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态
字体: 16 + -

第4章 滚落斗笠

    他与中年男子对视。

    “我是个疡医,你不要害怕。”

    男孩依旧默默的盯着他,男子从草席旁站起,到隔壁的房间帮另一个人制作药材,他坐的地方穿过房门,刚好对着男孩所在的草席。男孩看他离开便把眼神从他身上移开了,他环顾四周,家具并不华丽,多多少少都摆放了制药的工具,这才把疑心放了。

    “我采药后下山,碰到你躺在林子里,从远看我还以为是个醉鬼,走近一查看真是吓了我一跳。”手边忙着,嘴边说着,“才是个孩子,怎么经受如此重伤,躺在这野领呢?你是干嘛的?”

    男孩犹豫了片刻说:“我找人。”

    “什么人?在哪?”

    “丹山的习武之人。”

    “我从不打探武界,毕竟是伤人之事,做医药的若了解太多,那不是巫人吗,恐怕是违背道义的。不过丹山……我有个朋友是鱼商,是余杭人,他近几日肯定会经过这里,他便是去丹山赤水做生意。”

    “我就是余杭人。”男孩又拿起斗笠带上,遮住了脸。

    “啊?!”医师惊站起,迅速走了过来,“不着急,你先把斗笠摘下来,你脸上的伤还没上完药……”又把男孩的斗笠摘下,“你说你是余杭人,你的车呢?”

    男孩又把脸低了下来说:“我走来的……”

    “难怪我看你面色苍白,分明是劳累过度!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使你那么坚决的要走那么远,找一个习武之人,你是有了仇事吧!”

    男孩又湿了眼眶,医师垂着下巴欲言又止,仇事使得一个孩子来复,一定是失了双亲,不问也罢。医师叹了口气,摇着头又会了工作台,他心中很不是滋味,这样的孩子,还不如奴隶过的舒服,怎样说,他是受了精神加肉体上的摧残,实在是可怜。

    随后他取来药泥,图在了他的脸上,男孩抿住嘴,忍痛闭上了双眼,这使他的恨更沁入了骨。

    医师用简单的食物招待了他,总是要比要来的饭好的多,男孩心中怀有感激,但从始至终是寡言少语,第二日清晨医师带着男孩到了集市,找到了他的朋友鱼商,这是鱼商的第二个歇脚点,第四个便是丹山附近的镇子了。

    男孩上了鱼商的马车,又上了路,鱼商告诉他,到丹山大概还要二百里,想走着去,就算是个成人靠要饭恐怕是要死在路上了,何况是个受伤的孩子,碰上那个疡医也算是有天相助了。

    男孩心中一点也不在乎是不是天在帮他,他认为这仇本就是天降的,要报就正要去找天。

    第四日的晚上,鱼商已经带着男孩经过了第三个集市点,向丹山脚下出发了,男孩有了商人的照顾,身体恢复了很多。他坐在商人的旁边,望着一路的风景,商人不时看着他瘦小的背,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妻离子亡的经历。

    他的儿子也曾坐在这个位置,因为儿子的好奇心,他经常无奈的带着儿子像这样出行,有一天就被土匪劫了个人才两空,妻子因此也出走了,这个仇他却没有复,比起今日的这个孩子,自己是如此的懦弱。这也是商人助他一路的原因所在。

    黑暗早已侵蚀了天空,树丛微微发出声响,商人才缓过神来,这就是那土匪出没的地方!但为时已晚,果然,五个土匪伴随着叫喊跳了出来,两人吓得不知所措,马已经被土匪牵制住。

    商人大喊一声,跳下马车,拔出匕首要复仇,还未出手,一个黑影略过,火光下,还没看明白,几个土匪已经到底,吓得落慌而逃。黑影走进了林中,男孩瞪着眼睛追了上去。

    商人哭着坐在了地上。

    黎明的曙光照射在石壁上,男孩一路追来,终于,那个身影停了下来,纵身一跃,蹬踏了两下,稳稳的站在了石坡上面,转过身来,竟是以为两鬓斑白的老者。男孩心想,传说中的那个人,一点就是他了。

    男孩边看着老者边走向他,他没多久就回避了老者的眼神,脸上的怪异伤疤显得十分明显,他努力用斗笠遮蔽并吃力的爬上了石坡。

    “跟我走。”老者侧过身看着他,准备走向后面的深林。

    男孩愣了一会儿,随他走近了林子。

    阳光透过初夏的树叶缤纷的洒在山路上,小路两面高山排列,猿鸟相鸣,这山中,无人工之雕琢之美。

    但是,幽静美丽的山路是笑里藏刀。锋利的草叶随风飘动、晃动的树干摇摇欲坠、坚韧的石头漫山遍野,男孩走的遍体鳞伤,可也忍痛不说。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面前隐约出现了一棵大树,五六间木屋环绕而建,堆在树干上,周围已经踩成了平坦的硬土,看上去是老隐者操练出来的,还摆放着各种兵器在武器架上。

    隐者停下了,转过身来说:“你想学功夫?”

    “是。”

    “复仇?”

    “是。”

    “嗯,真的来了...”他自言自语,“我可以教你,你给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我服气!”

    男孩四周望了望“要怎样?”

    “我要看看你有多恨,回去把你妈妈的一颗眼睛带过来!”

    男孩瞬间紧锁了脸上的每根肌肉,脸上的旧伤几乎崩裂,冒出了些血,猛的转头,嘴无声的念着什么,走向劈柴的木桩,抄起了斧子就劈向了隐士,“混蛋!”

    隐者不动声色,一转手,将斧子借力还力甩飞到了一边,男孩一跌趴到了地上。

    隐者笑了笑:“不错,够真,够狠!我帮你复仇!”

    男孩皱眉咬牙,不解的看着他走进了木屋,只好先随他进了屋。

    屋中虽然简陋,可十分合理整洁,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男孩,男孩已经破衣烂衫,包扎的伤口还透着绯红的血,便又有了那么多新伤。他也很难想象一个这等岁数的男孩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如此狼狈不堪。

    “你怎么搞成这样!”隐者问道。

    男孩一直站在门口,什么也不说,他看着隐者,走这山路毫发无损。

    隐者知道,“这野山路危险重重,你既然搞成这样...以后,每天早上饭后走一圈山路!”

    男孩点了点头,他想,这就是开始吧,“请你收我为徒...”

    “行了。先休息休息吧你。”

    “旁边那屋子有药什么的,你再处理一下。”

    他进了房间,勉强包好了所有的伤口,换上了一身比较松垮的衣服,不知道师父从哪里弄得。

    师父还给他做了些粗茶淡饭,男孩终于舒服了些。

    整理好了这些那些,天都暗了,师父给他安排布置了一个卧室,男孩躺在床席上,脑中又闪着这突然的、巨大的、毁灭性的变故画面,他偷着哭,不停的哭。

    哭到昏睡过去,他的梦境依然是恐怖的、令人窒息的,梦魇无法使他惊醒,他实在太累了,在梦中挣扎了一个晚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