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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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7)

    “叫eq,也就是情商。”

    “对!情商。你别看如今人人追逐文凭,大学生吃香得很,可文凭并不是知识,更和能力相差十万八千里!这种现象,不过是*断层后续的一种逆反罢了。说句不客气的,是用另外一种空虚来填补原有的空虚。一旦有一天人们醒悟了,会发现今天的追求,又成了明日的累赘和迷茫。我在这里这样说,并不是我们不愿尊重知识,而是我们从小所大量被灌输的、能称得上是知识的太少了,那很可能压根儿就是一种伪知识或反知识!”

    “你算了沙岩,偏激分子的言论又来了,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吗!如果说真像你所说的那么坏,那你自己这十几年所接受的东西,都是什么?反知识还是伪知识?你能发明一种真正的知识来吗?”

    “你别打岔好不好!”沙岩正在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的时候,兴头正高,“在我们中国,政治不稳定的根本原因,在于法律的不稳定。我们的法律,其实只是一种政治的附属物,它只好比一个新媳妇的嫁衣,随时可以拿来穿戴起来,也随时可以扔掉的,至少在目前是这样。也许你要说,我们百废待兴,一切有待完善。但我们那些制定法律的大人们,我还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为了更好更规范地制约社会共同行为的意图,中国还没有一部法律有过什么起码的独立性和稳定性!在中国,权永远比法大,这是现实!人家美国,一部宪法可以保持二百年不变,可我们呢?你看看那些宣传媒体对人家法律的抨击……”

    “说呀,他们怎么抨击?”

    “他们说:‘黑暗资本主义制度的法律,那种虚伪和荒诞以及自相予盾,是资本制度下人们心态的极度病态的真实体现。可笑的是,他们多少人还在为他们那种荒诞的法律而沾沾自喜。美国一个十九岁的姑娘,竟被判了两千九百年刑!法国的法院可以审判一头猪!英国某大盗因证据不足被宣告无罪,结果,罪犯反成了英雄被人们拥戴……’你看你看,这种东西登在报纸上,我都为他们脸红!他们将要把我们的国家引入一条什么样的途径?”

    梅兰道:“对法律我不懂,但你刚才所讲的国外的这种所谓法律,我也难以认同。”

    沙岩振振有辞道:“法律就是法律,就应该是纯理性的!所有这一切,不恰恰说明了人家法律的稳定和法制的健全。不然,难道我们还要对我国历史上曾经那‘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那最光彩的一页山呼万岁,对共和国曾经的那种无审判定罪歌功颂德呀?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多么可怕的怪圈中,往往我们所深恶痛绝、天天口诛笔伐的东西,恰恰是我们最缺乏最需要的东西。

    “再如,一部党史,成了他妈被人不断拐卖的弃婴身上的花衣裳,可以由人任意添改翻新!如今,那社会主义的称号,早只是娼妓身上的一块遮丑布!过去的当了*的人,还懂得要为自己立块牌坊,可如今这……”

    “沙岩!沙岩——”

    “怎么,你怕了?你梅兰有野心,你想爬官,我可不想,心底无私天地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人生在世,何必活得如此乃尔,累不累呀?我就是要说!怕谁嘛?如今最难的是我们教政治的,昨天一种说法,今天一种说法,让人怎么教啊?”

    “我说沙岩,做人不能无所顾忌,这种对当局和时弊的抨击,你以后尽量少在公众场合高谈阔论。你说的这些东西,也许是实情,我们二人在这儿说一说不打紧,但如果有人——比如像宋云芳那样的人给你添油加醋地记下点什么,你就可能有麻烦哩!昨天申东风老师对我讲,让我和你说一说,让你在初二年级给小玫代数学课时,尽量少跟他们班讲政治,那还只是一群小娃娃,比不得你教的高三年级的学生,他们还没有最起码辩别能力,只会按宋云芳教的那一套死记硬背的。”

    “他听到什么反映了吗?”

    “可能是宋云芳去那个班上政治课,发现了学生中有对她的那一套不怎么买账的了吧。”

    “不就是那有关资本主义复辟的提法吗?我已经知道了,刘怀中昨天早上对我说过了。”

    “我们不谈政治,讨论一些文学或者教育方面的话题不好吗?”

    “可我是教政治的呀?怎么能不谈……好吧,说说当前我们学校里对学生进行的所谓思想教育的问题。他们对待一群刚刚迈入或者即将迈入成人行列的娃娃们,动辄没收他们比较时尚的衣物或者化妆品,拆阅他们的私人信件。听说还有人公然在大会上骂学生是骚货,这不是明目张胆地侵犯人家的人权吗?要我说,这简直就是法西斯行径!”

    “有些人的做法是有些欠妥,可是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开展思想工作的,我考虑,这其实是我们的领导者们理解和执行上级政策中的偏差问题。当然,说到底可能仍然是领导水平和领导艺术问题。”

    “球!什么水平和艺术问题,根本是对学生的态度问题,是个人野心问题!他们了解孩子们吗?他们懂得教育学和心理学吗?如果中国每一所学校都那样,能从小培养出下一代良好的人格和品性吗?我跟你说,那样只会培养出判逆者,培养出英雄或者贼来!中国社会近百年来的不稳定,根源正在此!”

    “怎么又扯到社会?刚才说过了,我们不谈社会和政治!”

    “中国啊,那些安居高楼深院养尊处优的伟大教育家们,都明白这些最简单的道理了吗?”

    “这倒有理,如果谁想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必须深入实际,才能得到第一手资料,从而指导实践。对我们来说当然不必舍近求远,就如你沙岩刚才那跳水的理论,直接来自实践,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

    “我说你梅兰如此聪明一位才子,常爱以文豪自诩,竟也会迂腐如是。原来你只是一时的迷茫,这不很快就觉悟,就认同了吗?”

    “嗬,请君入瓮!”

    “我没请,你自己钻的。”

    “好你个沙岩,诡辩自有诡辩的逻辑!”

    “不信试试……我说得不对吗?”

    “我并没有全部认同你那非凡的谬论!”

    ……

    辩论,是时下高校学子们最爱参与的活动。正当沙岩和梅兰二人围绕着一些抽象的问题,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校园生活,高谈阔论,意兴正浓的时候,下课铃响了,悬挂在操坪大广场四个角落的几只高音喇叭同时吼了起来:

    “各班班主任请注意吭——吭——!各班班主任请注意吭——吭——!请在五分钟以内,把各班学生带入操场!吭——吭——按班级队列站好!按班级队列站好!吭——吭——学生会全体成员,赶快到教师会议室集中!吭——吭——赶快到教师会议室集中!梅兰老师吭——吭——,听到广播后,请马上到校长室来吭——吭——!梅兰老师,请马上到校长室来!请立即到校长室来……”

    “这么隆重,不止是课间操,好象有什么重要事情!”梅兰道。

    “岂止隆重,是紧张,一种人为制造的紧张空气,简直令人恐惧!还叫你哩!”

    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