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夜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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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阁楼|睡了一晚上,手腕上便多了几个青指印,三只猫围着我行注目礼

    我叫韩兮,是名导演。

    自从网络电影盛行以来,是个人都可以称作导演,所以我这个导演也没啥稀奇的,更主要的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正经拍过一部电影。

    我的第二个身份是网络作者,写过一些不太受欢迎的作品,有一些辨不出好坏的读者粉丝,数量少,所以影响也不大。

    其实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我的第三个身份。

    夜行者。

    我是一名夜行者。

    可能许多人并不知道这个职业,确切地说,是一个不被承认的职业,至少在许多人的观念中,这个职业是不应该存在的。

    如果要给夜行者一个定义,其实我也说不清楚,类似的,大概和私家侦探有些像吧,但其实又不完全是,因为私家侦探拿人钱财替人做事,夜行者可不完全这样,比如找个猫狗,抓个小三什么的,夜行者绝不会做的,这种事没有挑战性,太无聊了。

    夜行者喜欢做些有挑战性的工作,希望能够找出事情的真相,当然,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其实是没有真相的,柯南那句“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其实是个广告语,为了宣传而说的,看过柯南的人都知道,许多案件最终的解释是不能够令人信服的。

    不过,一个动画片,你还指望它什么?

    说到这里,你也许明白了一点夜行者是干什么的,不明白也没有关系,好在我纪录了我和同事们所经历的事情,如果你看完这些纪录,你还是不明白,那么我也没办法了,彪悍的人生无须解释,当然,对牛弹琴其实是弹琴者的智商有问题。

    《魍魉夜行记》这本书,我整理了好久,案件一个一个的,挺多,汇编成集后突然发现没有一个开篇。大家都知道,凡事都是有始有终的,所以这个开篇令我感到有些难办,想来想去,还是把我如何入行的写进去吧,虽然揭了点隐私,但好在也不是见不得人的,只是各位别笑话就行。

    另外,这些案子都是事后整理出来的,有些地方可能在细节上都忘却了,为了连贯性,不可避免的就进行了一下加工,我的文笔一般,所说的加工可能会影响您阅读的感觉,但我相信,故事整个读下来,你会认为所有不舒服的细节都是在所难免的。

    写到这里,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或者你觉得我在胡说八道,那么你大可把这本书扔掉,或者你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继续下去,那么我也不会感谢你的,你从我这里猎奇,你感谢我才对。

    前面说过了,开篇必须从我个人的经历讲起,这个坎既然过不去,那么你就先听着吧!

    1994年秋天,我考入了哈尔滨船院,现在叫哈尔滨工程大学,电子工程系的通信专业。

    如果你有考究癖,大可去那个学校打听,人称老四的就是我。

    学校不错,但我学得不好。那时候,电脑还没普及,互联网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一天的生活基本是睡到上午十点,然后去旁边的八一宾馆打个台球,再吃午饭,午睡后去操场踢球,晚饭后到录像厅看两港片,回到宿舍便是打牌。

    基本天天如此,所以我的学习成绩当然不会好了。

    现在想起来,这些活动也不是全无意义,比如看港片,我在录像厅看了足有上千部电影,这为我以后从事电影事业起了巨大的作用,踢球,至少我养成了爱运动的习惯,现在我敢说在同龄人中,我的身体素质肯定是好的。

    换句话说,一个人所有的经历都不是无意义的,现在有些人过得不好了,动不动就否定自己的过去,那是他心理太阴暗的结果。

    对了,你如果问我为什么要这么醉生梦死,说实话,这个专业太提不起我的兴趣了。

    挂了不少科,终于混过了大一,这时遇到了一件事,这件事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很偶然的,但它毕竟触动了我,令我重新思考,我来这个世上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么说有点装逼了,事实上就是重新思考我得咋办?

    记得那天是1995年的秋天,东北的秋天其实就是快入冬了,十月初,天空阴沉沉的。

    十点半我醒了,宿舍里已经没有人了,学霸不学霸的,反正大家都上课去了。

    我刷牙洗脸后,开始在满楼道的找人,那天也邪性了,平时,宿舍里总会有一两个起晚不上课的同学,我就拽着他们去打台球,但那天,一个都没有,整个楼道静悄悄的。

    当时也不知道触了我哪根筋,就觉得那种静静的感觉特别令人不舒服。

    去过哈尔滨工程大学的人都知道,学校建筑十分宏伟,据说是苏联专家在建国初期帮着建造的,外墙足有一米多厚,能防导弹。你们可以想象,这种厚度的外墙,楼道里会是什么样?

    阴森森的。

    长那么大了,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但那天确实心里突突的,怎么呆着都感到不自在,于是,决定出去走走。

    一直到走出宿舍楼,楼道里我都没有看到一个人,这一点事后想来十分可疑,一个工科男生的宿舍楼,大白天的竟然看不到一个人,这很难令人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来到校园,看到远处一对情侣倚偎着走了过来,我的心这才放下,开始考虑去哪里。

    课肯定是不会去上了,人家上到一半,我闯进去也不礼貌,即使授课的老师不说,如果辅导员在旁听,那我不是自找苦吃吗!

    台球没有同伴,录像厅要到晚上才开,琢磨了半天,我决定去自贸市场买点生活用品,也不算虚度了。

    学校边上有个极乐寺,很有名,是东北四大寺庙之首,与长春般若,沈阳慈恩,营口楞严齐名,每到佛教节日的时候,这里总会有许多人前来烧香祈福。极乐寺前有一条大道,道的两旁是各种各样的小店,就是我所说的自贸市场了,我们买东西经常会来这里,便宜,而且说不定就能淘到好玩艺。

    身边没有女同学,一个人走得就比较快了,我几乎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走到了极乐寺前的自贸市场。

    那天不是什么佛教的节日,当然就没有什么人来烧香拜佛,连带着市场上的人也不多。由于没有目的性,所以我就一直瞎逛,挨个摊铺的转,到处看看,没过一会儿,就觉得浑身有股寒意,抬头一看,竟然下雪了。

    十月份下雪,在东北是很常见的事,这应该是1995年的第一场雪,不大,随着风飘过来的是细末般的雪。燕山雪花大如席,但东北的雪片子却很小,一般就象雪砂一样,如果风再大些,吹在脸上还会很疼。

    市场上的人更少了,天空也变得更阴沉,寒意袭来,好在我还年轻,火力壮,也没觉得冷,继续这么漫无目的地逛着。

    前面有一家租书店。

    必须强调一下,那个年代,人们对书的渴望还是很强烈的,电脑上的游戏还不普及,互联网也没有,所以书还是人们最主要的精神食粮,尤其对于我个人而言,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宝藏,不但有正经的名著,还有许多藏在柜台下面的手抄本。

    大一的时候,我就从这里买走了一本香港原版的******,后来在宿舍里广为流传,最终下落不明。

    看到租书店,心中立即升起一股子邪火,所以毫不犹豫地便走了进去。

    书店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和我还算相熟,见我进来,先是暧昧地一笑,然后冲旁边努了下嘴。

    我自然有些莫名其妙,顺着店老板的眼光看过去,便有些扫兴了,原来那里坐着一个极乐寺的和尚,大约五十岁上下,手里正捧着一本仿线装的书在看。

    看到和尚,心中的邪火也就灭掉了,我从书架上找了一本古龙的书坐下来看。

    店老板是个豁达的人,在他的店里,你随意,想租也可,想买也行,坐在那里看一整天也不会轰你的。

    古龙是我认为写情最牛的一位通俗作家,他的书一点都不黄,但他笔下的女人个个能让你欲罢不能。

    正当我看得起劲地时候,突然听到哎的一声。

    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老和尚的那张脸,虽然不太老,但还是皱纹明显,皮肤也不太好,穿的僧袍有些脏,我环顾了下四周,确定老和尚是在叫我。

    和尚很认真地问我:“你是船院的学生?”

    我点头,实在不明白老和尚跟我有什么可搭讪的,店老板也是闲得,可能觉得好玩,向这边看了过来。

    “九系?”

    老和尚竟然这么问,看来他对我们学校还很熟悉,只不过他猜错了,九系是管理学院,我们学校唯一的文科系。

    “不是,八系的。”我摇头回答他。

    “噢,”老和尚似乎不太感兴趣了,又捧起了他手中的那本书,但隐约我听到他说了句“可惜”。

    过了片刻,老和尚跟店老板打声招呼便走出了租书屋,看背影,这和尚身材并不高大,也毫无仙风道骨的感觉,雪落在他的身上,照样都渗到了灰色的僧袍里。

    我正发愣的时候,店老板突然问我:“喂,你感觉如何?”

    这话问得很突兀,给我闹了一愣,转头看着店老板:“什么感觉?”

    店老板呵呵一笑,说道:“和尚给你看了个相,你不知道吗?”

    看我一脸懵逼的样子,店老板接着说:“这和尚就是极乐寺的,慈观大师,据说是现任方丈慈法的师弟,可能也不太管事,所以空闲挺多的,经常到我这店里坐会儿,找一两本书看……”

    “你这里会有他看的书?”我不禁问道。

    店老板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要想看世俗的书,他只能到我这里看,寺里是肯定没有的,”说着,他拿起慈观大师扔下的那本仿线装的书递给我,“这种书寺里能存吗?”

    我一看,《野叟曝言》的一册。

    《野叟曝言》号称天下第一奇书,作者是清代的夏敬渠,儒学大家,考功名不得志,所以写下了这本书,该书有意炫耀才学,所以天文地理,人情世故,无所不包,信息量之大,恐怕《红楼梦》都有些望尘莫及。更重要的是,这个夏敬渠是专门推崇儒家的,视佛道两家为邪说,这种书绝对不可能存在极乐寺里。

    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看到这本书,知道是部古书,但也没有太在意。

    店老板看我不明白,接着说:“这种书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但慈观大师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

    “不会是象《金瓶梅》那种书吧……”我不知好歹地调侃道。

    店老板脸色一正:“去,口孽,再说了《金瓶梅》可不是一本黄书,那是宋代的社会实录,你果然不是学文的。”

    看到店老板严肃的样子,我也只好装作正经些:“你说他给我看相,你怎么知道的?”

    “你可能不相信,在这个店里,除了我之外,你是第一个跟老和尚说过话的人,他每次来,就坐在这里看会书,跟任何人都没有说过话,今天突然跟你说话了,而且我刚才看到了,说话之前,他看了你半天。”店老板解释道。

    我心道,难道刚才我那么专注吗,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我。

    “就问我是哪个系的,不是学文的,他就走了,这算什么呀?”

    “这算什么?说不定就是打的禅语呢?你小子回去自己悟吧!人家主动问你话,你就应该烧个高香了。”

    这时候,我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凡是极乐寺前面这些做买卖的,无论他的生意中有没有不好的东西,他们大多都比较信佛,可能在店老板的心思中,我这样的被高僧问了两句,就是有造化的人了,但说实话,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眼前这种情况,我也不必多说什么,只好笑了笑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从租书店出来的时候,怀里装了一张徐若暄的写真光盘,我估计今晚宿舍里的哥们都会感激我的。

    回到学校,便直奔食堂,已经过了饭点,食堂里没有多少人了,本以为要一个人就餐,结果在角落里发现了同宿舍的几个人,他们早就吃完了,在聊着什么。

    买了饭坐到宿友身边,小胖一边剔着牙一边问我:“第一场雪,你去哪儿了?”

    小胖是广东人,见到雪总是很开心的。

    “去了趟极乐寺。”我用暧昧的口吻说道。

    这一下,大家的兴趣来了,他们都知道那间租书屋以及我和店老板的交情。

    “又淘到什么了?”老大急忙问道。

    看了看周围,反正也没有人注意,我从怀里淘出了徐若暄的写真光盘:“就这个,没啥意思。”

    小胖一把抢了过去,然后站起身来拿着饭盆便走:“回宿舍啊,呆在这里干什么。”

    宿舍有一台586电脑,是我们这些家伙合伙凑钱买的,当然跟家长说的时候名义上是为了学习,实际上买来后,大家不是玩游戏就是***,在那个时候,电脑还不是人手一台,贵得要死,所以只能攒钱买,而每个宿舍里电脑的功效其实也差不多,主要是为了娱乐以及熄灭一下年轻燥动的心情。

    雪已经停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并不大,气温也没有完全降下来,所以雪留不住。

    与往常一样,我下午踢了场球,晚上去录相厅看了两个片子,全是港片,应该是林正英的僵尸系列,回到宿舍与同学们蛋逼了一会儿,便睡去了。

    我以为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白天的事会烟销云散的,但不知为什么,这一觉没睡好,梦中老出现那个老和尚慈观大师的样子,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我,脸上也看不出是慈祥还是恐怖,但如果你被人这么盯着,你肯定会不好受的。虽然在梦里,我还是很不舒服。

    半梦半醒之间,我的大脑竟然在还在工作,这在往常是很少见的。

    猛得便记起与那老和尚的对话了。

    九系?不,八系的。可惜!

    什么意思?难道我应该去九系吗?

    说实话,这个问题其实是我一直在考虑的,只是平时没有那么强烈罢了。

    我对自己的专业不是很满意,按照大多数人的意见,信息工程,多好的专业啊!但事实上,我就是不太喜欢,有句老话,有钱难买高兴!这个专业再好,如果我不喜欢,那么就是不喜欢,这点是很难改变的,尤其象我这么一个执拗的人。

    文科,其实我真的更喜欢文科,只是当初高二分班时,理科的成绩好,便选择了理科,为了考大学吗!相信有许多读者都有这种感受,为了高考,便违心地选择了或放弃了一些事。总之,后来我越来越认定,自己喜欢的是文科。

    上了大学后,面对高数这些科目,更觉得烦了,于是便采取了不抵抗示威,就是干脆不去听讲。事实上,除了台球,足球,港片,我更多的时间是看书,看各种各样的书,很杂,所以才和那个租书店的老板交了朋友,毕竟在工科学校边上,象我这样时常光顾他生意的工科生并不多。

    九系是学校唯一的文科系,管理系,我的确很向往,大一的时候,我曾给九系的系主任写过一封信,要求转系,结果那个系主任还挺重视,急忙把信交给了八系的系主任。

    我们系主任很严肃地找我谈了话,根据规章,这个请求被驳回了,于是,我便更加郁闷了。

    万万没有想到,我这点心思竟然被一个从未见面的老和尚点破了。现在想起来,这老和尚恐怕还真有点道行,他可能还真会看相。

    胡思乱想着,我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大约早上六点多,宿舍门响,老大走了出去。

    这家伙最近勾搭上一个九系的女朋友,所以天天早上跟人家一起跑步,也很辛苦的。我们这些孤家寡人可没那个坚韧劲,继续睡觉。

    又过了有半个小时吧,门突然被撞开了,老大兴奋地闯了进来,头一句话就是:“听说了吗,九系死了一个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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