早上的还要冷上几分。
(本章完)
他就这么一颗颗的将天上的星星数了一遍又一遍，那些星星的周围，据说也都居住着天民和他们的奴隶们。
奴隶？索亚思奇怪地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因为在地民从小受到的教育里，他们就应该为翼民和天民服务，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索亚思总觉得那些长翅膀的家伙除了会飞以外，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可能和他从小便没有父母教育有关吧。
想到这里，索亚思摸了摸靠在自己边上的那黑色的格斗刺，即便是在最深的夜色之中，它的黑色依旧是那么明显。
自有记忆以来，这是唯一从小陪伴他到大的东西，虽然到现在为止索亚思都没有搞明白这东西除了劈木头、打桩和挖坑的时候方便点以外还有什么作用。
慢慢地，他又想起了那些奇怪地梦境…
“你也睡不着啊？”身边传来一个明显是刻意压低了很多的声音，是迪亚拉，这家伙这要一活动过头就会兴奋地睡不着觉。
“闭嘴！大家都睡了。”索亚思说道，他知道这家伙还有个坏毛病，只要扯起皮来，不知不觉声音就会越来越大，直到把所有人都吵醒。
“反正闲来无事，聊一会儿也没什么，”迪亚拉嘿嘿一笑，“我会控制好声音的。”
索亚思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如果不和他聊一会儿的话今晚上是别想睡了。
“我觉得吧，”迪亚拉说道，“要是我们也能像神仆（地民对翼民的称呼）一样能服侍神（地民对天民的称呼）就好了。不但可以共享神的荣光，还可以不用为生活发愁。”
“听说神还给予了他们能生活在亚伦和迪斯上面的权力。”迪亚拉咂了咂嘴，“你说他们怎么就能飞得那么高呢？再说了，拳头大小的迪斯上怎么能住人呢？”
索亚思有心想要纠正迪亚拉对于迪斯大小的误解，但一想到自己一旦开了口就要花上老半天来把这个认死理的家伙给拽回来，决定还是闭嘴听着就好。
他抬起头看了看夜空中幽蓝色的迪斯，不知为什么想到了在自己的梦境中曾经出现过的那些巨大的金属城市，它们好像就能很轻易地到达迪斯上去。索亚思摇了摇头，金属怎么可能飞起来呢，就算是迪亚拉尽全力也不过把一小块金属扔到二三十星刻（天民统一的长度单位，一星刻约为0.8米）的高度。
突然，索亚思的手指触碰到了那根冰冷的棱刺，感受着那不知名的材质带来的奇怪触感，他突然间又觉得，那些能往返于阿帕瓦尔和迪斯之间的浮空城市似乎又不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了。
“少尉，你最后有什么问题吗？”索亚思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当然，那或许又不是自己，因为还没有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听见那个人已经开口了。
“将军！我没有异议！”那个高大的男人说道，“为了人类的荣光！”
“你们这次唯一可随身携带的装备就只有这根加载了坐标的制式军刺。”被称为将军的人似是点了点头，“祝你们好运！”
“人类永存！”
……
“索亚思哥哥，起来啦！”索亚思感到有人在自己身边拉扯自己的胳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由得被刺眼的光线晃得眯了一下——看起来昨天晚上茅草质地的屋顶又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天已大亮，洛萨再度向着地面释放自己的温暖和荣光。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我听见索亚在那边嘀咕着什么将军将军什么的。”迪亚拉正在一边贼兮兮地和一个小男孩说，“我看他最近可能是有些失心疯了。要么就是昨天被打傻了。”
“你说得那么大声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吗？！”希蒂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上前给了他一脚。
“嘿嘿…”迪亚拉扭头看到索亚思已经坐了起来而且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今天还得去找那些家伙交换物资。”希蒂哼了一声，显然对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很是不感冒，“你可要照顾点索亚思，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呢！”
“我也没有啊！”迪亚拉有些不满地卷起手上破旧的袖子，结果发现那条伤口现在已经只剩下一条白印子了。
地民身体的恢复速度是很快的，像他这种皮肉伤不过一晚上便能恢复过来了。
“嘿嘿…”迪亚拉憨笑了一声，“原来已经好了啊。”
“好了就去干活！”希蒂又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索亚思看着这日常的一幕，慢慢地起身站了起来。
“索亚思哥哥，将军是什么啊？”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身边问道。
索亚思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刚才叫醒自己的那个小女孩。
“琳迪，怎么了吗？”索亚思蹲在小女孩的面前，关切地问道。
“刚才迪亚拉哥哥不是一直在说你昨天晚上说梦话的事情吗。”叫做琳迪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那将军是什么东西啊？”
“将军啊…”索亚思沉思了一会儿，实际上他对些梦境中的概念也是一知半解，“应该是很厉害的人吧。”
“很厉害的人？”小丫头低着小脑袋想了想，“有迪亚拉哥哥那么厉害吗？”
“可比他厉害多了。”索亚思笑了笑，“比角斗场里的那些神仆都要厉害！”
“哇！！”在小丫头眼里，角斗场里的那些人已经是她所能想象的最厉害的人物了，而这个将军居然比他们还要厉害，这简直已经超乎她想象力的极限了。
“那索亚思哥哥怎么会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呢？”小丫头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倒真是让索亚思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琳迪，别闹了。”希蒂见状，赶忙上来打圆场，“你的索亚思哥哥还要有事情去呐。”
“呜~”看起来小丫头很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显然情况不大允许。无奈之下，小丫头只好嘟着嘴跑到一边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是今天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希蒂将一个几乎有她体型一半大的包裹交到索亚思手中，后者掂量一了下，发现里面应该有不少的一部分都是木材和稻草。
“这是我用速食丸上跟街区的一个女人交换的。”仿佛是看出了索亚思心中所想，希蒂解释道，“她的丈夫前几天因为疾病去世了，所以她留着这些东西也没有用，还不如跟我交换。”
“嗯。”索亚思低着头应答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吗？”希蒂出声问道。
“没什么。”索亚思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声叹息。
他把那袋用于交换的物资扛到肩膀上，里面坚硬的木块硌到了他尚未痊愈的伤口上，疼得索亚思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感受着肩膀上那袋物资的沉重与坚硬，在几周以前它们还是某户人家温暖的小屋的一部分，但现在就只剩下冷冰冰的木块和杂草了。索亚思第一次发现原来遮风挡雨的家被拆掉之后，会变得如此坚硬和沉重。
“走吧！”在另一边，迪亚拉扛起一个比索亚思的包裹看起来要大上两倍的袋子，冲着这边招呼着。
“我们走了。”索亚思最后和希蒂打了声招呼，跟上迪亚拉的步伐，像外界走去。
“小心点，别和他们起争执啊！”希蒂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大声地喊道。
索亚思冲着身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两人消失在街口的拐角，希蒂叹了口气，把手伸到后背抓了抓，在衣裳所包裹的地方，她脊背上光滑的皮肤已经被抓得通红。
“怎么这么痒…”
“今天要换不少的东西啊。”迪亚拉回忆着之前希蒂交代的东西，然后发现自己又什么都没有记下来，“索亚…你…记下来了没？”
“基本上都记下来了。”索亚思叹了口气，让迪亚拉动脑子的难度不亚于让天民放下姿态与地民共舞，“首先是布帛，火石，然后是一些针线。”
其实要记的东西一点也不多啊！索亚思暗暗地叹了口气，只是迪亚拉这家伙不想动脑子而已。
“哈，我记得也是这样子的！”迪亚拉哈哈笑道，不过显然这个脑袋里除了脑子什么都长的家伙肯定是什么都没有记下来。
“布和火石的话在洛萨大街就有不少的人愿意换，”索亚思没有理会这个没脑子的家伙的自我满足，自顾自地说道，“但是针线这种东西就不大好找了。毕竟这种小型的物品很容易丢，而且还不好制作。”
“我听说神仆的这些东西都是免费拿的。”迪亚拉突然说道，“而且就算你扔在大街上都没人要。”
“要是我们能到那里去捡一点回来该多好。”这个家伙很快就又陷入不着边际的幻想中去了。
“先把眼前的事情干完吧…”索亚思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发现只要迪亚拉在自己身边，自己叹气的次数就会越来越多。
“真是的，”迪亚拉有些无趣地揶揄道，“希蒂怎么会看上像你这么无聊的家伙？”
“可能只是因为你太烦了吧。”索亚思说，“再说，我是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的，你如果想追她的话自己上就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迪亚拉顿时高兴得脸都涨红了，“我到时候要是追到了希蒂你可别反悔啊！”
索亚思无力地点了点头，他实在是不想打击这家伙了，这脑袋里装不下三秒钟记忆量的家伙上周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洛萨大街以洛萨为名，自然是这附近的地民最大也最繁华的场所。当然实际上这里的环境还不如角斗场里的走廊好。但对于地民来说，这样的街道已经足够让人向往了，毕竟在这附近居住的人可都是非富既贵的，当然，也是按照地民那‘吃得饱就是有钱人’的标准来判断的。
索亚思要找的便是这附近最大的交易商艾尔克曼，一个罕见的略微发福的家伙。一个长得挺正派，但实际上是个在交易的时候下手狠毒而且时不时就会宰你一口的中年人，正因为太过贪婪，所以人们有时候会叫他‘半神仆’，意思是虽然在身份上不如翼民，但贪婪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据说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只是个中年人，但实际上是得到了翼民的暗中支持，已经活了很久了。当然，这个流言在索亚思看到他那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儿子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听说这个死胖子最近在考虑该怎么减肥。”迪亚拉排在队伍后面，小声地对索亚思嘀咕道，他可不敢让那个小心眼的家伙听到，不然说不定就要被使劲压低价格，“我跟你说，只要把他扔到角斗场里，不出半个月他就可以达成目标的。”
“前提是他能活着下擂台。”索亚思也小声地说道。
“我看他是下不了擂台…”迪亚拉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又变得大了起来。
“那边那两个小子！”显然那个贪婪的胖子并没有聋到迪亚拉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还听不到的地步。
“切，”发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加大了音量之后，迪亚拉有些懊悔地‘切’了一声，“该死的，要是他的耳朵也被多余的脂肪给堵上就好了！”
“闭嘴！”索亚思低声说道，刚才那个死胖子显然是没有听清，但再说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你们在说些什么？”艾尔克曼挺着他那看起来有两个索亚思重的肚子一步步挪了过来，看起来他几天不见就已经胖到低头看不见自己的脚尖的地步了。
“我们是在说几天不见您的气色还是那么的好。”索亚思赶紧捂住迪亚拉那几乎要笑出来的嘴，“不知道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哼，”艾尔克曼冷哼了一声，显然就算是白痴也知道这不过是低级的奉承而已，不过虽然是知道，但却没人不喜欢这能让自己脸上有光的东西，“算你识相，别再给我嘀嘀咕咕地了，要是再让我逮到的话。我可不缺你手上这点东西！”
“是是是。”索亚思连忙低头说道。
“都看什么看！好好排队！”艾尔克曼回头冲着窃窃私语的人群叫骂道，“再议论的人统统给我滚出去！我还没有穷到要一分一毫地争取你们手上的那点东西的地步！”
人群顿时一静。的确艾尔克曼是不缺他们手上那点东西，但他们如果换不到必需的物资的话，也许今天晚上某些人的家庭就有可能永久地要少几个人了。
队伍就这么寂静而缓慢地前进着，偶尔有几个四处东张西望的人也会被他们的家人或者朋友狠狠地掐一下，示意他们不要乱看。光线透过墙壁上的窗户照射进来，人与人的影子在队伍中重合在一起，像是被扭曲了，污染了的灵魂，被绞碎后拼凑起来的怪物，一点点在蚕食着这些瘦骨嶙峋的家伙的肉体。
终于，在洛萨又转过十分之一个圆的时候，轮到了迪亚拉和索亚思两人。
“这是我们的东西。”迪亚拉将自己的袋子放到一边上的收纳盒里，又接过索亚思的袋子，一同塞了进去，“主要是一些木材和茅草。”
收纳盒上发出一缕银白色的光束，快速地将这两袋货物扫描了一遍，然后将数据递交给艾尔克曼。
这边是希瓦的力量了，能近乎奇迹一般地做到人类所做不到的事情，就像现在这样隔着袋子还能快速地扫描。
“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艾尔克曼看了下出现在桌子上的字迹，不屑地哼了一声，看起来最近一阵子的买卖的确不好做，这些连自己的裤子都快卖掉的家伙实在是没什么压榨的价值了，“那么，你们想换点什么？”
“一些火石以及布帛。”索亚思说到，“如果还能换到针线的话就更好了。”
“火石和布帛倒是有不少，”艾尔克曼将两人带来的物资放到一旁的传送机上，将其收纳入库，“但针线的话已经没多少了，所以我要多收一点。”
“这…”索亚思皱起了眉头，这堆木材的价值本来就不高，如果再被克扣一点的话很可能就没法买到足够的火石或是布帛了，“这不太好吧，你看，我们都是老顾客了，总该给点优惠吧？而且这些木材保养得还算不错，应该有点价值的不是吗？”
“哼，”艾尔克曼又响亮地哼了一声，看来他那几乎被肥厚的脂肪层所堵塞的鼻腔给他增加了不少的响度，“这些木材，说实在的，拿去当柴烧都嫌水分太多了，能给你这么个价格已经不错了。至于老客户，呵，这里的哪个又不是呢？！”
“就这么多，你自己看着办吧。”他从一边的仆人手上接过个袋子，将它扔到索亚思的面前，“我敢保证你到别的地方去换还换不到这么些东西。”
索亚思弯下腰将那个袋子捡了起来，掂了掂分量，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可比预期的还要少上不少，更不用说能多拿点了。
看来最近只有多跑跑角斗场了。
“下一个。”艾尔克曼不耐烦地冲两人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虫子一样驱赶着他们。
从店面里走出来之后，索亚思长叹了口气。但他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卖方市场。
不过卖方市场又是什么？看来又是那些莫名其妙地记忆里的东西。
“这个该死的混蛋！喝民血的家伙！”迪亚拉从索亚思手中接过那袋物资，顿时大骂起来，看那架势，他恨不得打算去找艾尔克曼拼命。
“够了！”索亚思拉住了他，“回去吧。”
“可是就这点东西可远不到我们的预期！”迪亚拉甩开索亚思拉他的手膀，“你是打算让希蒂好不容易弄来的东西白费吗！”
“但你还能怎么样？”索亚思摇了摇头，“这里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但他说了算。你难道忘了上次那个闹事的家伙的下场吗！”
迪亚拉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没能找到理由。没办法，虽然艾尔克曼也只是个地民，但和自己这边的贱民来说，至少人家是被翼民认可的人，而非物品。
“回去吧…”索亚思从迪亚拉手上拿过那袋物资，向着店铺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吐沫，然后慢慢地向着街头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正午头的光线反而比早上的还要冷上几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