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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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年轻的骗子

    种花国的一个四线小县城内,最繁华的区域边缘,延伸出一条偏窄的街道,街道紧挨着该县的“护城河”,街道在河的南岸,河的北岸是工业区,河名为冥河,据说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

    可现在看来,这条河看不到任何历史的沉淀,最深处一米八左右,可即便是你站在河岸边去看,一样深不见底。

    是污染,极度严重的污染,河水已然不是清澈见底的透明白色,而是不透明的墨绿色,不论你站在什么角度,你都看不到河水下方的地面。

    水里散发着恶臭,行人摇着头尽量远离河边行走,河南岸的这条街道每走一小段距离,岸边就会看到一块立牌,写着什么爱护环境禁止在河里倒垃圾,爱护环境人人有责云云。

    这条街道不长,总距离约一千五百米左右,中心位置有一个大型垃圾集中箱,偶尔可以看到有人拖着一包垃圾,从远处缓慢靠近,然后费力扔上去。

    之所以是扔上去而不是扔进去,是因为这个垃圾集中箱早已堆积如山,集中箱旁边已经有很多的垃圾了,垃圾堆放的高度早就超过了集装箱高度的一倍之多。

    一名青年妇女拉着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女孩从集中箱旁边掩住口鼻快速走过。

    “妈妈,这垃圾怎么这么多啊,为什么没有人处理呢。”女孩停下脚步对妇女问道。

    妇女溺爱的将女孩抱在手臂上,继续往前走:“这个大的垃圾箱是咱们城关镇爷爷辈们凑钱建立的,为的是保护咱们这条河的生态环境,但是建好之后城里的垃圾处理车说不是政府建立的,他们不敢擅自处理,你二叔就把他家老旧的大篷车开出来,每月把垃圾拉到垃圾处理中心花钱处理掉,镇子里的用户每家每月交三元钱,一小部分是给你二叔的辛苦费,一大部分给了垃圾处理中心,原本挺好的,但上个月你二叔拉垃圾去处理中心的时候,人被抓了起来,交警说他没有驾驶证,非法驾驶,罚款五千,拘留三天,成管说他这样影响市容,罚款三千把车也给扣了,要拿回大篷车还要拿好几千,你二叔哪有这么多钱?现在这垃圾应该是不会有人碰了,等吧,等它们看不下去就给处理了。”

    女孩似懂非懂的回头看了一眼集中箱,抱住她妈妈的脖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她妈妈并没有说完,但是为了小女孩的心理健康,不能说下去而已。

    在其二叔被抓后,二叔和它们理论,透漏了村里集资处理垃圾的事情,警方介入,称其非法集资,非法聚众,非法怂恿群众,并称其有邪教组织嫌疑,判了二叔两年有期徒刑,村里集资将其捞了出来,花了十几万。

    并且,建立这个集中箱是为了保护河的生态环境,但这条河其实仔细观察,会发现根本没什么生活垃圾,从这么多大老远过来扔垃圾的人来看,他们清楚的知道垃圾扔到河中会污染环境,他们宁可累点,也不乱扔垃圾,如此自觉的素质,这条河的污染源头肯定不是他们。

    放眼河北岸工业区,几乎靠近河边的每个工厂都有一个排污管通向这条河,五颜六色的工业污水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排入这条河,这才是污染的源头,但讽刺的是河南岸的居民区每几步就有政府立的禁止扔垃圾,抓到罚款多少云云的警告牌子,可河北岸的工业区,即污染源头竟无一块禁止排放工业废水云云的警告牌。

    南岸岸边一个躺在摇椅上缓慢摇动的青年眯着眼,把女孩和其母亲的对话一字不漏听了个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身后河北岸的工业区,淡淡道:“快了。”。

    青年看起来稚气未泯,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不胖不瘦,头发略稀松,面容平庸,颜值中等。

    南岸的岸边是一片行人走道,中间是马路,对面是一排商业门面,但由于地理位置和环境原因,没什么高大上的店,但是价位实惠,人流量还行。

    并且这里是该县城最具特色的一个职业的聚集地:算命先生。

    英文名:sipianzi.

    他们聚集在河南岸的行人走道,两三步就有一个摊位,什么伏羲协会会长,什么超能协会高级会员,啥子三算子,啥子浮尘道士,就是让人写小说都编不出来这么多名号,他们为了生意不冲突,也是煞费苦心。

    年轻人都知道这些人的英文名字叫sipianzi,但老一辈还是很相信他们的,而他们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年事已高,孩子又不孝顺,只能自力更生,一般都是赚点所谓十几年后的消灾钱,说心眼不坏,却是骗人,说心眼坏,也有道德底线。

    当然也确实有些不要老脸往死坑人的,但那是极少数。

    青年也是其中一员,他是这里唯一一个青年sipianzi,很多年轻人路过他这都纷纷讨论他的不要脸。

    青年与他们看起来格格不入。

    由于来的比较晚,好位置都被别人永久占用了,他只能靠着垃圾集中箱旁边摆摊,气味加上年龄,就是老年人也清晰的能感觉这小崽子是个死骗子。

    并且青年摆摊很特别,别人都是写上消灾止难,取名,选日子,动大梁吉日云云,但他左右立了两幅对联。

    左边写:真心饭,换一缘

    右边写:得一缘,算一果

    同职业的老头们收摊后路过他这都嘲笑他:看,这小子今天又没生意,年纪轻轻就出来坑蒙拐骗,真没出息。

    他则反驳:不收钱!不收钱明白吗?不收钱的事能叫骗吗?

    接着便是一堆什么真心饭换一缘,得一缘算一果一类的听不懂的话。

    青年来到这已经十多天了,每天都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下班去吃饭。

    之所以这么惨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算卦的特殊性,让其不能吃饭,不然真心饭就吃不下去了,另外一个是手里快没钱吃饭了。

    饿一天省好几顿饭前呢,很值!

    青年每次这么想到都会暗自庆幸自己的机智。

    “那些老头都觉得我傻,其实我一点都不傻,大多数时候我都机智的一比。”青年暗暗点头想到。

    眼看今天又要天黑,青年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青年觉得今天八成又要把自己唯一的那张紫色毛爷爷花掉了。

    “啪嗒”

    就在此时,隔壁摊位老头面前突然坐下一个中年妇女,这妇女青年熟悉,最近一直出现在这一代,几乎把所有算命摊位逛了一个遍,他的眼里透漏着绝望以及对这些人的不信任,还有侥幸,毕竟不到万不得已她也想不到算命这种方法。

    他儿子是几年前去参军,三年前被选上特种部队的尖刀部队,签订了生死协议,服役期是三年。

    而三个月前她的儿子从部队打来电话,说要执行最后一个任务,任务时间是一周,他与母亲约定好完成后就退役,回家陪她。

    可这一次,她儿子再也没有了音讯。

    她们家就一个儿子,丈夫死的早,爷爷奶奶辈也早已仙逝,亲戚们觉得她们是累赘,也断了联系,前两个月他们村子被政府征用拆迁,本来人缘就不怎么好,几乎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忙前忙后处理完的,好不容易拿到了赔偿款,去存钱的路上,钱和手机都被抢了,整整七十多万的赔偿款,大半个麻袋,一分不剩,他没什么文化,虽然识字,但也不多,手机用的都还是功能机,根本不知道补办手机卡这回事,而儿子因为是特殊兵种,手机不让携带,每次联系都是用部队电话给她打,也是因为特殊职业,部队电话是网络电话,号码随机生成,每次都不同,也根本打不回去,打不通,她连儿子在哪个军营训练都不知道,保密做的是密不透风。

    三个月,一丁点消息他都没收到,想起生死协议和儿子最后所说的任务期限,结合现在已经超期两个多月,现在她每天都生活在死亡的边缘,只要一个坏消息传来,她将没有任何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周围的人都谣传她儿子死了,多重压力全落在了这个无依无靠的中年妇女身上。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秒确认她儿子的死讯,下一秒就会死在某颗离他最近的树下,请不要怀疑一个母亲对其孩子的执念。

    青年眯着眼想了想,准备站起来,但随后他又躺下了。

    这单不用抢,自来!

    青年嘴角微微上杨。

    坐在妇女前面的老头一脸苦色,这怎么最后到我这来了?这个妇女最近半个月是这一带的熟客,他自然也知道,但现在看来妇女的状态处于崩溃的边缘,转了一个遍,这山药开始烫手是注定的,但老头没想到烫手的山药最后来自己手里了。

    能在这骗人的,都是人精,察言观色老头自然有两把刷子,这要是在他这出事,他还怎么干?指不定要进局子!

    周围一圈算命的都向他投来怜悯的目光,这其中也混杂着青年贱笑。

    “先生,你要钱我给你,要什么我都给,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只要告诉我,我儿子啥时候回来就行。”妇女木讷无神的说道。

    老头咽了咽口水,汗水早已布满额头,虽然不确定妇女会不会在这里出事,但他认为如果他说的日期超过一周妇女根本不会再相信,可能直接失去信念撞死在自己这,如果说最近,万一没回来,八成这妇女就会回来撞死在他的摊位上,这根本就是送命题啊!

    试问,一个癌症患者,濒临死亡,不去医院,而是让你这个诊所给看,你敢接?

    现在的问题基本和这个问题差不多。

    这个钱,老头不敢赚!

    正在妇女继续催促之时,老头突然看到贱笑的青年,灵光一闪!

    有了!!

    老头转头对妇女说道:“恕贫道学艺不精,您这个事我力不从心!但您别急!看到我旁边这位小哥了没?我前天睡觉做梦,祖师爷给我托梦,说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其现在的水平基本能与我师傅相当,他应该能帮你,你去问他吧。”

    多么精髓的算命式甩锅,作者都震惊了。

    虽然早就料到如此,但是听到如此厚颜无耻的话,青年还是忍不住翻了白眼,撇了撇嘴。

    妇女看向青年,犹豫了一会缓缓向其走去。

    她刚走两步,老头直接把桌子上的东西用布迅速一包,转身就跑,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此时的老头犹如刘翔附体,转眼已不见身影。

    还没走到,就发现身后老头跑路,她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看了眼面前青年,好像也就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大:“以后别做这行了,男儿当自强。”

    她对青年劝道,随即转身木讷要离去,她已经放弃了,他周围没有任何亲人可以帮助她寻找自己儿子,哪怕找到的是个尸体,没有文化,不懂互联网,全中国去找一个极端保密的工作者,犹如十个大海捞一个银针。

    其实她也明白,这个时候儿子都没回来,八成是没了,她不怪国家,她只是想找到尸骨,默默的陪着他,就这么简单,可对于现在的她,犹如徒步登天。

    她眼前已经被一片迷雾掩盖,看不到一切,黑漆漆的,她找不到活下去的路,她面前的路,全是黑的。

    “你真的不准备找我算一卦?”青年突然对着妇女背后说了一句。

    妇女眼前黑暗的道路突然又有一丝光亮,但随后又熄灭,她转头对青年说道:“你与他差不多年纪,我能从你身上看到一丝他的影子,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找个工作,骗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如果不是为了钱,好意我心领了,早点回去吧。”

    苦笑回头,他继续艰难的摸黑前行。

    “苗子和我说他没见到典子。”青年点了根烟,猛吸一口后再次开口。

    一片光芒突然闯入他的视线,驱散了她眼前的所有黑暗。

    她急忙转身。

    “噗通”沉闷一声,妇女直接跪在了青年面前。

    苗子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丈夫姓李,他叫张素素,这个孩子取名李苗,小名苗子,但是刚出生两月,就因为未知疾病夭折了,第二个孩子叫李典,也就是失踪的这个,为了怀念李苗,也采用了李苗相同的小名方式,叫典子。

    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就是和她最熟悉的邻居,都肯定不记得她第一个孩子的名字了,眼前这个青年如果只知道典子情有可原,毕竟这几天她经常说,可他竟然知道苗子!

    他脑海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真的遇见高人了!

    “是我有眼无珠,求先生给我指一条明路!!求求先生指条明路!”

    张素素拼命的磕着头,声泪俱下。

    

    你之所以嘲笑溺死之人竟然会把一根稻草当成救命物品,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当时的绝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