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尾声之红烛泪

第四十一章 尾声之红烛泪

有谁？

有谁在？

有谁来，救救我。

是谁，抓住了我的手。

是谁，滴下眼泪。

姚林微微撑起眼睛，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就在他的眼前。

“请你们轻一些，他伤得太重了……”那哀求的声音好像相识。

什么光，晃花了我的眼睛。

什么滴答，一直不停。

白色，白色，满眼的白色。

我这是，在哪里？

床边沉沉睡着的人，是谁？

举手到眼前，张开，合拢。

已经艰难得呼吸不匀。

微张开嘴，想呼喊。

一个镜头忽然劈过脑海。

那是满手的猩红，和一块失去温度的血肉。

“呜呜……呜呜……”

我的……我的……我的……啊啊！！！！

身边的人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

竟是许久未见的熟人。

“姚林，姚林，你怎么了？你……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叫医生！”身边的女孩紧张地双手颤抖。

她几乎是冲出了房门。

“医生……！护士……！”

没有等来医生和护士，姚林已经再次昏厥过去。

以后的几天里，姚林又有几次短暂的清醒，但不是崩溃一般地大哭大笑，就是像死人一样沉默。

所有的医生护士，都要陪着他一起疯掉了。

就在这一轮轮的精神折磨中，有一个人，坚持了下来。

这个人，就是姚林的未婚妻，也是发现他并且报警求救的人，一个美丽坚强的女孩。

名如其人，娉婷。

“娉婷，有人找。”

“小王护士，不是让你叫我‘婷婷’了么，还这么见外。”娉婷淡淡笑说。

“好的，婷婷。那个人等了你很久了。”

娉婷看看**昏睡的姚林：“没有办法，林他，离不开我啊。”

医院的花园里，有个身影，已经等待了好久。

久到，好像他本来就是属于这个地方，久到，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等待的。

他看着来来往往，神色匆匆的人们。

看人们脸上的阴晴。

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有好久，没有这么安静和专注地，看着身边的，和自己一样存在着的，人们。

他一直追求着抽象的目标和梦想，却忘了那幻象下的，蝼蚁一样的，却是实实在在地活着的，人们。

他好像看得太高太远，反而是忘了眼前的，幸福和痛苦。

久了，他也忘了那甜和苦的味道了。

但是，当他站在这里，开始等待的时候。

他开始醒悟。

原来以前的自己，是个总是让别人等待的混蛋。

让娉婷等，让姚林等，甚至是，让人生等着自己。

等着自己处理完其他的琐事，再去应付一下，然后就将他们扔入更加漫长的等待。

等到后来，有人走了，有人还站在那儿，也已不堪寂寞。

可笑的是，自己却开始心心念念，那离开的决绝身影。

留下的寂寞，就渐渐沉淀成了死寂。

姚林的心，其实从未交出，而你的心，却没有被我珍惜。

他勾起嘴角，弯起一个苦涩的角度。

娉婷，对不起。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的苦。

而你那淌在心底的眼泪，好像已经让我沉溺。

身后，是细碎的脚步声。

“何琪，好久不见，你好么？”

娉婷远远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深深地吸口气。

她脚步细碎，心静如水。

“何琪，好久不见，你好么？”

眼前的男人转过身来，一脸的憔悴。

娉婷心里还是会一痛。

阿琪，你为他，伤心至此。

不过，至少，你还会为人心痛。

是不是，该说，你总算长大了。

“我不好。”

娉婷怔住了。

何琪说的什么？

他说的，是“我不好”……么？

一直无敌超人一样的总是“我很好”的何总……

不好了么？

“我想起你，想起以前，我现在很不好。”

娉婷呆了。

忽然，她想笑，想大笑，想仰起头，向着苍白的天空，笑到流泪。

她不信。

字字句句，她都不信，也不能信。

我好不容易，切断了过往，我好不容易，委身黑暗。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想到了这个惩罚你我最好的办法。

我已经进入角色。

可是你又跳出来，给我一桶狗血。

何琪啊何琪，这场闹剧你自编自导，真的够烂。

“何琪，何总，我想有件事应该提醒你，你的心上人，是那个躺在危重病房里，快要散掉三魂七魄的小姚，这些温情戏码，你不必浪费在我这个配角身上。”

何琪脸上青红不定，沉淀之后只剩苍白。

“婷婷……我和姚林，从未开始。而我和你，却从未结束……”

娉婷痛恨逃跑，但她还是决定撤退，此地不能久留，否则又会被打回原形。

何琪，我已经不想，继续等待。

在那个叫“寂寞”的荒凉世界里，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何琪，我已经不再寂寞，那个被你真心牵挂的人，我会拉着他，一直陪着我。

那样的话，是不是可以递推，你也会真心牵挂……我呢？

我书读得不好，如果想错了也就只能这样。

她转过身，向病房走去。

“我出来这么久，林该找我了。”

背后何琪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婷婷，不要为了我，毁了你自己的一生。”

娉婷头也不回：“何琪，我的人生已经重新来过。你我之间，在那通电话里，已经结算清楚。”她顿一下，忽然停下脚步，“不如我再给你梳理梳理。”

她转过身，笑得残忍：“何琪，聪明如你，你也不一定清楚，姚林所受的折磨，我是一一亲见。”

“我看着他被打断双腿，我看着他被人侵犯，我看着他被人咬下舌头，我看着他从云堕落为泥，我看着他，只是看着……”

她说得太快，说到这里已是喘息不定。

一阵风吹过，对面何琪的眼神迷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其实，你是希望我能来得及救他的。”

婷婷，你故意把海浪声让我听见，是不是？

他直看入娉婷的眼睛，一字一句：“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婷婷，你要替我偿还这场情债。

娉婷看着他，好久，忽然笑了，释然，却也绝望。

阿琪，你的心里，终于有了我影子。

但是，一切，皆已太迟。

当我看到海岸上那一双孤独的皮鞋，当我怀抱着姚林，拨出急救的号码。

你我，就注定错过。

阿琪，你让姚林错信了你，也终于失去了我的信任。

那么，就让这残忍的结局，来完满我们错位的爱情。

娉婷转身，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她步履轻松，重新出发。

何琪看着她和他渐行渐远，那距离，是咫尺，也是天涯。

半晌，他沉痛的面上忽然浮起笑容。

爱情，是什么？

是累赘。

没有累赘的人生，才是完美。

婷婷，我知道你会帮我背上姚林这个包袱，还会甘之如饴。

多谢你幼稚的爱情和同情，我又可以开始新的冒险。

你看，我的人生，是多么完美。

丘比特，如果你张开翅膀，向着我的胸口，无情地射出那金光闪闪的爱神之箭。

我会恳求地狱的使者，将我沉入黑暗的最深处，逃避这残酷的惩罚。

以爱之名，那是多么崇高的借口。

以爱之名，那是多么残忍的理由。

以爱之名，我们走到一起，以爱之名，我们命运纠缠，以爱之名，我们彼此伤害，以爱之名，我们最终陌路。

当这爱情，成了你我心上最痛的伤口，以爱之名，请放开你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