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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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宿命见放

缎带造型的铂金指环,正上方浅浅烙着摩羯座的符号,压在下边的一半镶了3颗精巧小钻,熠熠星辉,在环身上形成优美绝伦的弯弧,相比戒面托上小盾牌似的奢华美钻多了分知性和个性。圈内有pt标志,有品牌logo,这不是一般无意义的饰品,我得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钻石都有妖邪之气,他吸女人的魂魄,妖力与其重量成正比,我这人平时自诩对灵魂管教严格,想不到十几分小碎钻也能勾她走。

    季风看着我贪婪的表情,贼溜溜地引诱:“你试试看能不能戴进去,不合适咱好拿去换。”

    我一动不动,实际上是魂没在壳里。这不能说我丢脸,我是女人,我有女人的行为准则,我有权见到钻石光瞪眼睛不说话,是女人就会这样。你说你就不会……给点面子行吗?

    他趁着我眼睛璀璨,小心开口:“嫁给我好不好?”说话也轻轻,动作也轻轻,就怕把我震醒。可我还是醒了,因为他取走戒指,正往我左手无名指上戴。

    急促地蜷起手指,指甲扎到手心,微微刺痛了一下。我说:“等一下。”戒指卡在指节上。

    季风吐吐舌头,咧嘴而笑,像早料到会是这样。“等就等吧,”他缩回手挖刨冰,“该等的我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件。”

    我听出来他的潜台词,窘然退下那枚戒指,摆在桌子上,百般不舍地推给他——还是星座的呢,我都没见过这么特别的款式,比我幻想的还完美。如果不是求婚戒指该多好。

    他忙着把饭和冰混合着装进肚子,看也不看我的完美。“放你那吧。”

    “我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什么突然?”他抬起头,一只虾仁像唇环一样扣在嘴唇上,舌一伸卷了进去嚼了两嚼匆匆咽下。我把麦子茶递给他顺食儿,他就着我的手咕咚喝了一大口,声带气管都通畅了才接着说,“你让等多长时间都没事儿,但你别说突然。我喜欢你跟你结婚,有什么突然的?”瞟一眼戒指,“你先收着,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戴,搁我这儿就没了。”

    这倒不假,他连呼啦圈拿手里边都能说丢就丢,何况这么个小东西,还挺贵的。放家里不放心,又不能戴。“盒子呢?”他刚才就直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的,冲这点我也不敢让他保管。

    “没有盒子~”他一脸算计地看着我,“让你戴上就没打算往下摘,你要不戴就自己处理,整丢了赔噢。”

    “能不能退了?”他不答我,我也觉得不太可能,“要不换成男款的你自己戴。”

    勺子往饭里一插,他对我叹口气:“我说实话吧家家,这是我拍样宣时候在摄影电脑里看见的,北京没货,v姐去香港帮我带回来的,根本没地儿挑换。”

    “你真胆子大,那我要真戴不了怎么办啊?”

    “所以我让你赶紧试啊,趁她下周还出去再换,”他义愤填膺地,“你还当我骗你,我说等就能等。”

    我谨慎地看着他,戒指捏在指尖,没戴。这小子现在说话真一句假一句根本不靠谱。

    他噗地笑了:“你真是眼睫毛都空的。别咬了!”扳着我的下巴姆指揉嘴唇上咬出的牙印,“你肯定能戴,我偷了你一个小戒指给她比量着买的。”

    我忍不住抡了拳头打他。

    他不躲不闪,皮皮地笑着勾我的脖子,转过项链的接头解开,慢悠悠地把戒指穿上,我这才知道他买这结实的铂金链子干什么。“我看有很多故意把戒指挂在脖子上当装饰的,你想好之前也先这么戴着吧,”他哄着,商量着,其实是不容抗拒地把加了坠儿的项链给我戴上,“等你想好了我再送你个项链坠,把那一套小猫小狗什么的都买了,那小玩意儿全穿上都围不满脖子。”

    “你不是认真的吧?”我对他这提议感到惶恐,简直是暴发户思想。

    “我是认真的。”他答非所问,半敛睫毛下一双眸子润如温玉,寻不见半点莽撞。

    魔羯座的象征符号是上山羊,那是顽强得有点傻气的动物,受伤时也会敏感,默默地舔舐伤口,而之后还是会再往山顶攀爬,它并不怎么在意要花多少时间才会有成果,它相信努力工作、小心地修正和慢工出细活,为了理想会不辞辛劳地坚持到底,这种忠实、挚爱而伤感的性格有点肓目。魔羯座深知自由意志和果断力的重要性,但受到土星的影响显得有点宿命,这是魔羯最大的负面特征,像水瓶座那样欢乐、开阔的人生观,他们绝对是难以接受的,因此当事情太容易或进展得太顺利时,反而会让他们感到怀疑。因为先天上缺乏安全感,为弥补这一点,成年后往往是个寻求社会地位与物质生活的人。婚姻与交友的态度,表面上似乎冷漠而好算计,其实是因为惧怕被拒绝而试图保护自己……

    “不,表面上就能看出你是个胆小鬼!”欧娜打断我的阅读,“你可以继续在星座网站上把你的反常行为找到行得通的解释,看能不能说服你自己吧,完美主义山羊。”

    我劝她:“要相信科技。”这是季风的口号。

    “明明是资本主义迷信,”她轻嗤,“没出事儿,出事儿就跟奥姆真理教一样。你们都是异端。”

    “行星恒星十二宫,天文学是迷信?”

    “不要偷换概念~~有人讨论天文学吗?”

    “起码是远亲吧?一个人出生时头顶上方的星星们和你所处的经纬度,所形成的那种特定角确实是独一无二的,所以相同年代相同地域的人会才会有类似的性格,但也绝对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总能找到细微的差别。”

    “你说的这共性是因为他们所受文化教育相同,个性则是取决于微观成长环境的差异。你果然很宿命论。”

    “哈哈,你也信了……”眼睛从屏幕上移开,面前一副美人换装图,“这么晚你去哪?”

    “去该去之地,见该见之人……做该做之事。”

    最后这一条听着格外不安份。“真的谈恋爱了?”

    “唔,正要去谈。”她拿了我的唇膏把嘴涂得跟果冻一样,“你来不来?赶上这波了能谈着好几斤呢。”

    斤……我今儿才知道恋爱还是散装的……

    “别看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了,”欧娜挑着我锁骨间的戒指,“这个始终是要你自己拿主意,我,几十光年以外的星球,给不了你任何建议。”

    主意拿捏了许久也拿不出模样,我说季风,那小房子不用你买。他说那你买你的我也买一套就住你隔壁,到时候把间比墙推了……

    建筑不是虚拟网络,他以为内存512m加512m就能变一个g这种事在砖瓦泥房里也能得到应用?一间50平米房子加一间50平米房子,不叫100平米房子而叫两间50平米房子,拆掉承重墙我们都会被埋在下面的。我问他:戒指可不可以就送我当项链坠儿了啊。他正在补妆,阴森森地回答:“欠揍!”听筒里听见化妆师低呼:“别挑眉!”

    他还是没舍得模特公司那份钱儿,不过没有再帮别人写软件,工作没辞,反正他们公司平时加班也不多。但也没有正式进入模特公司,只是越来越多的男士品牌和时尚杂志来找他合作,单子越接越多,日程已经排到秋后。他坚持做兼职,宁可少赚两分提成,这点v姐不觉满意,因为季风时间被动,使得她接单时必须注意过滤,不能安排在假期的拍摄一律不接,这实质上是推了不少买卖。有回对方临时有变化要求日期提前,季风主动无条件取消合约,v姐为此狠狠数落了他一通,后来发现他的这种小个性反倒让那些等排期的商家更为中意,也就没有太过追究。加上还有不看僧面看佛面一说。v姐和老曹一样,本来就都是阿正的老铁,认识季静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说起来是把季风当亲弟弟,何况这个弟弟是棵摇钱树,哪能不格外宠着~~看季风想去学车又没时间,就把公司一辆设备车批给他练手,可惜他一次也没动过钥匙。

    有一天猛然想起欧娜会开车,软磨破泡地求她执教,欧娜不顾我劝阻的眼神答应了。这下可好,礼拜六早上4点来钟天刚亮就把她从房间里敲出:“我们单位人说了个练车的好地方,跟这儿开出去半个多小时就能到,道不太好,但是车少。”

    欧娜虽然睡得迷迷糊糊,还有基本常识,问:“你能找着吗?”

    “给我画地图了。”他拿出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张轻轻拍她,“快去换衣服快去快去!”

    我把头摇了又摇,他要是知道欧娜昨儿半夜几点回来的还会这么有兴致吗?

    “你不去啊?”他冲我急眼,“不去就不去,把脑袋摇得跟high药了似的。”

    我把话给他说明白:珍爱生命,远离油门。

    结果还是跟着去了,因为黑群在蒙蒙晓色中推门而入,拎着7-11买来的包子挨个儿发。他真应了那句色胆包天~~

    我还从来没见过欧娜开车,不过那换档打轮的娴熟程度让人放心地欣赏起沿途风光来。这是通往近郊一条景区的道路,周围确实什么车辆都没有,话说回来这个点儿五环以里也不见得有多少车。我和黑群坐在后排正策划着下周末没事儿来爬山,前头主副驾调位了,不出五分钟,悠哉见放,黑群紧抓着头顶扶手,眼睛瞪得竟然都能看见能看见黑眼仁的弧度了,不时哀求:“风少你悠着点儿。”不时提醒:“这不是跑跑儿。”不时干呕:“颠得包子馅都快出来了。”

    教练伊始表现沉着:“……看石头,哎哟!往路中间点,过了,这是对面车道,慢点打轮,给油……”季风一脚踩死刹车,欧娜的额头重重嗑在风挡玻璃上。

    黑群火了:“靠!你玩儿哪!”

    这顿左打舵右打舵,欧娜终于被震住了,再一次莫名熄火后,她亮起手掌:“弟啊,咱不开了,你看姐手心儿这汗……”

    要说季风也不是全不会开车,不过包括向来没什么恐惧神经的时蕾,我们都没人敢坐他的车。季家老伯干大半辈子空车配货,家里两个东风车,从来不让老儿子沾手,顶天儿让他跟车押货。亲爹都嫌弃的人,死过一回的欧娜也怕了,我不相信还会有人敢带季风上路。

    谁知后来还真就有,绝对是个亡命之徒。

    从季风的车里下来,脚一沾地,忽然觉得土地是这么温暖的物质。

    黑群说也别下周了,水也有干粮也有,咱这就爬凤凰岭去吧。

    季风歉然:“十点钟有活儿。”

    难怪他起这么早,还以为就是单纯躲车。我揉着欧娜被撞红的脑门:“那开回去你请我们吃饭压压惊。”

    “晚上回来吧,吃多了一会儿拍照肚子难看。”

    他已经完完全全的适应这份差事了。

    光洁的头顶正被新生黑发占据,寸把长短,一会儿染成红色,一会儿染成黄色;那具一离开电脑就上蹿下跳的身躯,如今面对镜头可以轻易摆出各种展示造型,不需纠正地给摄影师递适当的表情;他擅长三分远投的左手,配合熟练操纵鼠标的右手,能够在助手为他整理其它配饰的几秒中内打好领带,能够在化妆没赶到之前为自己弄发型甚至拍粉底。

    模特指导师和化妆师,用洗脑的精神以及上帝造人的耐心,把人揉捏成他们想要的形状。而季风是一个天才,他对改变永远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接受能力。这种改变不只是外型上,还有思想上的颠覆。

    好比说他会有意识地节食,但这点仅发生在进摄影棚的前一天,生活中的变化是细节上的。混迹潮流圈久了,性情难免潜移默化,也开始会关注一个人的穿戴,不自觉地也注意起服饰的搭配。他本来就爱臭美,现在更是对自己的容貌相当痴迷。我们家饮水机旁边有块大衣镜,他一边接水一边对着猛照,照得太投入,连水满了都不知道,把手烫了不说,还摔碎了我和小藻儿一样的情侣杯。

    我房间里被他贴满他拍的海报,再现了大学寝室里梁朝伟的存在方式。还有电脑的屏保啊,桌面啊,到处是他强制性搁置的照片,弄完了会随手加个小把戏,别人想换都换不掉。我看着床头的广告彩页,感叹科技的无所不能:“把你修得一点儿都不像猩猩了。”他摇头否认,没修没修。我拍着他的脸大笑,是没羞没羞,你胖得冰尜儿似的。我现在对他开始施行凶残的贬讽政策,他再不压就要上天了。但找来找去也就只有这一点可以玩儿命打压,长期坐在电脑前缺乏运动,他原本漂亮的六块腹肌不发力不那么明显了,有向一块汇集的趋势。他立马被说到痛处,按在我腿上的手一抬,挪个身儿抱着膝盖到一边犯郁闷去了。

    我踢他,哄着:“别闹别闹,不说了。”

    他不情愿地转回来扶住我的腿,皱着眉毛看我做仰卧起坐:“一尺九还减肥?不让人活了。”

    我没管他,坚持做够数目,累得躺在床上呼吸不畅。

    客观来讲我算正常身材,语音秤还说偏瘦,但女人永远会嫌自己柜子里衣服少身上肉多。上礼拜买了一条裤子,买的时候我就没穿进去,不怪人家做裤子,毕竟像我这种一尺九的腰偏往一尺七勒的人不多,清汤寡水一周,终于穿进去了,但我自己看得都想把镜子砸了。“我要长一米八六那二尺三四也不嫌胖了。”

    季风很沮丧地挤着肚子上的肉:“那我二尺六……”

    “冰尜儿~~”

    他眼一眯扑上来就亲我,我这气本来就没喘匀,让他堵得差点窒息。笑着打他,闹着玩也没用力,他却痛呼一声起开了,揉着颧骨瞄我的右手:“硌我一下。好疼~”

    我抬起右手,腕上银亮的盒子链,吊着通体皆黑的葫芦形挂坠沉甸甸摇摆。

    “黑、曜、石~”季风凑过来细看,“我说把我那串手珠给你你不要,自己花钱买。”

    “花你钱啦?”

    “我巴不得!”他并肩躺在我身边,长指拨弄着那个小葫芦,“你把这个当项链坠儿,戒指拿下来戴手指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