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_雨境篇：第81章 父女之名

“同尘，辛苦你了。”靛染伸出手，摸了摸红衣少女的头，算是一种无声的嘉奖。

红衣少女一脸冷漠，低声答道：“这是属下应尽的职责。”

靛染叹了口气：“还没习惯改变称呼吗？”

同尘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回道：“是的，父亲。”

靛染看着她稚气的脸上有着与之不符的冷酷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一个月前，这孩子还不是一只会咬人的小狗崽，而是一只傻乎乎的听话的小兔子，也不知道后来甄宵又硬塞了什么人的记忆给她，她便成了现在这样。

“哪有女儿保护父亲的。”靛染摇摇头。

同尘听了他的话，面无表情地淡淡答道：“师父说了，我是您手中的刀。刀不惜染血破刃，也定要护住持刀之人。”

靛染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就像他知道今天要想出靛渊阁的门，确实是少不了同尘的。

但靛染还是决定稍微改变一下她，——他不想一直跟一把刀讲话，那样实在是太无趣了。

于是他问道：“你有没有听过‘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这句话？”

同尘眼里露出一点茫然来，她显然没有听过，甄宵才不会教她这些东西。

“属……我不曾听过。”

靛染莫名觉得她这般改口总算有了些孩子的感觉。他想，既然自己认了这个女儿，还是要多关心一点她的生活，不管怎么说，如果他有一天真的成为雨境主宰，这孩子很有可能就是唯一的继承人。想到这儿，他便随口问道：“你师父平时都教你些什么？”

“教我怎么样利用人和事毁灭他人。”同尘回答道。

靛染扶额。

这是当成杀手来养的节奏啊。

“那你平时还学什么别的？”

“学如何用刀，如何射箭。”

“那休息的时候干什么？”

“练内功，睡觉。”

“就没有别的了？”

“是的。”

靛染的一番关心在同尘看来，应该只是在确认她是否尽职尽责而已，对此她还是有相当的自信的，所以当她看见靛染露出一丝忧虑的神色时，她不免有些疑惑，甚至想：靛染大人的心思比师父的心思更加难猜，真是愁人。

靛染也心想道：甄宵都不让她有点儿人情味儿呢，真愁人。

他虽然这样想，却也十分理解甄宵的做法。

现下能信任的出色的手下越来越少了，大部分的事都靠甄宵一个人扛着，他已经太累了，不得不用尽一切办法使同尘成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带孩子，甚至连一个可以模仿的对象也没有——因为他自己就是那样浑浑噩噩长大的。所以在他的印象里，给同尘吃好穿好，抽空和她探讨人生，就算是情感交流了。

好在同尘似乎也是个不太挑剔的孩子，就像是一个小鸭子，破壳的时候看见谁就认谁，也算是和甄宵处得不错。

靛染仔细瞧了瞧眼前的孩子，细眉杏眼，桃腮粉唇，长相尽得父母真传，若不是总是板着一张脸，绝对是个人见人爱的小丫头。

同尘并不知道他在打量自己，此刻正四处张望，一边等待着甄宵来与他们会和，一边准备打跑可能来犯的敌人。

她的手一直攥着靛染的袍袖，时刻处在戒备和警惕的状态，连靛染之前那一番问话也没使她分太多的心。

突然她感觉手上一热，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发现靛染捉住了她冰凉的手。

“别望了，他们肯定不会来的，你休息一会儿吧。”靛染说着，把她的刀给拿了过来放在一边，然后抓住她的另一只手。

刀一离手，同尘立刻急了。她不习惯身边无刀，被人拿走了武器，无异于剔了她的主心骨。可她却不能拒绝，因为对方是靛染，是她的王，她不能违抗。

她尽力

压下自己的慌乱，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即便如此，靛染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没事，教孩子就是要一步步来的。

“这样吧，刀放在你那儿，但你现在要听我的话，休息一下。”

收刀入鞘，同尘心中稍定，任由靛染握着自己的双手。

“更深露重，你穿的太薄是要染上风寒的，坐过来。”

靛染的话语被她视作命令，于是她一脸严肃地靠近了靛染一些。

却在下一刻，被靛染一揽，整个人毫无防备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同尘简直要惊呼出声，下意识要弹起身子，脑袋却被按上了靛染的肩。

“说了让你休息一会儿。”

同尘不敢乱动了，只好依言闭上双眼。

渐渐的，她僵直而又发冷的身体被靛染温暖的怀抱给安抚了，这让同尘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这难道就是父女之间的相处吗？同尘心里默默的想。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就死了，如果他还活着，他会这样给自己温暖吗？

她不知道。

她知道，普通的孩子两三岁的时候会有母亲哼着小曲讲着故事哄着睡觉；她知道，普通的孩子四五岁的时候能骑在父亲的肩头去逛庙会；她知道，普通的少女七八岁就开始学着做女红，而到她这般大的时候，已经会给心上人绣荷包绣腰带了。

她知道的东西很多。但那都是别人的东西，不是她所拥有的。

她突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难受，鼻子一酸，便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费劲地把自己快要跑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靛染只觉得她身体轻颤了一下，以为她还觉得冷，便将她笼进怀里。

“冷就直说，硬撑着做什么。你是我女儿，以后便不要再如此拘谨了。”

同尘想回答“是”，张了张口，最终低低说了声“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