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雪上加霜
tue aug 04 08:10:57 cst 2015
严亚军走进立窑办公室的时候，吴芸正坐在煤炭炉子前打毛衣，一张脸被炉火烤得红扑扑的。看着她那悠闲的样子，严亚军禁不住有些生气：“吴芸，你倒自在哈，我们都在操心厂里那500万块钱要不回，你还有闲心打毛衣！”
吴芸抬起脸，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我一个做出纳的，操心管什么用啊？再说把这笔钱借出去，也是你当面同意过的……”
“哪个当面同意了？我当时只是敷衍一下刘局长，鬼知道你会那么快就把钱转给腾飞公司！”
吴芸的眼圈很快红了起来：“敷衍不敷衍，那是你心里头的事，我只看到你那天接刘局长电话时，脑壳跟鸡琢米似的点个没完，一边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
严亚军说：“那刘局长领腾飞公司马老板来借钱时，你也该跟我打个招呼啊！”
吴芸说：“你都同意了，我还打什么招呼啊，前天在医院张厂长也吩咐了，现在厂里暂时由你负责……”
眼看着两个人唇枪舌战的就要吵起来，李冲锋来到了办公室。这时见吴芸马上就要哭出来，李冲锋连忙劝架，说这事归根结底错在刘局长，不是他平白无故揽事过来，厂里哪会倒这么大霉？我们之间吵什么呀，要吵就找他吵去！一席话倒是把他俩的火气都平息了下来。
接下来就又盘算起了刘局长。本地去省城也就一个来小时的车程，也不知道事情弄出点眉目没有？于是忍不住打他手机。本以为刘局长跟以往一样不会接，不料这次他接了，电话里刘局长也没多说话，只说他已经从省城回来了，叫严亚军他们去一下他办公室。
刘局长年届，白白胖胖，见人笑眯眯的，生就一副弥勒佛像。看得出这几天为了讨回腾飞公司的借款，他费了不少心思，此番见到严亚军他们，他那张弥勒佛脸破天荒没了笑容，眉宇间弥漫着愁绪。三个人走进局长办公室，刘局长也没心思给他们倒茶，直接就跟他们谈起了腾飞公司借款的事。刘局长说：“眼下找你们来，首先要向你们当面道个歉，现在的被动局面，完全是我工作失误造成的，希望大家能原谅我。不过请大家放心，不管是作为领导，还是作为这项借款的担保人，我都会尽力去挽回损失。其次是请大家不要再为这事往上面跑，听说今天上午启文带大家到市里找了相关领导，这样影响不好，我觉得这事还是由我来跟他们打交道为好。你们要做的是，好生沉住气，不要把这事说出去，以免影响厂里职工情绪，造成不稳定……”
大家本以为刘局长有什么好消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此番进省城讨账并未取得实质性进展，于是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竟相发起了牢骚。严亚军说：刘局长，你这次去省里找到万副省长了吧？对儿子的诈骗行为，他总该有个说法吧？那可是我们厂工人的活命钱啊，他就忍心让他儿子骗走我们的？李冲锋这时干脆就拉下脸质问刘局长：你那么积极为那万老板作担保借款，只怕也是想讨好他爷老子吧？哼，拿下边工人的利益去做人情，亏你想得出！李冲锋话音未落，吴芸又气嘟嘟说开了：刘局长，我可让你害苦了，这几天，他们这个埋怨那个责怪，弄得我成天跟做了贼似的怕见人！――刘局长，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将来万一传出去，厂里职工找我麻烦，可别怪我把人往你家领！借条上白纸黑字写着你这个担保人的名字，实话说我已经复印了十张，到时你想赖也赖不掉！……
看着大家乱哄哄地吵成一片，刘局长又气又急，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起。这次去省城，他确实是去找万副省长，而且见到了他本人。可恼的是，千艰万难进到了万副省长办公室，却被他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万副省长说：我早就说过我那儿子不学好，你们不能借钱给他，可你们偏不听！现在是法治社会，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时候你来找我，你叫我怎么办？我倒是想一枪毙了他，可现在都不知道他躲什么地方去了，我到哪儿找他去？刘局长红着脸等对方训完，这才嗫嚅着辩解：您说的这些，我们下边人不知道呢！万副省长说，那你就找那些知道的人，谁叫你借钱给万平（他儿子），你就找谁！这时刘局长坐在办公桌前生了好一阵闷气，才叹着气向大家表白，说自己为腾飞公司作担保借钱并不是拍谁马屁，而是上了万老板的当，那家伙谎称他们公司扩大经营，需要招聘一批员工，如果水泥厂借钱给他救急，他就把招聘重点放在水泥厂，帮助解决下岗职工就业。但大家都没兴致听他这些，只顾七嘴八舌发牢骚，接着也不告辞，就都嚷嚷着走了……
严亚军他们闹哄哄的在刘局长办公室发泄情绪的时候，张启文还在市医院肾病科血透室透析，这期间，张启文一直盼着刘局长去省城能带回好结果，同时又担心严亚军他们会找刘局长麻烦，无奈护士不让他打手机与外边联系，说发声说话会影响血透效果，致使他直至透析结束才给严亚军去电话。严亚军他们这时已经回到了厂里，听严亚军说过刚刚发生的事，张启文很为刘局长着急。在一起工作多年，他对刘局长的操行和官德很是了解。在他看来，刘局长是本市县级干部中最为本分的一个，他相信这次他一定是上了别人的当，绝无可能拿厂里职工的保命钱去交好那万老板，他肯定刘局长将会继续倾尽全力为厂里挽回损失，哪怕难度再大、麻烦再多。于是急忙拨通刘局长的手机。对方明显情绪不大好，说话时声音软蔫蔫的，但他并没忘记了解张启文的病情，慰问过后，刘局长说：“启文啊，你要是身体感觉还好的话，今晚就来一趟我家，我想跟你一起说说话……”
晚饭过后，张启文让李冲锋开车送自己去了刘局长家。让人意外的是，刘局长喝高了酒，醉卧在床上。据刘局长老婆说，刘局长是自斟自饮在家喝醉的。刘局长老婆还说，若不是听到他（刘局长）今晚喝酒时说的那些话，我还真不知道他这些天碰到了这么一桩闹心事。这事他不让我讲出来，可我偏要讲给你听：他们上面有些领导真叫缺德，欺负我们家老刘这个老实人，明明知道万副省长那儿子可能骗钱，却要把他介绍给老刘，特别是梁副市长，一心往上爬，也帮着为万老板说话，让他找老刘借钱，心想既没驳万老板的面子，又间接讨好了万副省长；更可气的是，事发后他竟然翻脸不认账，睁着眼睛说瞎话……
看着满身酒气人事不省的刘局长，张启文只得向主人告辞，说待明天刘局长酒醒后再来找他。
转日上午，张启文拨通了刘局长的手机，不料接电话的是他老婆。
“张厂长，我们家老刘不行了。”对方泣不成声，“他今日凌晨发病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说是得了脑血栓……”
张启文大惊：“不……不要紧吧？”
“还不要紧，正在抢救呢，医生说，即使救过来脑子也废了，呜呜呜呜……”
张启文木木地站在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白。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满世界都是纷纷扬扬的雪花，看得人浑身直冒寒气……
严亚军走进立窑办公室的时候，吴芸正坐在煤炭炉子前打毛衣，一张脸被炉火烤得红扑扑的。看着她那悠闲的样子，严亚军禁不住有些生气：“吴芸，你倒自在哈，我们都在操心厂里那500万块钱要不回，你还有闲心打毛衣！”
吴芸抬起脸，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我一个做出纳的，操心管什么用啊？再说把这笔钱借出去，也是你当面同意过的……”
“哪个当面同意了？我当时只是敷衍一下刘局长，鬼知道你会那么快就把钱转给腾飞公司！”
吴芸的眼圈很快红了起来：“敷衍不敷衍，那是你心里头的事，我只看到你那天接刘局长电话时，脑壳跟鸡琢米似的点个没完，一边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
严亚军说：“那刘局长领腾飞公司马老板来借钱时，你也该跟我打个招呼啊！”
吴芸说：“你都同意了，我还打什么招呼啊，前天在医院张厂长也吩咐了，现在厂里暂时由你负责……”
眼看着两个人唇枪舌战的就要吵起来，李冲锋来到了办公室。这时见吴芸马上就要哭出来，李冲锋连忙劝架，说这事归根结底错在刘局长，不是他平白无故揽事过来，厂里哪会倒这么大霉？我们之间吵什么呀，要吵就找他吵去！一席话倒是把他俩的火气都平息了下来。
接下来就又盘算起了刘局长。本地去省城也就一个来小时的车程，也不知道事情弄出点眉目没有？于是忍不住打他手机。本以为刘局长跟以往一样不会接，不料这次他接了，电话里刘局长也没多说话，只说他已经从省城回来了，叫严亚军他们去一下他办公室。
刘局长年届，白白胖胖，见人笑眯眯的，生就一副弥勒佛像。看得出这几天为了讨回腾飞公司的借款，他费了不少心思，此番见到严亚军他们，他那张弥勒佛脸破天荒没了笑容，眉宇间弥漫着愁绪。三个人走进局长办公室，刘局长也没心思给他们倒茶，直接就跟他们谈起了腾飞公司借款的事。刘局长说：“眼下找你们来，首先要向你们当面道个歉，现在的被动局面，完全是我工作失误造成的，希望大家能原谅我。不过请大家放心，不管是作为领导，还是作为这项借款的担保人，我都会尽力去挽回损失。其次是请大家不要再为这事往上面跑，听说今天上午启文带大家到市里找了相关领导，这样影响不好，我觉得这事还是由我来跟他们打交道为好。你们要做的是，好生沉住气，不要把这事说出去，以免影响厂里职工情绪，造成不稳定……”
大家本以为刘局长有什么好消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此番进省城讨账并未取得实质性进展，于是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竟相发起了牢骚。严亚军说：刘局长，你这次去省里找到万副省长了吧？对儿子的诈骗行为，他总该有个说法吧？那可是我们厂工人的活命钱啊，他就忍心让他儿子骗走我们的？李冲锋这时干脆就拉下脸质问刘局长：你那么积极为那万老板作担保借款，只怕也是想讨好他爷老子吧？哼，拿下边工人的利益去做人情，亏你想得出！李冲锋话音未落，吴芸又气嘟嘟说开了：刘局长，我可让你害苦了，这几天，他们这个埋怨那个责怪，弄得我成天跟做了贼似的怕见人！――刘局长，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将来万一传出去，厂里职工找我麻烦，可别怪我把人往你家领！借条上白纸黑字写着你这个担保人的名字，实话说我已经复印了十张，到时你想赖也赖不掉！……
看着大家乱哄哄地吵成一片，刘局长又气又急，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起。这次去省城，他确实是去找万副省长，而且见到了他本人。可恼的是，千艰万难进到了万副省长办公室，却被他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万副省长说：我早就说过我那儿子不学好，你们不能借钱给他，可你们偏不听！现在是法治社会，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时候你来找我，你叫我怎么办？我倒是想一枪毙了他，可现在都不知道他躲什么地方去了，我到哪儿找他去？刘局长红着脸等对方训完，这才嗫嚅着辩解：您说的这些，我们下边人不知道呢！万副省长说，那你就找那些知道的人，谁叫你借钱给万平（他儿子），你就找谁！这时刘局长坐在办公桌前生了好一阵闷气，才叹着气向大家表白，说自己为腾飞公司作担保借钱并不是拍谁马屁，而是上了万老板的当，那家伙谎称他们公司扩大经营，需要招聘一批员工，如果水泥厂借钱给他救急，他就把招聘重点放在水泥厂，帮助解决下岗职工就业。但大家都没兴致听他这些，只顾七嘴八舌发牢骚，接着也不告辞，就都嚷嚷着走了……
严亚军他们闹哄哄的在刘局长办公室发泄情绪的时候，张启文还在市医院肾病科血透室透析，这期间，张启文一直盼着刘局长去省城能带回好结果，同时又担心严亚军他们会找刘局长麻烦，无奈护士不让他打手机与外边联系，说发声说话会影响血透效果，致使他直至透析结束才给严亚军去电话。严亚军他们这时已经回到了厂里，听严亚军说过刚刚发生的事，张启文很为刘局长着急。在一起工作多年，他对刘局长的操行和官德很是了解。在他看来，刘局长是本市县级干部中最为本分的一个，他相信这次他一定是上了别人的当，绝无可能拿厂里职工的保命钱去交好那万老板，他肯定刘局长将会继续倾尽全力为厂里挽回损失，哪怕难度再大、麻烦再多。于是急忙拨通刘局长的手机。对方明显情绪不大好，说话时声音软蔫蔫的，但他并没忘记了解张启文的病情，慰问过后，刘局长说：“启文啊，你要是身体感觉还好的话，今晚就来一趟我家，我想跟你一起说说话……”
晚饭过后，张启文让李冲锋开车送自己去了刘局长家。让人意外的是，刘局长喝高了酒，醉卧在床上。据刘局长老婆说，刘局长是自斟自饮在家喝醉的。刘局长老婆还说，若不是听到他（刘局长）今晚喝酒时说的那些话，我还真不知道他这些天碰到了这么一桩闹心事。这事他不让我讲出来，可我偏要讲给你听：他们上面有些领导真叫缺德，欺负我们家老刘这个老实人，明明知道万副省长那儿子可能骗钱，却要把他介绍给老刘，特别是梁副市长，一心往上爬，也帮着为万老板说话，让他找老刘借钱，心想既没驳万老板的面子，又间接讨好了万副省长；更可气的是，事发后他竟然翻脸不认账，睁着眼睛说瞎话……
看着满身酒气人事不省的刘局长，张启文只得向主人告辞，说待明天刘局长酒醒后再来找他。
转日上午，张启文拨通了刘局长的手机，不料接电话的是他老婆。
“张厂长，我们家老刘不行了。”对方泣不成声，“他今日凌晨发病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说是得了脑血栓……”
张启文大惊：“不……不要紧吧？”
“还不要紧，正在抢救呢，医生说，即使救过来脑子也废了，呜呜呜呜……”
张启文木木地站在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白。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满世界都是纷纷扬扬的雪花，看得人浑身直冒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