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动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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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鬼故事

    跟七年前感觉一样。没有人告诉远山明为什么有人指明点姓要他离开,也没人告诉他为什么要去位于中部的大马丁切斯学院。远山明只知道,自己登上马车的那一刻,回望中,法里斯叔叔露出了无比担忧的神情。再之后,就是在视线中越来越远的矗立在凛凛风雪中的冰棘要塞。



    



    最后一辆马车里装的是那个老师的尸体;倒数第二辆马车里是至今都没有恢复而且可能永远都恢复不了意识的金发,和本来醒过来了但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清晰的语句后又晕过去的长发,以及已经精力全无的大高个;而自己这辆马车里除了自己以外,就是坐在自己身旁的白斗篷妮莎和对面那个不由分说就让自己上车的紫发。那和女生一样长的紫发下面是一张无比清秀的脸,与那眼神里游离着的毫毫杀气形成了鲜明对比。那杀气不是刻意保持的,似乎对于这个紫发来说,像是他气质的一部分。偏头看看妮莎,妮莎像是害羞似得偏了一下头。远山明发现,这几天健谈主动的妮莎到现在都保持着沉默,碧色的眼睛里闪烁的是丝丝惊惧。



    



    那个紫发到底何许人也?远山明已经见过紫发那个展翼日月的徽章,军队的规章里也明文规定,见此徽章就如同见到大君本尊,必须向徽章的持有者——大君意志的化身,秩序的代行者,王的元素使行臣子之礼。可远山明想知道的是,什么是元素使?远山明却从没有听人说起过。某种符文法师?至少没有看见牛皮绳的项链。北境老兵都未曾说过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是这世上疑似不曾存在的东西...



    



    “妮莎,你把伤口处理的有一定水平,看来冰元素的化水治愈能力你已经学的有模有样了。”紫发打破了三人上车到现在以来的沉默,出乎了远山明的意料。同样出乎他意料的是,说话的紫发眼里的杀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像是一个哥哥关心弟弟妹妹一样的真切。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微笑。似乎本来在车厢里的冰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亲切感。这感觉,就像远山明第一次看见“北境的太阳”乌尔萨上尉对自己微笑一样。而紫发,还有乌尔萨没有的那种英俊,英俊到远山明虽然是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却同样有些...脸红。



    



    “嗯,谢谢大人夸奖。”同然感受到这种亲切的妮莎也稍稍放下了那心中的惊惧,“我也没想到大人这种级别的人物会因为这点小事亲临此地,能目睹大人的尊容,是小女子的荣幸。”三天里,给远山明留下强势直率印象的妮莎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兔子。



    



    “哈,哪里哪里。如果缺少称呼的话,叫我艾瑞尔就好。”紫发依然用那温柔的姿态回应到,“不用紧张,你们呢,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嗯嗯,艾瑞尔大人。”妮莎完全放下了惊惧,自然了起来。



    



    “万死不辞,大人!”北境特有的回答上级命令方式。同时,远山明的心思飞速运转,一个会说西境方言的老兵出现在远山明的脑海里。“艾瑞尔”是西境方言发音,意思是“箭”。也就是说,很可能不是真名。



    



    “没那么严重,小兵弟弟,”艾瑞尔摆摆手,连忙打住,“就是一个问题——能从你们各自的角度说说,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嘛?”



    



    夜刃座,相传是北境的守护者,传说中的英雄“寒夜鬼魂”弗林的化身。在那遥远的时代,北境由一群自私自利的贵族统治者,百姓的命运全看那群禽兽的喜怒哀乐。直到有一天,一个贵族被割喉的尸体在雪地里被人发现,之后,一个接一个贵族被割喉惨死,或在家中,或在打猎时,又或者同样暴尸雪地。北境闹鬼的传言开始流传,贵族们恐惧,百姓们暗暗较好,毕竟这个所谓的鬼魂从没有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流过血。直到有一天,一个理智尚在的年长贵族集结了其他所有贵族,带着所有不信鬼故事仍愿意替他们卖命的士兵,在深夜里把所有百姓赶到一片空旷的雪地,威胁他们把那个所谓的鬼魂供出来,天亮前供不出来,就把他们一个个地杀掉。“不说出来,我保证你们死时会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那个贵族这样说道。百姓们咬牙切齿,其他贵族们自鸣得意,而弗林,早就等这一刻许久了,一个贵族们扎堆全部出现的机会。



    



    传说,贵族们威胁的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来,稍稍遮盖住了火把的光亮。等被风压低的火焰再次窜起来时,所有贵族的脖子上便开始迸出鲜血,之后齐刷刷的倒下。他们之中为一个没有倒下的人,把遮住脸的斗篷拉了起来,然后擦了擦右手那把稍稍沾了点血的大匕首——寒风之牙。弗林,传奇的缔造者,故事于此夜开始流传。



    



    再之后,弗林成了北境的无冕之王,帮助北境人民建设家园,同时严厉打击犯罪,伸张正义。他老时,代表北境人民,接受了科瑞特帝国的招安,并且成为了冰棘要塞的第一任镇守者。故事的最后,有的只是凛冽的北风与漫天的飞雪。那天,弗林上校亲自外出巡视,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入了他穿越了无数次的暴风雪,就再也没有回来。从那之后,一个星座出现在北境的天空之上,形状,正是弗林那把传奇武器寒风之牙。如今,弗林的摸样早已无人知知晓,但北境人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北境的人们每每抬头仰望星空,都觉得,这个以鬼魂为名号的英雄永远守护着北境的茫茫雪域......



    



    法里斯凝视着夜空上那守望着北境的闪耀星辰,把这星星的故事讲给如今取代他成为北境新任镇守者,莉娜少将。她现在正威风凛凛的站在法里斯旁边,有一副比法里斯年轻的多的美丽容颜,但却散发着一种高高在上令人不能小看的气场,而且站在凛凛北风中丝毫没有因为寒冷而有哪怕细微的颤抖。北境的传统自弗林伊始,最高官阶不能超过上校。中央承认了这个传统已经很多年很多年了——直到今天。



    



    “年轻的不可思议,女,不是北境人,官比上校大,还是个符文法师,这下可把长久以来中央所承认的北境传统打破了个干干净净...”这样想着,法里斯回忆着那个被扔在地上的羊皮卷上的内容——“从即日起,温尔特-莉娜少将,兼女性火-灵级符文法师,接管怀尔特-法里斯上校在北境的一切军事民事权利。”大君的红印让这封短的不像样子的任命状变成了至高法令。“等等,灵?法师等级吗?怎么从没听那个老兵油子说过...”



    



    晚上,皇家驿站。



    



    远山明回想着白天马车上的事情。



    



    那个自称艾瑞尔的紫发,听完妮莎与远山明的讲述之后,陷入了良久的沉思,脸上满是严肃。他告诉两人,这个袭击法师的敌人无论是能力还是胆量都是从古至今闻所未闻的。而且最不能理解的,是他杀死那个老师之后的行为。韦斯利高大而失去双脚,约瑟敏锐而失去知觉,马尔斯善辩而失去舌头,妮莎貌美却差点完全毁容——如果不是如妮莎所说远山明出手相救的话。这简直就是,针对受害者的优点而展开的极富恶意的针对虐杀.。而且,韦斯利和妮莎的优点是显而易见的,但是约瑟和马尔斯的那种优点,那家伙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番话完,远山明和妮莎的背后冷的就像直接暴露在北风中一样。



    



    但之后,沉默重临了车厢,艾瑞尔思考着,严肃的神态,而且眼中那股杀气重新回来了。这副表情让远山明把自己想问的种种疑问咽了回去。



    



    晚些时候,到了驿站,乘车者住进了早已预订的房间。下车时,艾瑞尔掏出了两个个东西交给了妮莎。妮莎惊讶地睁大了眼——印着雪花的六边形符文,以及牛皮绳项链。



    



    “先用着吧,虽然你得拿回去魔力同步后才能绝技解放,但你现在保持一点战斗力也不是什么坏事。”艾瑞尔这样说道。



    



    吃完饭,艾瑞尔命令能洗澡的人去洗一个热水澡,然后回到房间再也不准出来。快十点半时,艾瑞尔每个房间都去视察了一遍。然后,除了走廊上的油灯,驿站所有光亮都消失了。



    



    “好好睡觉,明早赶早。这是命令。”艾瑞尔今天对远山明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关上房门,听脚步声是进了隔壁房间。



    



    但对于北境士兵来说,现在的十一点半,完全不是睡觉的时间。在要塞,这个点,站岗的站岗,夜巡的夜巡,训练的训练,剩下的则是等待轮班与帮军官,文职人员以及后勤跑腿。



    



    窗外,已经离冰雪的边境远了一些,再过几天也许就要到中部了。没有要塞那边呼啸的凛凛北风,也没有时不时遮挡视线的暴风雪。天空晴朗,但是一朵小云遮住了月亮。远处,夜刃座闪耀着光芒。



    



    中部,只在地图里看见过的地方,完全没有去过的感觉。自己失去的记忆里会有中部的影子嘛?自己和父亲是否曾经在中部留下过生活的痕迹?父亲口中那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葬在那儿嘛?......也只有夜深人静时,远山明的脑海里才会浮现这些疑问——对自己过去的疑问。七年了,法里斯叔叔回答不上,自己也只是在想而已。或许,这次去中部,可以通过自己的手,去发现什么?



    



    一些念头出现在远山明脑海里。但是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他的种种疑问依旧没有得到解答。北境的七年教会了他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对于上级的指令应该本能性的服从。但这次,远山明第一次对命令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远山明脊背感到一股刺痛的凉意。



    



    杀气,浓重的杀气,这感觉远山明这辈子都忘不了,因为这感觉四天多前他才感受过一次。



    



    在楼下,自己房间的正下方,直觉这样告诉他。远山明回想起来,自己房间的正下方,是摆放那位老师遗体的地方。



    



    



    



    披着斗篷,拿着剑,远山明独自下了楼。没有叫醒驿站里的其他人。七年里,远山明的养成的本能之一——北境士兵除非集体行动,否则就是一匹孤独战斗的狼,因为战斗中除了战友,其他人都不可信。



    



    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走进来,关上门。夜视告诉了远山明房里的一切:紧闭的窗子,干净的地板,没有可疑的脚印。房间中间一个木质的棺材,棺材上是日月相映的图案——妮莎告诉他,这是符文法师的标志。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远山明走到棺材前面。棺盖没有移动的痕迹。



    



    再勇敢的战士,也对超自然的东西有恐惧之感。远山明松了口气,最坏的情况排除了。



    



    窗外,云彩飘了过去,新月散发出了全部的光芒。夜视告诉远山明,房间里亮了。但是,如果月光透过窗子全部照进来,应该会更亮一点才对。



    



    远山明抬头,刚才明明没有人的窗前,一个身影矗立在那,冷冰冰的,一动不动。



    



    手比惊讶快,七年的训练不会因为突然而至的恐惧而遗忘。右手奋力一甩,剑直奔身影的头部而去。



    



    金属碰撞声,剑被打飞,钉在墙上嗡嗡作响。



    



    被打飞的一瞬间,剑刃反射的月光照在那身影的脸上。



    



    是艾瑞尔,他拿着那个徽章打飞了剑。



    



    “就算是训练,也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夜视能力,”极度寒冷的声音说道,“凭直觉就可以穿透符文法术的保护,发现我在楼下;走路的时候一丝声音都没有;开关门的动作一点都不像是个正常的北境士兵,而像是某些讨人嫌的家伙;再加上那张脸。小子,你到底是谁?”



    



    没有回应,这番话让远山明的脑海如同被攻城锤击中一般。什么,这难道不是我训练的结果吗?我的脸...又有什么问题吗?



    



    “还想抵赖嘛?好吧,无所谓,不过,就让你死前看看你是如何被我戳破你那自以为完美的伪装的。”艾瑞尔举起了那个徽章。黑暗里,徽章中间画的日月图案不见了,一颗流星的图案在发着紫光微微闪耀着。“不管你是谁,你这辈子有幸看到这个,你就好好合实双手感谢神明然后死去吧!”高傲的语气,蔑视的神态,星星图案迸发出紫色的光芒迅速包裹了艾瑞尔——



    



    。



    



    光芒以同样的速度瞬间散开。



    



    远山明突然跪了下来,他所看见的情景让他再也没有一点点抵抗的想法。



    



    黑色的斗篷,黑色手套,黑色的靴子,腰上别着一把大匕首。



    



    以及,那张脸。



    



    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右脸颊下那个不太显眼的星状疤痕都一样的脸。



    



    匕首瞬间出鞘,指着远山明,那刀锋明明离着脖子很远,远山明却可以感觉到有一道锋利且寒冷的刀刃架在自己脖子上。



    



    “让我,星辰之元素使杀个明白吧。”已经是自己脸的艾瑞尔抛出了像是“留下遗言”的质问,“解释一下,你是谁,以及为什么,你和寒冬鬼魂弗林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