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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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折翼天使流浪鸟

我选的是一个空调下的位子,我很奇怪为什么这个暖气可以吹拂脸面电脑配置极高的位置却没人坐,而是宁愿缩在墙角阴冷黑暗的角落里,难道来网吧就是找这种感觉?正如厌倦喧嚣的人们渴望得出暂时的独立的清静感。

我原来想和一起来的同伴坐在一起的,无奈他们一进来就淹没在一排又一排被荧光照亮的脸里,成了真的“千人一面”,凭我的近视加散光眼已经根本无法分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了。

我找得只觉眼晕,于是只好颓然坐下,突然之间感到很局促,局促得只想到处看看可以干什么,却又拘束得动也不好意思动。就像那刘皇叔,面对乱世,心潮澎湃,却也手足无措。

我左边的兄弟屏幕上一片春色正浓,屏中人都是赤膊上阵,似乎打架一样的运动着。他左手紧按耳机,生怕耳朵漏掉声音,双眼已钉住怕漏掉的精彩画面,右手抓着鼠标,方便看到精彩的片段倒回去,嘴里也不闲着,边骂人家贱边急不可奈地快进,然后再骂快进真他奶奶的龟速,鉴赏到最后又骂,我次奥!怎么码打得那么蛋疼?刚好遮住了所有精彩关键部分。

我右边兄弟却是正在一本正经地疯狂杀敌,他单刀冲入敌阵,并用不知名的威力强大的武器四处乱扫,屏幕上热血四溅,血肉横飞。颇有当年赵爷三进三出敌军单枪匹马救阿斗的风范。

然后我转头看,发现整个网吧除了我以外,所有人全都已经进入天人交战状态,各种诡异的色彩交织浮现在他们脸上,空气里烟雾弥漫,充斥着一种醉生梦死的格调。

也对,要是说我来网吧只是为了熬夜而什么都不做,连上帝都不信。

我对各式各样换汤不换药的网游已经失去了兴趣,当初是因为无聊才玩,而如今是因为无聊才不玩。

更是因为那些游戏注册时需要身份验证,对于我来说,我很快就要摆脱我的这个身份了。

我拖出键盘,凭借黯淡的灯光在屏幕上组成了一行醒目的标题:从今天开始,我要“死”一阵子。

我尝试“死”已经有些年头了,从前还住在市里原来的家时,从窗子里爬到窗子外,站在防盗窗上面,猛蹬防盗窗,一开始是抱着死的决心,后来因为锈迹斑斑的防盗窗蹬了很久还是毫发无伤,就赌气等它断了再死好了。又蹬了十分钟,我妈冲过来给了一个耳光,被拖了回去,当时哭得昏天暗地,不是因为脸疼,而是觉得这制造商怎么这么有良心?心里实在委屈的很。还有一次更久远的自杀,我用剃须刀割腕,这招是从香港电影里学来的,女主人公就是用的剃须刀自杀,由于电影里没有明确详解用的什么工具,我爸当时用的是电动剃须刀,我拿着它割了半个小时的腕,痛苦不堪,最后“啪”一声,一切陷入寂静,电池没电。

我不可能打字抒发感情回忆童年一晚上,我无法赞美我的童年,因为那个时候我一定认为那无聊透顶而现在我只剩下可笑的青春,而这该死的青春却被用来恭维、陪笑、欺骗、自私、自卑、萎靡、颓放,如果这还不是浪费,那么我再不想听任何“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狗屁真理,我已经受够了,我在浪费。

就在这个时候,网吧

的门突然又打开了,一个影子出现在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门外,离奇的是,这次没有人再骂一句脏话,只是任凭寒风灌进网吧。

这个影子扫视四周,又迈进一步。

门毫无征兆地一关,那影子已经大步到我身边,看了我一眼,拉开凳子,坐下,抱着双手,旋即翘起二郎腿。

她的头发剪得相当草率,长短不一,到处都有几根头发卓尔不群地横冲直闯,前面的头发也参差不齐地搭在额头,不过这发型于她恰到好处。

她坐下后并没有急着开机,而是看了我一会,这让我在一段时间里以为她根本不会开机,然后尝试无果后可怜兮兮地问我,那个哥哥,帮我开一下机好嘛?再登一下qq好嘛?然后在登陆qq失败后她又问我,那个哥哥,我怎么进不去?我和颜悦色地告诉她,你的密码错了,然后她忽闪着戴着美瞳的大眼睛问我,那,哥哥,密码是什么?好不容易进去后,接了一个视频,然后问我,唉,哥哥,这个男的是谁啊?他怎么进来的?然后我跳起来扇她一个耳光,老子怎么知道?老子没有这个功能!

然而这时她摸出了烟盒,熟练地抖出了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叼在嘴唇上,点燃。

“你是第一次来通宵吧?”她突然说话了。

我一愣,回头看她,她挑了挑眉毛,“问你呢?”

我脑子里很自然就想到了小姐,于是没搭理她,正欲回头,她又开口,“来一根?”

我为了不显出嫩来,说,“我不抽女烟。”

她自讨没趣,开始自言自语,“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是第一次吗?顿了顿,见我不感冒,又说,因为只有新人会像你这么不懂规矩,也只有老油条会双目无神的盯着屏幕,但是很遗憾你两者皆不是,并且没有人会一屁股坐在老大的位子上。”

她挑挑眉毛,“幸亏现在他人不在,我是他女人。”

说话的口气像极了《无间道》里的刘嘉玲,而电影里的老大恰恰是曾志伟。

我顿时没反应过来,木讷地说,“老大?”

她似乎很开心我终于听懂了,“对,老大,黑社会老大。”

“中国没有黑社会,中国只有流氓堆。”我淡淡地说,“而且分上流和下流。”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刚开口说出个“你”,网吧的门突然又打开了,又一个女人和一阵寒风一起灌进来,那女人瘦得仿佛是被风吹进来的。那女人高挑且妖艳,顶着一头不知用是什么东西烫出来的卷儿,浑身上下散发着香水和啫喱水的味道,进来后同样环顾四周,然后径直冲过来。

那女人径直过来甩出了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只落在我身边的女人脸上。

她挨了打后立即跳起来了,那支烟还是叼在嘴里,她蛮横地甩手回敬了一个耳光,破口大骂,“你他妈敢勾引我男人!”

那女人脸白的像日本艺妓,擦的粉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被一巴掌打下去之后,飞得漫天都是,这年头化妆品再便宜也没有一袋面粉便宜吧?

那女人挨打又回抽一个巴掌,也开始骂,“你他妈勾引我男人!”满脸面粉的身高和臂长都占优势,

但是男人婆也毫不示弱,跳着脚甩出耳光。

两个人骂着同样的话,同样左一下右一下的扇对方,就像回合制游戏,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而且感觉在扇皮口袋,声音是响,但是一点不疼。

扇着扇着渐渐变成了对掐,口号也变得越来越丰富,加上了“小贱人”之类的形容词,攻击范围也不断变大,我首先遭殃,连忙起身躲到一边,觉得像蜡烛一样矗在那里不好意思,随即出门。

我蹲在门口,这时的马路已经悄无声息地沉睡了,只有那些名不副实的洗头房还散着暧昧的桃红色灯光,门前高挂“营业中”的牌子。

我思索,我该去哪儿呢?

没一会,一阵香风卷来,她出来了,瞥了我一眼,感到很意外,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假思索地说,“等你出来。”

说完就后悔了,我的本意是等你们掐完再回去上网,缩句造成了歧义。

她又看了我一眼,嘀咕道,“神经病。”

随后走出几步顿了顿说,“老娘心情不好,我请客,陪我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夜开始变得深邃,正如狼的眼睛一般,显露神秘莫测。深秋的夜很寂静,偶尔有一辆摩托呼啸而过,声音散在空气里,渐渐远去,空幻之际,黄色的灯光映着马路,我的心里不由浮起一种异乡的冷清。

此情此景令我想起一些事情:在小学的某些时候,我有一个朋友叫胖子,胖子叫胖子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很胖,这点毋庸置疑,我生命中曾经出现过无数的胖子,但是唯有这个,能让我在过马路时想起他。

我记得。

“哐”一声,我不慎撞到路边的护栏上,那女子回头瞟了一眼,不客气地说,“你是不是瞎了?”

我忙尴尬地说不是,只是一想事情就容易撞到东西。

她摇摇头,停下来和我同行,说快点走,前面就是。

走了一会,我们走到一家“xx快餐店”。这也许是镇子上唯一一家营业时间超过12点的快餐店,这家店铺子肮脏,老板无精打采,好象七八天没有睡觉的模样。隔壁一家脏不拉几不知是什么店的招牌烂得实在不像样子,导致同色的这家也受牵连,好像灰指甲“一个传染两”的特性,同样烂的模糊不清。老板是一个枯瘦的小老头,他正对着店门口僵硬地傻笑着。

我还想去看前一家店名,那女子招呼道,快点。说着就径自进入店里,同时吩咐道,“老板,牛肉面。”

老板点头哈腰,赶忙下厨,放面前警惕地问起,“唉,一碗两碗?”

她瞥瞥我,“问你呢。”

我当她是在测我的注意力,忙说两碗。

她说,“要浇头?”

我看看价格表,上面写着牛肉3元,虽然现在说起来是她请客,但是让素不相识的人来付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况且一会儿说不准她还要坑我一顿呢,所以更加不能让她付钱了。

我淡淡地说,“不要。”

她点点头,补充道,“一碗加浇头,来点香菜。”

老板吆喝,好咧,随即消失在腾腾雾气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