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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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回 作茧自缚遭海扁(4)

第十一回 作茧自缚遭海扁(4)

国医馆的账单此刻便放在我的眼前。

十天的账单用小篆抄写得美观大方,分成十份,都折成厚厚的一叠,每一叠都从地面堆到床铺一般高。

本来我所受伤势并不严重,无非是一些皮肉之伤,并未伤筋动骨,只因一介书生,体质较弱,被人海扁一顿便昏死过去,但国医馆的医师偏要睁着眼睛说瞎话,硬是整了个名堂叫“王氏肌体损伤及微度脑震荡并发内分泌紊乱失调综合症”。

随手翻阅一番,账单上名目繁多的收费项目,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诸如特级单人官部病房费、御用级护理师服务费、皇家级温开水费、一级专业医师推拿费、超级名模暖被费、高级营养师搭配膳食费等等等等.

我懒得细看,随口问道:“总计多少医药费用?”

“不多不多,十天总计五十万两纹银。”

什么???我怀疑自己的耳朵也被打出了毛病,落下了病根:“你再说一遍!”

没错,从医师口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吐出“五十万两纹银”这个数字。在说出这个数字时,他的脸色波澜不惊,仿佛那不是可以堆满整个房间的银子,而是不值一提的一堆粪土。

虽说大元帝国投入的医疗费用中,80%都是服务于我等衙门官员的(数据来源:吏部内部之调查报告),别说五十万,就是五百万也不用我自己掏半个铜板,然则这点小毛病便敲我五十万,摆明了是把我当冤大头,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愤然起身,戟指道:“你还不够级别,去,把你们馆长给本官叫来!”

俄顷便见馆长屁颠屁颠地赶到我的病房,见我一脸怒气,忙点头哈腰道:“下人多有得罪,请王院长海涵!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我毫不客气地一把将账单摔在他的脸上,骂道:“看看你们的账单!搞的什么名堂?”

他慌忙拾起,左翻右瞧愣是看不出什么破绽。

我一见更是火冒三丈,在账单上边指点边骂:“一天针灸十万八千次,那我浑身上下还不全都是针孔?我还真担心自己一喝水,周身都往外洒水;看这里,一天推拿八千回合,我这连肉带骨百十来斤的身子,能经得起你们这般折腾么?还有这边更可笑,一天一万两千包中药,每份煎成两碗,一共是两万四千碗,就是用倒的也来不及,你当我的肚子是泔水桶?”

馆长像是发现天外来客一般,盯着我发呆。我脸上又没长花,看什么看?但见他回过神来,陪着小心道:“王大人想是高升不久,对国医馆之运作有所不知。”我见其中尚有内情,便容他细细道来。

原来,大元帝国开国之初,所投入之医疗费用尚能广泽天下,普济众生,及至前些年朝中重臣力主变革,此项投入便逐年减少,并重点向各级官吏倾斜,至于天下苍生,反正草民甚众,便由着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去吧。国医馆之运营原是帝国全力扶持,后亦改为自负盈亏,为了高速发展及稳定军心,便大幅度提高医药费用。

此消彼长,造成不少草民因病致贫因病返贫,应就诊而未就诊,应住馆而未住馆,及至实在无钱看病,只能在家等死。或将剩下的几文钱买上几根“九必治”牙签,每天边剔着牙齿,边期盼奇迹发生。

看着从那些个草民的腰包里实在榨不出几滴油水,国医馆只好将目光锁定在官吏及富贾身上。官吏享受公费医疗,富贾出手阔绰大方,都是国医馆的摇钱树。尤其是官吏,反正老子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便吩咐大夫尽管开最贵的药住最好的房叫最靓的五陪提供最优质的服务,爱怎么折腾都行。

这还不算,在出具账单时,国医馆想方设法巧立名目,超常发挥想像力,没的说成有的,少的说成多的,贱的说成贵的,国产的说成进口的,这在各州的国医馆算是行规。

馆长还悄悄透露,国医馆内部做过相关统计,由于官员享有完善的医疗服务,故此整个大元帝国有200万名各级官员长期请病假,其中有40万名官员长期占据了官部病房、官部招待所、疗养院、度假村,一年开支约为50亿两银子。

如此这般,官员们早已对国医馆的种种怪事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矣。

馆长接道:“大人莫道本馆漫天要价,只因馆中无他收入,加之郎中甚众,费用甚巨,若是稍稍心软,大伙儿便喝西北风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也不便坏了人家的规矩,五十万咱就认了,提笔洒脱地在账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号,反正是大元帝国的衙门买单,咱不把这些钱花掉,也会被其他的败家子官员给挥霍一空。若是换在此前,“王小毛”三个字不值一文,现如今却一字价值十余万金,便是王羲之颜真卿的真迹,恐怕也难望其项背。我由衷地感慨:当官的感觉真他妈的好极了!

签字画押之后,我苦笑一声:“对于本州国医馆的发展壮大,本官怕是贡献最大的了。”

馆长眉开眼笑道:“错,还有一人,在本馆的医药费用已超过八十万两。”

谁人如此牛逼?莫非是白知州不成?馆长答曰:非也非也。此人眼下尚在敝馆。

哦?我来了兴致,决定见识一下这位仁兄,道:“前头带路。”

一路来到一间贵宾病房,进门一看还真是奢华,地面上整幅的波斯地毯一尘不染;三面墙壁上挂满前朝名家的字画,随便一幅都堪称价值连城;桌上的香薰炉里燃着极品的龙涎香,要知道那玩意儿可比黄金还要贵几倍。

一位很有气度的中年男子,穿着看似普通,却是用最上等的布料手工缝制,贴身而舒适,他正斜卧在那张大得可以容纳十个人大被同眠的紫檀木雕花**,专注地看着《光州日报》,满手的祖母绿扳指让人过目难忘。在他的身边,数个姿色非凡的年轻女子,正在伺侯着他,或喂食,或捶背,或拿捏,或摇扇,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