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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回 衣锦还乡变变变(11)

第十六回 衣锦还乡变变变(11)

不必捕头回答,我很快就自己找到了治安不好的根源。在黑屋子前,我听见里面人声鼎沸,不由皱起眉头问道:“这个房间多大?里边关了几个犯人?”

姜捕快迟疑一下,终究没敢说谎:“回大人,房间方圆一丈,今日在押的犯人共计十三个人。”什么?就这巴掌大的地方,居然关着十三个人,还吃喝拉撒全在里头,也不怕把人给活活闷死?!给捕头捕快们都留着那么大的办公房,怎么羁押房就剩这点空间?这要换在光州,还不被人告发“侵犯人权”才怪!

见我脸色不好,姜捕快忙又补充说道:“本来前两天只有六七个人,今日恰好抓了些个聚众赌博的,还有两个嫖娼的。只等交上处罚的银两,便会立即放人。”

我刨根问底:“其他人犯了何事?*的有抓了吗?”

姜捕快嗫嚅着道:“亦是赌博和嫖娼。那些暗娼流莺抓来只是做做样子,一到这里就马上放走,不然越抓越少,往后我们如何抓嫖?没了抓嫖我们的收入便会少了一大截……”

我当即调来捕房本月的所有宗卷,细细一看,好家伙,单是十几天之内就抓了数十起赌博、嫖娼案,罚银收入达到四位数。

原来按大元律例,捕房抓赌抓嫖的收入除了部分充公之外,有很大比例返还给当地捕房,以奖金/津贴/补助的方式发放给捕快们,以激发捕快的工作积极性。我终于明白荷花镇治安差的症结,原来是抓赌和抓嫖收入可观,他们的精力便都放在此处,这样一来,用在别处的捕力自然捉襟见肘,面对鸡鸣狗盗、打架斗殴、酗酒闹事之类案件便疲于应付。

正在说话间,只听得楼下一阵喧哗。出门一看,县太爷果真带着一干人马驱车赶到,但见他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飞快地跑进镇官府,劈面便问迎上前来的王里正:“王大人现在何处?”

“便在楼上,此人自称王州判,却不知是真是假?”

县太爷好不客气地破口大骂:“简直是乱弹琴!王大人确实回到了x县,难道这还有假不成?”说罢提袍带头朝着楼上跪拜:“x县知县谭关,特来迎接王大人!”那些手下见状也都像秋后的庄稼般伏倒一片。

我这才不紧不慢地下楼,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走到他们身前:“免礼!起来回话!”

“谢大人!”谭关一众起身,却低垂着头不敢正眼看我:“昨日大人独自离开‘悦来客栈’,下官担心大人的安危,动员衙门全体人员不分昼夜四处找寻,今日见大人无恙,下官方才安心。”

我自是仔细打量对方,这谭知县白面有须,模样倒还周正,只是那肚皮不敢恭维,一看便知是一肚子草包。大凡为官日久,若是贪渎之辈,多半肚子会比入仕之前大出一倍不止。若是按察院以肚子增大的尺寸来辨识贪官,保管是三个手指夹田螺——十拿九稳。他年方四旬,却是未老先衰,早生华发,想是酒色过度以致如此。

我故作凛然大义状道:“本官此次回乡,一则是为了探视家人,二则嘛,便是临行之前,蓝知州蓝大人特意交待,趁此机会考察一番x县官员的执政能力。但是,本官此行很是失望……”

谭知县慌忙道:“王大人初来乍到,所闻所见可谓一叶遮目不见泰山,下官斗胆请大人到县衙盘桓几日,下官陪同大人到各处走走,一定会大有收获。”

我道:“其他方面我尚未摸清脉络,不能妄下断论。只在官员任命方面,你便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

这……谭知县莫名其妙,又不敢辩驳,只能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恕下官愚钝,不知大人所指何人,请大人明示。”

我戟指王里正道:“此人贪得无厌,民愤极大,若是继续留在镇官府,委实有损我大元帝国的声威。”我对王里正成见颇深,但是他并非我的属下,只好“借刀杀人”。

谭知县马上答道:“大人明鉴!我已收到关于王里正贪渎的线报,还派出卧底进行了调查取证,正准备采取行动,将他革职问罪,岂料大人如此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令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里正本来以为只是一场误会,可能会被记大过一次,最多也是留职察看,不料我竟然动了肝火,一下子便撸了他的乌纱帽,当下慌了手脚,扑通跪倒在我面前:“王大人,都怪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大人,下回断断不敢。万望大人念在同乡情谊,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回。”

哼哼,笑话!本官向来说一不二,言出必行,岂能让你还有下回?

王里正索性开始撒泼,披头散发,捶胸顿足,嚎啕痛哭,涕泪泗流:“王大人,我这‘里正’可是花了大把的银子买来的,眼下还没收回成本呢!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这辈子就指望靠官吃官。您若摘了我的乌纱帽,我不当官一出来便啥都不是了,脱离了官府我什么活都不会干,没有第二条活路可走,往后的生活都成问题,这可如何是好?”敢情这老小子除了当官啥都不会。

我怫然叱道:“大胆狂徒,还敢在此啰唣!谭知县没有将你移送司法机关问罪,已是格外开恩!你竟还敢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一听这话,谭知县脸上明显有尴尬之色。想来王里正所言不虚,谭知县必是在任命官员方面捞足了油水。他见王里正越发说得不像话,忙不容分说下令:“来人啊!摘去……”看看王里正的官帽早已掉落,只得更改语句:“将此人革去官职,轰出镇衙门!”偷眼察看我的脸色,又加上一句:“永不录用!”

当即有人上前将王里正剥去官服,连拖带拽拉了出去。王里正——哦,不,现在他已是一介平民,口中犹自不住地苦苦哀求。

坦白说,除了今日发生的不愉快事件之外,免不免去王里正之职与我毫无相干。但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通过谭知县搞倒王里正只是我的一个手段,并非我的目的。我真正的用意在于敲山震虎,让谭知县警钟长鸣。你谭某人不是卖官发财吧,我便要狠狠敲一下这个竹杠。

此时派去接我父母的捕快回报:二老已安全抵达新的住宅。县太爷一听当即表示要亲自去向二老叩头请安,还说尊老爱幼是大元帝国的传统美德。什么玩意儿,若非本官父母你会如此殷勤?怕是一年也难得去养老院看望那里的孤寡老人一回吧?

我冷冷说道:“罢了。我双亲都是寻常百姓,最怕的就是见官,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便是村长,从没跟你这等级别的官员照过面。我当了官都不敢让他们知晓,惟恐吓着他们。若是你县太爷贸然前去,还不折他们的寿?”

顿了一下,我接道:“本官难得回乡,本应回去伺侯双亲,不过看在谭知县一片真诚的份上,我就到县衙门走一遭吧!”

谭县令一看有门路,马上传令下去,打道回府。他请我坐他的专用马车,我一看这七品芝麻官的坐驾居然是最新款的“凹地”b7型号,比我的专用马车还要高级,这不是严重超标配车吗?他察言观色,连忙解释:“这是县衙门刚买回来的。下边人不会办事,竟然违规买了高级马车,我一想退货也麻烦,只好勉为其难将就一下。”听口气还真像那么回事,让他坐“凹地”b7还挺为难他似的。

车队没有回县衙门,直接到了一间大酒楼。谭知县早就预定了酒席,一行数十人纷纷落座。我理所当然地坐在上席,谭知县陪在左边,殷勤而流利地介绍着源源送来的特色菜。这小子定然是此处常客,否则怎么可能对各色菜肴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酒酣耳热之际,我慨然叹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谭知县听我话里有话,忙问:“大人所言极是,只是不知……”我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门对他说出一番话来。

便是这番话,将谭知县吓得:面如土色,身似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