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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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十七、虽静而远,浮华归尘

更文啦啦,感谢支持!「王爷,小财神安全无恙,据说直捣山水渡黄龙什么的……」

    郑显轻嗯一声,山水渡……你是去捣黄龙、捣乱、还是捣情……把扇穗放入玲珑八角盒内,不小心瞥见镜中人,近日越发的喜欢锁起眉头了。

    「给我传信柴府,她两天之内不回来与我接洽,所许之事作罢。」

    「王爷,尞城来此要七、八日……」

    「……嗯,就七日。」

    ……你大约快活得很……郑显用玉杵碾碎那包香粉,把无可研磨的粉末狠狠往穿了磨,一下一下如穿心般用力。这是柴洛槿走前从旧衣裤腰带里摸出来送他的,凝神的香粉。

    舍不得用,竟舍得糟蹋。

    「……,摆驾,进宫。」

    铎州城离京都不过几个时辰的车驾,小憩一会儿掀开帘子,眼前便是天下间至脏的喧嚣繁华。

    往京都正中驶去,皇城的安静总是突兀而自然的衔接在京城之中。绕御道往西停在西升门,踩着下马碑石落车,随从过来接过他脱下的披风,无需腰牌与通报,他沉默穿过躬身下拜的守门侍卫,径往内廷走去。

    入宫,他从来不直走,每次都用最慢的方式绕路,但从来绕不到他要去的那个地方。

    穿过次第下拜的宫女太监,越过偶尔得见的垂首朝臣,拐过内廷西路往外西路绕去。周围人与物如黑白屏风一道道掠过,空气切割着尘土。路过安静的慈寿宫,里面住着他从来不拜的太妃太嫔,在此清老余生,过宗隆门往东路过康安宫,在他小时还住着执拗不肯去慈寿宫的皇太后,在此凭吊先皇,康安宫前广场往南,穿徽音门,郑显驻足在南三所前。南三所,这个偏远宫殿里住着诸位皇子,幼年时可以在东西六宫尽享虚伪的父母之爱,十岁后便要搬至此处候旨听封,而他,五岁以后弱冠以前从未离开过内廷后宫,却也从未享受过父母之爱。提步离开,往内廷东路走,前面是人影幢幢的文则殿,学士院士在此修撰典籍草拟文书,文则殿后的偏院,他曾一个人在此读书,并不是一个,还有太子与几位皇子,他身边从来都熙熙攘攘,可他也从来都是一个人。与迎面的几位老学士行完揖首礼,他的老师多年前就已经归田,他也无可拜谒,于是转身踱步内廷中路。琉璃与白玉制的乾极门,反射着有些刺目的日光,他蹙眉穿过去,东南方那个在空中金碧辉煌的高台坐落于远处长音阁内,他跟着皇帝与那个人,常年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戏。

    入宫前外面明净如洗的天空,此刻抬头看,竟分外凝重粘稠。

    皇城上的云朵与空气,是郁结与隐忍化成的,是怨气与流连凝结的。在宣化殿外静静站着,言公公说皇上在此歇息,这里,也是五岁被宣召面圣之地,他记得清楚娘的字字叮嘱,「不要说,不要表现,什么都不要说出来,才安全。」

    宫雪漾出得宣化殿门,就看见信阳王呆立在长阶之下,凝望着天空。他不禁缓下步来。这个俊美如精灵的王爷,惹人触摸的脸庞上,一星一点都像那个人,可是凝神发呆的瞬间,却有几分、几分影子是……

    「宫丞相。」

    惊醒,「臣参见信阳王,信阳王深思之中臣不忍打搅,请王爷恕罪。」

    「嗯。」连气息也不屑于多留,轻轻从身旁穿过,拾级往殿内走去。

    他的衣角擦着宫雪漾朝服袖摆而过,回首看着消失在殿内的身影,宫雪漾眉峰又轻轻的聚起来。这个人,无论见面几次,总是飘忽不在意的表情,尤其在这深宫之内,那种萧索寂寞越发明显。

    什么都有,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没有,不知往哪里要……

    宫雪漾转身,经中路往西走去。入宫,他从来都是直走,每次都用最快的方式处理朝务,甚至与皇上手谈、论法制、讲诗词也是稳中求速,因为他还有个地方,要认真地路过。

    这也是一座宏大的宫苑,静谧、安稳,也荒凉、寂寞。

    宫雪漾缓下步子,从宫门前的小院慢慢踩过,把芜草踩平,把野花踩蔫,缓缓坐在石凳上,静望云卷,摩挲浮尘,就好像十几年都是这般凝望守护着,从未离开过一样。

    徐徐风过,流云流不动,因为这是禁锢之地。

    这里千百年来盘旋着女人的悲歌,这是被称作冷宫的地方,虽静而远的静远宫。

    总有些东西,像符号,像烙印,一辈子揭不去,就算尘归尘土归土,还有盘桓不去的人心。

    他时常坐在这儿猜想那个高墙内的女子,梳头的模样,浣衣的模样,发呆的模样,养花草的模样……她是不大爱笑了的,从那时开始,就只是宁静。

    他本想在这永不相见的地方永远守护,几尺墙,一辈子。

    宁愿是永远不相见,争好过相见后而别远……

    日头不早,深宫内不是他可长久逗留的地方,起身拍拍衣摆远去。

    从朝臣出入的西升门出去,守卫乐呵呵给他鞠躬,他是个平易近人的丞相,常带潇洒笑容,收敛不外露。

    走出皇城地界才坐上马车,宫雪漾抬头想,回丞相府换回青衣便要去一趟敛都,听说那个妖怪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