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三十三章 仇人上钩
“回禀公主,这几日景锐侯多数留在皇宫红荼居,他自己的景锐侯府也是两三天才会回去一次,且没有到别的地方见过陌生的人。奴婢特意让人仔细看看景锐侯是否送出过什么信件,但是除了写给孟康陛下的公文,其余都没有异样,就连信鸽都没有亲手放出去一只。”
广鱼一字不落地向金琦朱禀报自己调查得到的所有信息,每说一句,她的心中恐慌就越深,因为她瞥见了金琦朱冷漠如冰的眼神,那眼神令她不寒而栗。
他竟然如此泰然?!究竟是真的没有遥昌子的下落,还是他有其他方法通知遥昌子?!金琦朱的心中除了愤怒,便只剩下焦虑了,因为她的脸已经等不及了。
不需要去看,广鱼也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逼人的气势。虽是如此,广鱼仍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是否还需要观察景锐侯?”
“当然要!”金琦朱闷声喝道,“不仅要盯紧景锐侯的一举一动,就连替他办事的亲信都不能掉以轻心!事关本公主的容貌,你若是调查不出个结果来,小心本公主把你脸皮摘下来!”
广鱼大吃一惊,猛然跪下恳求道:“公主……请公主不要杀奴婢……奴婢自当拼尽全力替公主打探的!”
“哼!拼尽全力是你做奴婢的本分!本公主告诉你,若是你找不到遥昌子,本公主不仅把你的脸撕了,还要将你剁烂,把你扔去喂狗!”
广鱼赶紧全身伏地请求金琦朱息怒,但是转念一想,要是有办法不用再去寻找遥昌子,或许自己就不必因为遥昌子而被公主处死了!于是在极度的惊慌失措中,广鱼心生一计。
“公主……”广鱼颤抖着声音说道,“遥昌子此人消失多年,说不定早已不在人世了。遥昌子是鬼医,而唐大人是巫医,说不定他会知道遥昌子的所在,即便不知,也会认识一些隐世神医可以治好公主的脸!这样一来,公主便不用浪费时间与精力去寻找一个不知所踪的人了,只需要唤来唐大人问一问即可!”
金琦朱斜斜地睨着广鱼,眼中满是不屑,“你这丫头,原来到了紧要关头,脑子这么好使。”
广鱼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这个法子经由广鱼的口说出来,难道不是讽刺自己愚钝,没有早些想到这一点吗?
金琦朱善妒成性,尤其厌恶美貌与聪慧之人。她的此言,无非是在警告广鱼不要得寸进尺。意识到这一点后,广鱼立刻道:“广鱼惭愧……没有看懂公主的计策。原来公主早已打算询问唐磊大人,却故意引导广鱼说出公主的想法。皆因广鱼愚钝,不能及时明白公主的意思……”
金琦朱本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但此刻事关自己的容貌,她不愿意在与广鱼纠缠下去,早日找到唐磊,自己的脸就能早日好起来。
于是她挥了挥手,让广鱼出去寻找唐磊。由于洛帝下令让唐磊住进金琦朱的家中看病,此时要找到唐磊可就容易多了。不过一炷香时间,唐磊就站在了金琦朱的面前。
金琦朱示意唐磊坐下,态度好得不能再好。唐磊也没有多想,坐下后自顾自地品茶。金琦朱看了看唐磊,本是犹豫了一下,最后微微一笑,语气和缓地道:“唐大人,你的药很有用处,这说明你的医术好,人品也很好。事到如今,本公主有一事想要请唐大人相助。”
唐磊谦虚一笑,“公主言重了,臣只是巫医,承蒙陛下抬举才能在皇宫行医,目前连官职都没有,哪里能担得起公主的求助呢?若是公主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好。臣有能力,自然会帮公主办成。”
他的话让金琦朱很放心,但是想到自己的脸,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自己的秘密,贸然告诉别人,传了出去,一切就都毁了。
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唐磊已经替自己看过不孕之症,医品医德都值得信赖。而且此事是自己的燃眉之急,此刻绝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
“此次叫你前来,是想问你,是否认识一名唤作遥昌子的鬼医?”
唐磊听后,轻轻皱起了眉。他微微侧过头,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金琦朱认为有希望,便继续描述道:“此人行迹飘忽不定,本公主也只在多年以前与他见过一面。他人称鬼医,打扮与普通人格格不入,头发不脏,却是十分地乱。本公主记得,他的服饰上有一种奇怪的图腾,据说是他证明身份的重要之物。唐大人是巫医,不知有没有听说过此人?”
唐磊想了许久,突然眉头松开,“公主所说的遥昌子,臣有些印象,似乎是多年前听师父所说的。师父提到,巫医与鬼医本是同一派,是后来才细分的,所以算起来,遥昌子应该算是臣的师叔才对。”
“那唐大人可知道此人的行踪?”
他摇摇头,“公主,据臣所
知,这位遥昌子师叔已经仙游多年了。”
“仙游多年……”金琦朱失神地喃喃重复着唐磊的话,灵魂像是被抽去了一半。她有想到遥昌子很可能已经死去,但是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也许还有转机,既然遥昌子是唐磊的师叔,唐磊应该会知道其他仍然在世的鬼医。
金琦朱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道:“唐大人,不知唐大人可认识其余的鬼医?或是医术卓越,手法奇妙的神医?”
唐磊却反问道:“公主这是哪里不适?为何臣一说遥昌子仙游,公主便如此失望呢?”
金琦朱默默看着唐磊,只见他的眼神真诚,充满关怀。看来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的情况,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无法找到遥昌子,倒不如将机会寄托在唐磊的身上。
金琦朱想了想,狠下心来扯开了自己的面纱。
只听一阵倒吸气的声音,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不仅仅是唐磊,就连一直服侍着金琦朱的素欢和广鱼都从来没有发现,金琦朱的脸竟然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从额头开始一直到下颚,全是发红发紫的血泡,有些地方还已经溃烂流脓,情状极其可怖。最严重的一处出现在金琦朱的左脸颊之上,她的脸颊从鼻梁处划开一道浅浅的血口,一直延伸到耳朵的下侧。当她说话的时候,感觉她的脸皮随时要脱落下来一样。
“公主,你究竟怎么了?”素欢最先回过神来,迅速扑到了金琦朱脚下,眼中透露出的发自内心的担忧让人见之动容。
唐磊也渐渐从惊惧中抽离,“公主……这到底是……”
“唐大人,不瞒你说,本公主之所以一直带着面纱,便是因为脸上的这些丑陋。若是唐大人有办法可以让本公主的脸完好如初,本公主会赏你黄金万两!不仅如此,夏丹皇室的首席御医之位,也会永远给唐大人留着!”
金琦朱一边说,一边感到自己的脸上传来阵阵剧痛,因此她不得不减少说话的幅度。
唐磊的眼中有着受宠若惊,“公主的意思是……要举荐臣去夏丹做官?”
“不,”金琦朱说道,“本公主的意思是,直接让你坐上那个位置。你若能治好本公主的脸,你便是本公主的恩人。从今往后你有什么样的要求,只要是在本公主能力范围之内,本公主一定会替你办到!”
唐磊皱眉沉默着,不时还抬头看向金琦朱。良久,他终于挣扎完,对金琦朱说道:“其实……臣知道有一位神医……最近云游到了玄郊城外的一处山谷中……”
金琦朱溃烂脸庞上的双眼发出光芒,“那请问这位神医姓甚名谁,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唐磊犹豫着道,“此人名为唐惜伦,擅长治疗皮肉溃烂。只不过他性情古怪,喜怒无常。而且神医之所以隐居山林,便是不希望被世间纷繁所打扰,若是太多人上山,恐怕会引起他的不悦。臣建议……公主的众多随从还是都不要带上山为好,以免触怒了神医。”
金琦朱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点头,“只要神医愿意医治本公主,一切都好商量。不论他要收多少诊金,或是要什么大宅田地,本公主统统都可以给他!至于随从……唐大人你放心,本公主只带两个婢女随行。”
“公主,万万不可啊!”素欢一听金琦朱只带两个婢女,立刻就劝谏道,“公主乃是千金之躯,怎可孤身一人前往那人迹罕至的山谷野林呢?神医应当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若是因为被打扰而见死不救,怎么配称为神医?!”
素欢不同于广鱼,她是自小与金琦朱一同在冷宫成长的,所以她是打从心底里担心金琦朱的安危。只可惜现在的金琦朱早已因容貌丧失了理智,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顾不得安全与危险了。
“本公主金枝玉叶,更是孟康的贵客,有谁敢对本公主不敬?!”金琦朱狠狠地盯着素欢,“素欢,难道你不希望本公主的脸恢复如初吗?!”
素欢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金琦朱会如此反问她。她愣了许久,才惶恐地回道:“不……不……公主……素欢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就不要那么多废话!”金琦朱撂下这么一句话后,不再理会呆在原地的素欢,而是转而对唐磊说道:“唐大人,烦请你带本公主走一趟了!”
唐磊拱手俯身,“臣自当尽力而为。”
听到这句话,金琦朱才渐渐松了一口气,但是心中的那份焦急丝毫没有减弱。与此同时,低头站立的唐磊眸子中,似乎有些奇怪的神色一闪而过。
谢裘房内,众人哭得呼天抢地。
谢雪艺和谢辕年幼,无法控制情感,早已扑倒在谢裘的病床边上守着祖父。他们双眼红肿,内心的悲痛全部体现在满脸的涕泪之
上。
“祖父……祖父……你快点好起来……你还要陪我们玩呢……”
“艺儿……辕儿……别哭了……”奄奄一息的谢裘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两个孙儿,但是他形如枯槁的手臂没有足够的力气,刚一抬起,就体力不支,迅速地放下。
“辕儿不要祖父死……啊啊啊……”谢辕哭得连气都喘不上,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抽泣,看得病入膏肓的谢裘心疼无比。
尽管病重,谢裘的脑子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醒。谢雪艺和谢辕的表现让他感到无尽的忧虑,像他们这个年纪,本不应该还如此单纯率真,起码在面对生死这一问题之上,他们显得太不成熟了。
都怪自己,舍不得自己的孙儿受苦,才让他们二人长到十岁都还不懂事啊!
想到这里,谢裘稍感内疚地看向一旁的谢雪臣,只见她直直地站在床尾,低头小声啜泣着,不像雪艺谢辕姐弟俩那样大哭大嚎。只是谢裘心中并无宽慰,更多的只是怜惜。
同样是自己的孙儿,谢雪臣因为自小被封郡主,自己这个做祖父的对于她还是过于严苛了。谢雪臣被过早地灌输权谋的经验与人生的大道理,而谢雪艺姐弟却迟迟未接触这一切。在一定程度上,不仅害了他们三人,自己离世后,姐弟俩还会造成谢雪臣过重的负担。
“雪臣……”在不知不觉中,谢裘轻轻唤出了谢雪臣的名字。谢雪臣终于抬起头来,可是那双眼的红肿程度却不亚于谢辕,只是她强行压制住哭嚎,看上去比较冷静。
众人都明白了谢裘的意图,他是想和谢雪臣单独说一些话。可是谢雪艺姐弟仿若未闻,只想一直守候在祖父的身边,因为他们知道,若是他们走开,祖父就会不见了。
最后,姐弟俩的母亲董氏擦了擦眼泪,上前对姐弟俩说:“雪艺,辕儿……你们乖……让祖父跟姐姐说一会儿话吧……”
谢雪艺和谢辕满目的不舍,最终还是随他们的母亲一起退了下来。
谢雪臣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在谢裘床边蹲下。
“雪臣啊……”谢裘看着谢雪臣,双眼竟慢慢满含泪花,“你的父亲母亲……怕是回不来了……祖父只是先走一步去等着他们……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别为我们伤心啊……”
谢雪臣看向自己的祖父,那年迈的双眼里全是绝望。是啊,谢家何曾遭过如此横祸?!难为祖父年迈,还要承受着这一切。加上谢轲的斩首,谢雪臣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怎么可能不伤心……我怎么可能会不伤心呢……”谢雪臣的眼泪开始哗啦啦地下落,“哥哥死了……父亲母亲不知情况……就连祖父你也要离开雪臣了!你让雪臣怎么办才好?”
“雪臣……”谢裘也不停地流泪,“祖父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只是换个地方继续照顾你……你要伤心……可以……但是答应祖父……不要伤心太久了……你二叔和婶婶都忙着生意……雪艺和辕儿……你要多看着些……祖父在他们这个年纪……早就拿着剑上战场了……”
“祖父……那你就留下来……再照顾他们多几年啊……”
“雪臣……别任性……虽然你也只是个孩子……咳咳……但是……祖父的几个孙儿之中……就属你最圆滑……也最聪明……”
谢雪臣拼了命地摇头,“雪臣不要聪明……我什么都不要……祖父你不要离开雪臣……”
“人终究是有一死的……祖父……都活了这么多年了……是该去见你祖母了……”
“啊……啊……”谢雪臣悲痛不已,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谢裘又道:“雪臣……丰州的事……祖父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我们所有的荣耀……都是太后给的……你不要去记恨太后……更不要妄图做些什么……你是个孩子……你在想什么……太后一下子就能看穿……”
谁知谢雪臣听后却骤然变了眼神,“我就生气……我就生气了……父亲母亲都是太后对付班衍的棋子……我为什么就不能恨她……她要杀班衍……为什么非要利用父亲和母亲?!”
她顺了顺气,“这么多年了……我乖乖地做了她的温硕郡主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战战兢兢地服侍她,讨好她!就是为了让我们谢家能好过一些!因为我,她不也得到了祖父许多门生的支持吗?!到头来,她还要夺走我的父母,我的兄弟?!”
谢裘老泪纵横地摇头,谢雪臣的想法令到他更加担心她以后的处境了。如果谢雪臣真的与太后对着干,受苦受难的还是谢家的人啊!
“住在那皇宫的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们绝妙的打算……放眼整个孟康国……除了谢家……谁也不能起到那么大的作用……他们利用我们……是有他们的道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