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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北京 北京

“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方景煦一边坐在病床上喝着鸡汤,一边含糊地问道。

    “哦,没什么。”我耸耸肩,以无所谓的口气回答,“只不过他们在浏览展区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结果打破了一个大花瓶,两瓶摆设用的人头马和若干瓶价格不菲的化妆品,自己也摔得不轻,另外女的袋子也破了,两件没有付帐的昂贵时尚女装也‘恰好’掉了出来。虽然那对夫妇坚持说他们没有偷,但派出所的人还是请他们喝茶去了。”

    方景煦见怪不怪地继续喝汤,但他的眼神还是适当地表达了一下对那两位惨遭池鱼之秧的无辜者的同情。

    “说到这个,阿煦,为什么任由天源这么做?”我不满地抱怨。因为方伯母就在不远处忙活,我压低了声音。

    “你不是常说成功不可复制吗?那你还担心什么?”方景煦丢给我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

    “蚊子老是在你周围飞来飞去,你烦不烦?”我向上翻了个白眼,直接将一个集团老板比作“四害”之一。

    方景煦忍俊不禁:“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反正天源最近也做得越来越过分了,是该小小地警告一下了,不过,我们不能做得太过分。”

    “天源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我们怎么应付那些贪婪的手?”我闷闷地开口。

    “我正在考虑和那位见个面,据我得知,他对自己的儿子儿媳和曾经的准儿媳现在共同工作的公司挺感兴趣的。”

    “……唉,也只能这样了。”我叹了口气,“在中国,上面没有人护着你,做生意根本就是寸步难行。如果凤凰有个强硬得多的后台就好了,哪怕只是借一个名头也行。”

    “还有一个方法。”方景煦把空碗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慢条斯理地开口,“那就是做金融寡头。”

    “寡头?”

    “没错,中国是有钱的怕当官的,这是特色之一;它还有另一大特色,那就是垄断没有问题。你知道,美国有《谢尔曼法》,专门针对垄断行为进行制裁。但中国不同,如果你有本事做到垄断那一步,集团也上升为‘财阀’这个称呼,说句托大的话,除了叛国罪,基本上没人会动你。”

    方景煦描绘的这副情景令我怦然心动:“这么说,我们不停地扩张再扩张,也算是一个算不得办法的办法啦?”

    方景煦微微一笑,算是作了回答。

    “过两天我就可以出院了……对了,我听我妈说你和你母亲要去北京旅游?”方景煦瞥了眼方伯母随口问道。

    “对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也不是问题,所以我妈就决定带我出去旅游一回,算是弥补以前对我的忽视吧。”我拍拍方景煦的肩头,“大帅哥,公司又要拜托你了,不过只有几天,你没有机会再进医院了……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吗?”

    北京。

    一个拥有13亿人民和五千年泱泱历史的国家的心脏所在。

    从小我就从书本上无数次读到这个首都的伟大之处,但最让我感动的文字却是来自于网上的一篇经典耽美小说,钢金属的教皇——款款·克拉姆的《落陷繁城》系列:

    那是一个精彩纷呈的古典与现代交织的城市。

    无法以笔触描述有多么令人爱与眷恋相互缠绵的斑斓之地。

    ……

    古都北京的整个风韵都源自明清遗留的厚重与凝重。特色包括历史水系、传统中轴线、皇城、旧城“凸”字形城廓、道路及街巷胡同、城市景观线、街道路景、红黄色调、古树名园等等方面。紫禁城辉煌惊世气概非凡,建筑群中轴线与城市中轴线重合,浓笔写意蔚为壮观,众园林水榭,高大的石壁古旧历史味觉的厚重城墙,抬首是雕梁画柱龙蟠虎踞,低头是青苔石痕刻画出演悲壮传奇,历史神奇。

    ……

    款款的文字有种深入骨髓的魔力,她那颇具感染力的娓娓叙述让我对东京和北京这两个城市自此欲罢不能。

    我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转悠,但我的兴趣明显不在那些几乎已被嚼烂的名胜古迹上,长城、故宫、□□……我始终觉得要挖掘这个城市的深层魅力,应该从胡同里的四合院,飘溢浓郁茶香的茶馆,老少爷们的京片子……所有具有质朴民风味道的事物上去寻找她的精神。可惜的是,21世纪的北京这种灵魂深处的魅力正在逐渐地消亡。

    我也抗拒把自己和某处风景共同拍进一张照片。我不喜欢拍照——这真是件讽刺的事,一方面我的工作要求我几乎一天24小时面对镜头不停地微笑,微笑;另一方面,我却极讨厌所谓的留影纪念——我母亲对我的怪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它很快就变得无足轻重,崭新的佳能相机不离片刻地挂在我身上,因为我的母亲与我相反,她热衷于将美定格于刹那的举动。

    我几乎是打着哈欠地看着我妈兴致勃勃地挑选着衣服,她的,我的,还有买给阿煦的衣服。顺便说一句,我妈偶然见到阿煦一面后就对他充满了好感,当即就认他做了义子,并和方伯母成了“闺中密友”,两个人经常有说有笑地在一起逛街购物。

    我想,方景煦大概就是所有妈妈心目中最完美的帅哥儿子的模本,他身材修长,肌肤白皙,拥有一张俊美得不输偶像明星的脸蛋,他还有柔顺的黑发,有如夜空般沉静的深邃黑眸,以及万事从容应付的沉稳老成,如果再配上一个卓越得让人尖叫的脑袋……这世上不把他当宝的父母大概不存在吧?

    我妈特别喜欢阿煦,方伯母却特别喜欢我。她经常抱怨自己的儿子一点都不可爱,所以很羡慕我妈妈有个会撒娇的儿子——原谅我,我无法想象方景煦撒娇的样子,这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总之,现在我和方景煦都各有两个妈妈,至于时不时换个妈妈家去住更是相当常见了。

    我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时间——我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妈妈去洗手间都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还不知道,我自身的容貌,脚边堆积如山的大包小包,脖子上显眼的相机,还有刚刚取出的手机,让我成为了某些人注目的焦点……以及猎物。

    “小妹妹,你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你的爸爸妈妈呢?”一个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大婶在我身边坐下,笑眯眯地开口道。

    我暗中翻了个白眼,为什么又是这种戏码?大婶你知不知道自己笑得很假诶,就差明明白白地刻上“不怀好意”四个大字了。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回答她,但我的沉默是不能打退这些眼中闪着钞票颜色的人的,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至少要从我这里骗一个相机回去了。

    “小妹妹,相机老是挂你脖子上很累的,不如把它摘下来吧。”口里这么说着,大婶已经迫不及待地帮我“摘”相机了。

    我眉头皱得死紧,一边躲避着那只八爪手,实在恨不得踹她一脚,一边脑子里考虑怎样才能最省气力地赶跑她……

    蓦地,我的眼睛一亮。

    “爸爸!”

    前方的男人如我所料地转过头来,呵,好英俊的一张脸!

    我欣喜地冲上前去,死死抱住他的腿——不得不说,他真高。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吉吉等你好久了!”

    “叔叔,后面的那个女人对我身上的财物不怀好意,请你配合我演一场戏。”看到男人惊讶莫名的脸,我仰起头小小声地解释。

    男人很快理解了,他微微点头,一把将我抱起,亲昵却大声地说:“爸爸有点事耽搁了,吉吉不会怪爸爸吧?”

    “嗯!”我大力点头,顺便向后面望去。

    果然,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我不屑地撇撇嘴,等转过头的时候一脸天真可爱的神情被满脸正经取代:“那个女人已经走了,谢谢你的帮忙,请放我下来吧。”近处看这个男人的脸更加赏心悦目,但毕竟是陌生人,我不喜欢过多的接触。

    男人依言放下我,我站在地上,好奇地细细打量他。

    看来我随口一叫还真叫来个帅哥啊!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如冠玉,一股儒雅温文的气质,如果再配上一副金丝眼睛,活脱脱就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大学教授形象嘛!

    “小妹妹,你的爸爸妈妈呢?”同样的话语从男子的嘴里说出来,就是听不出来的舒服。

    “我妈妈去洗手间了,我在这儿等她。”我老实地回答,顺便附送“天使的微笑”一个。

    男子温和地笑了笑,蹲下身子与我平视:“一个人的时候不要乱跑,不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不用叔叔多说,对吗?”他抚摸着我的头发。

    这么循循善诱的口气,他如果不是教育工作者那还真是可惜了。

    “那当然。”我说,然后顿了一下,续道,“叔叔,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这男子的微笑真是迷死人了。

    “我是男的。”我十分认真地说。

    “……”

    看着对面男子略带尴尬的眼神,我心里已经笑翻了,然而表面上还得不动声色地进行介绍:“……妈妈,就是这样,这位叔叔刚刚帮了我一个大忙。”

    “真是太感谢你了。”母亲由衷地向他道谢。

    “不,这没什么。”男人连忙摆摆手,脸颊居然染上了暗红,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还是被我看到了。

    不会吧,这么帅的男人这么纯情?!

    还是被妈妈的美貌震住了?要知道,老妈今年虽然已经31岁,但保养得体,依旧年轻漂亮,再加上身上的chanel套装,想不吸引一票男人的眼光也难。

    这么说起来,两个人还真是配……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窜入我的头脑,说实话,我自己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叔叔,怎么没看到你的女朋友?”我突然出声,一脸的纯真好奇。

    “啊?……叔叔没有女朋友。”男子看着我,茫然地回答。

    有戏!我心中一喜,继续“纯洁”地问:“我叫陈吉儿,叔叔叫什么名字?”

    “吉吉,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妈妈瞪了我一眼。

    “没关系。”男子笑着说,“我的名字是杨少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