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白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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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二十二章 连夜单枪匹马赴会



原来思秋在今天参加唱歌比赛和文艺表演中,表演得相当出色,她先是指挥了学校组合成的合唱团的演出,后来独唱了一首台湾校园歌曲《童年》,又跳了一段生动活泼的新疆舞,简直是一枝独秀。再加上她长得国色天香,她的女班主任吕老师就留下她和另一位女同学,陪上级领导吃饭。其实思秋才喝了不到一瓶啤酒,想不到她竟然醉了。

……

十月一日,一轮圆盘似的太阳像火球撞在西山下,天空被晚霞染成一片通红,大地涂上了一层银辉。一阵秋风和熙轻柔地吹来,还是让人有点寒气袭人的感觉。

一天前,我还在着手安排工作,盘算如何过好国庆长假,想不到后来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至,搞得我焦头烂额,以至去黄果树的计划也泡了汤。

我们像往常一样,十多个单身地质人沿着无垠的轨道散步,今天不同的是注意到铁路两边茫茫无际的小草开始发黄,小草丛中点缀着金黄金黄的野**特别的显眼。抬头仰望,瓦蓝瓦蓝的天空,洁净得好像刚洗过的蓝宝石。

远处的枫树,杏树,银杏树飘下几片黄中透红的落叶,它们像一只只小鸟在飞。我突然醒悟:啊,原来是秋风让落叶长了翅膀。

我和老胡、老牛走在最后面,慢慢地在放松长假第一天心里的压力。聆听年青人在憧憬美好的生活,赞颂地质人踏遍祖国的千山万水,带着旅游的心情工作。偶尔也有年青人埋怨房价的超高,叹息地质人生活工作的艰辛和对婚姻大事的担忧。

教授级高工老胡不急不慢地开导说:“我们搞地质的也不错呀,起码一年的收入会比社会上的一般人高。听说去年在网上发布的排名,地质系统的年收入在全国排名为前十位之列。至于婚姻大事嘛,他停了一会儿才说。既然做了地质人,不求完美,娶个“三心”牌的老婆就足矣。”

殷明插嘴说:“胡教,什么叫三心牌老婆呢?要怎么多心干吗,一心一意是最好的呀。我们地质人常年累月在外漂泊,老婆什么心都可以,就不能有花心。”

“什么叫三心,这是耳熟能详的事,你们没听过吗?是呀,就因我们地质人有时像流浪的游子四海漂泊,才要三心牌老婆。三心嘛就是:自己看伤心,别人看恶心,搁那里却放心。”

博闻强记的老胡像背诗一样念念有词。

束冰插了一句说:“胡教授,你的夫人却是一位美女哟,难不成你口是心非了?”

老胡想说什么,却被李怡然打断了。

李怡然愁眉苦脸地和老胡搭讪道:“胡教授,话是说得蛮有道理,不过那是你那个年代的思想,肯定落伍了。要是娶这样的老婆我会做恶梦,我宁可光棍一辈子。我们八零、九零后的年青人,要的是浪漫**,有像范冰冰这么漂亮的女人,不求长久,一夜也就足矣。”

我想插嘴,发挥能说会道的口才,顺便给他们这些年轻人上一课。上口袋的手机铃声响了,我向大家挥手示意不要说话。我看到是zk005钻孔张机长的号码,心里马上紧了一下。心想只要是钻孔机长的电话,是八小时工作之外,尤其是大半夜跟我打电话,准是钻机出事了,而且是大事。我的心都会‘咯噔’一下,因为这些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你好,张机长,有什么事。”

张机长,名叫张林甫。跟孟良固战役中被中国人民解放军击毙的,原国民党74黄牌师师长张灵甫同姓同音。真的很巧,他这台钻机也是黄牌之师,曾经在全国钻探操作技能大比武中,他们钻机一举夺得‘钻进速度最快,取芯最完整,判层最精确,泥浆配比最合理,钻机操作最熟练’的七个单项中五个第一,成为全国钻探行业远近闻名的红旗钻机。在此后几年里,他们在国内外所到之处钻打得得心应手。即使钻孔内非常复杂的地层,没人打得下去的“烂”孔,他们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因此钻机的名声更威振四方,成了全国同行业中家喻户晓的黄牌之师,胜利之师。

他急得说话吞吞吐吐的:“肖总,不…好…了,煤层…坍塌,钻机…被…抱死了。”

能不急吗,抱钻是一个很严重的孔内事故,尤其是深孔,事故是很难处理的,

为打这个孔他们煞费苦心。当时正值雨季,钻机材料搬不上山。张机长一声令下,是大家把钻机分解开后,每次来回走二三公里的泥泞山路,一块一块用肩膀扛上去的。有人肩膀磨起了肿块;有人脚底起了泡;有人淋了雨感冒发烧呕吐;有人脚下一滑差点掉下悬崖绝壁献出年轻的生命……却没有人歇歇脚拖后腿。

如果在网上民意测验现在谁最辛苦,有人会说是学生,说学生从幼儿园开始不单背着十几斤沉重的书包,更背着沉重的心里压力和负担。有人却说最辛苦是驻守在天涯海角的孤岛上或者是冰天雪地高海拔猫儿洞里的解放军战士,他们日夜餐风宿露地为祖国人民站岗放哨。是的,他们都很辛苦,值得人们去歌颂。但是,‘四海漂泊’钻工们的艰辛又有谁知道其一二呢?他们也常奋战在白雪皑皑浩瀚的戈壁滩,渺无人烟崇山峻岭的高山之巅,他们也为祖国的光和热日日夜夜在打钻。他们有人被沙丘、雪崩埋没;有人被五步蛇咬死;有人跌入马蜂窝被蜇死;有人被草原狼吃得尸骨全无;有人被山洪卷走;有人被泥石流覆盖;有人掉下悬崖绝壁而粉身碎骨……他们喝的水是通过抽水泵经铁管流出来的‘黄河’水。由于后勤保障不足吃没有盐的苦菜稀饭常常有之;毒蛇溜到帐篷的被窝里或老鼠在枕头下生小老鼠绝不是危言耸听;睡到半夜蜈蚣从脚下经肚子爬到脸上却不敢动它(动它反被咬),让它自然爬过的大有人在。他们抬钻杆、肩钻机、扛地梁木、担泥浆土、搬牙钳、拔岩芯管、打泥浆、安装和拆卸十七米高的钻塔……哪个不是挥汗如雨和带着生命危险的重体力活?

总因为他们争分夺秒的苦战,为顺利开钻迎得了宝贵的时间。这个孔现打到一千四百多米的孔,马上到层位要停了,要是报费的话真是功亏一篑,损失可是一百多万,那都是工人们起早摸黑的血汗钱,他们已经三个月只发基本工资,就等这个深孔停了结算多拿一点钱寄回家,要是孔报费了那就惨了。

我装着很沉着的样子,说:“慌什么慌,又不是拉去砍头。就是砍头还不是碗大一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吞吞吐吐的,是怎么回事,什么原因造成呢?”

其实我更急,不过我是领导,口气决不能软,当过官的人都知道。

“孔底突然严重漏水,是我叫班长干磨,心想小心一点没事,再打五六米就要见玄武岩了,这下可能彻底完了。”

他还胆颤心惊的,说话没有一点底气。

我刚想凶他几句,话到了口边又生吞了回去,这个时候凶他还有意义吗?孔内事故有时是很难避免的,谁愿意出事呢?它要出事谁有能力去驾驭它呢?我凶他,他又去凶手下的,逼得钻工们反水,说不定事情会变得更糟糕。于是我武着脸强忍着怒火,换成商量的口气说:“快处理呀,时间越拖越完蛋,不行就动反丝钻杆呀。”

“这我懂,时间就是金钱,可是…可是…”关键时刻他又卡壳了。

我直接打断他的话骂道:“又怎么啦,难不成有天大的事?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东西。”

“真出了天大的事。是这样的,刚来了一伙来势汹汹的村民,都拿着家伙,说是我钻孔底部的泥浆水严重污染了他们的饮用水,叫我们立即停止钻进。他们放出的话是,谁敢违抗启动发电机组再钻进,当场乱棍打死。听说在这村民中有位老太婆有大靠山,儿子是某市公安局长,女婿是法院副院长,孙子在部队服役,职务已升至少校。并要你火速到他们村解决吃水问题。”

“好了,我知道了。娘希匹!真多事。”

我关上了手机,不经意地骂了一句,其实我这个文人是很少说脏话的,是骂谁,我自己也没有目标。

本来,在铁轨上散步是很悠闲的,可此时,我的心突然又像被厚厚的沉积层压得透不过气。一边往回走,我暗暗想:钻孔底部的化学泥浆水真的通过裂隙流到村民喝的饮用水中,麻烦就大了。确实有听说这个村庄的村民特别野蛮,一百多户人的吃水可不能小视。换个思维将心比心,换成谁连水都没得喝,心情又会如何呢?近年来国家对环境保护特别重视,关系到民生的事尤其要慎重处理,处理不当,等矛盾激化就难收拾了。

快到家了,我还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总感觉事情很大,问题很复杂,跟这么多的村民打交道难免有点心慌。但我很清楚,好的领导要从容淡定,处世不惊,千万不能慌。处理问题有时像下棋,该先动那一步那一个棋子至关重要。动错一个棋子,而全盘皆输的教训,再也不要在生活中重蹈覆辙。

事不宜迟,我没有叫同事陪同,自己开着车连夜单枪匹马赴会。车离开会的大门很远就能听到,他们你一句我一言议论纷纷。当他们看到我和老太婆有说有笑走进大门时,顿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并马上走来一簇人,他们众星捧月似的拥着这位白须老人,有人拉着老大婆坐了上位并给她献茶。我向大厅快速地扫了一眼,大厅里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女人大都在磕瓜子,‘噼啪噼啪’的磕瓜子声就像火烧小竹节,瓜子壳满地都是,踩在鞋底下‘卟叽,卟叽’地脆响。整个大厅充满了呛人的浓烟:男人们吸着呛人的旱烟,一刻不停地往外喷吐烟雾。灰色的烟雾像浮云一样地游荡着,在天花板下盘旋,笼罩在每个人的椅子上空,在浓浓的烟雾之中,隐约可以看见围在桌子旁的每个人菜叶青的面孔。还好,我也是三十多年的老烟民了,以至于没有被呛人的旱烟熏倒。我从包里拿出二条红七匹狼香烟放在桌子上,并毕恭毕敬地给大家分烟。我环视了一圈,来者绝大部分都是老头子老太婆,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年青人。其中有人留了‘新加波’头,何谓‘新加波’头,意思就是新潮加波浪,头发染成波浪的红蓝颜色。他带着墨镜叼着云烟,烟随着嘴唇的蠕动上下翻动,严然像个黑老大。老太婆没有说几句话,但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再加上凭我的聪明才智和三寸不烂之舌,事情处理得出奇的顺利。

最终协商的结果是,他们村民不妨碍我们的钻进,我们方尽快停孔使饮用水恢复正常,在水没有恢复正常之前,每户每天补贴一桶当地卖的纯净水(8元)。

事情处理多了,就会得出很多的经验。我感到事情再难再复杂,要处理好真的很有窍门。原来,我了解是那个老太婆在背后给他们撑腰,她德高望重没人敢不听她的,把她拿下了事情就成功了一半。于是,我先把老太婆拿下了。我先买了一点新疆和田红枣和她最喜欢吃的几斤冰糖送给她,再阿谀奉承她一翻,表扬她儿子孙子女婿如何如何厉害,都是她老人家的功劳。再陪她聊聊天,老人最怕孤独,同时特别理解我们出门人的艰辛与艰难。

想不到我几句热心肠的话,她老人家竟然感动得掉眼泪,当场拍板说:“你们出门人真不容易,妻离子别千里迢迢的来到我们贵州,却是为了我们家乡人民的光和热,我们错了,不应阻止你们的工作。肖总你打电话上去,叫你们的工人先复工。走,开会去,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我的话,谁敢说个不字,‘哧’,兔崽子。”

她歇了一会儿,可看到她左边的嘴角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这是在表达一种生气和轻蔑。

我刚起动车回家,李机长的电话就到了:“肖总,谢天谢地,事故处理好了,而且在半小时内就打了三米,没错,是玄武岩。”

“好,太好了,再打三米立即停孔,够电测就行。叫兄弟们小心点,千万不能再捅娄子了。”

我的声音出奇的响亮,简直能穿云破雾。事后我马上在心里默默地向周围的睡熟村们道歉:“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这么大声的,是我太激动了。”

回来的一路上车开得很慢,心里有一种完全诠释轻松的感觉,我情不自禁地哼着江西原唱民歌《十送红军》。回到驻地已一片静谧,辛苦了一天的地质人早已歇息,有的人口水流到嘴角在做着黄粱美梦,还喃喃地喊别人老婆的名字。山村里除能感觉一阵阵的冷气外,已没有往日此起彼伏的汪汪犬吠声。明亮的月光静静地照着大地,洒落一片如柔似水的银辉。村里几棵古树和斑驳陆离的茅草房,随着月光的流动影影绰绰。

我把车停在楼下,关好车窗上好锁,刚走到楼梯口,突然看到办公室的灯被灭掉,随即一个黑影从门口溜出来转眼不见了。

我大声喝道:“谁?我看到你了,你再不出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随即,我把十个指节拗得格格响,随时准备应付不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