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八章 灵雀山庄
皇贵妃温柔地微笑,并未参与她们的谈天说地。只是她眉间似乎有忧愁,无论是阮祺萱还是应珙,都看不懂她的这份若有似无的忧郁之色。
庆贵嫔看皇贵妃笑着沉默,眼里划过几丝为难,最终开口道:“皇贵妃姐姐,听说大皇子的十岁生辰将要到来了,而大皇子自己的府邸也快要建好。妹妹真是提前恭喜姐姐了。”
皇贵妃颔首微笑,温润如玉,“妹妹说得不错,鸿儿快要十岁了。”
“大皇子搬入自己的府邸之后,皇贵妃会舍不得吗?”
皇贵妃想了一下,笑着道:“自然是舍不得的。但是他长大了,总要学会独立起来。”
庆贵嫔扯着嘴角努力地让自己微笑,可是心中的苦却让她的眼泪无声溢满了眼眶。
应珙看着她,心里也替她叫苦。皇贵妃教养着大皇子,如今大皇子将要满岁独立生活了。而且大皇子是陛下的嫡子,前途无可限量。可是庆贵嫔却不同,宜丰公主虽是她亲生女儿,却要被养在别人手中。那玮妃又袒护自家人,任由宜丰公主受伤破相,怎得庆贵嫔不伤心。
于是轻声安慰道:“庆姐姐,你别哭。宜丰公主一定能好起来的。孟斌大人不是给了陛下交代了吗,除了支付雪肌膏之外,孟大人也会走遍天下寻访名医,定会治好公主的伤。”
庆贵嫔轻轻擦拭着眼泪,眼里却是绝望,“婉妹妹你别劝我了。即便孟大人走遍天下拿到神药,那时候宜丰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她的脸受了伤,都不知道会不会被夫家嫌弃……”
庆贵嫔哭得伤心欲绝,令皇贵妃都同情地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
庆贵嫔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望向皇贵妃,突然将手伸出抓住她的衣袖。“皇贵妃姐姐,妹妹求你一件事情,既然大皇子已经长大,妹妹恳请皇贵妃代为抚养宜丰!宜丰已经太可怜了,只有被养在姐姐膝下,她才能好好地长大!求求你了姐姐!”
她声泪俱下,就连应珙也被动容了,同样恳求般地望着皇贵妃。只见皇贵妃轻叹一声,微微皱眉。不得不说的是,应珙认识皇贵妃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皱眉,以往她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淡漠。现在露出这样的神情,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动容了?
可是皇贵妃的淡然反应仿佛冬天里的冰水,让庆贵嫔迅速冷了下来。皇贵妃朱唇微启,默默地摇头:“此事妹妹还是去跟陛下商议吧。”
自己如此哀求,却只得到这么简单的回答——问陛下去。
庆贵嫔一愣,几乎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她不死心地再次尝试:“姐姐,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姐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之重。若是姐姐去求陛下,姐姐便一定能够救到宜丰啊,姐姐!”
应珙看不过眼,跟着求道:“是啊,皇贵妃。你就帮帮庆姐姐吧,宜丰小小年纪就遭此一劫,实在太可怜了。姐姐反过来想想,若是大皇子被误伤,姐姐一定也会无比心疼吧!”
皇贵妃淡淡地睇着应珙,心里有几分失望。她与应珙相识这么一段时间,可是应珙竟然丝毫不了解自己,反倒帮着其他姐妹来为难自己,真是自己自作孽,才会愿意对应珙稍稍打开心扉。
察觉到皇贵妃疏离的眼神,应珙的心咯噔一下,突然有种感觉,她永远不会和皇贵妃亲近起来了。
“庆妹妹,婉妹妹,这件事情我真的不能答应你们。抱歉。”
庆贵嫔丝毫不相信皇贵妃的冷淡,她一直都设想着今天这一出,所以她才佯装头晕,调走玮妃派来监视自己的若萍,换来自己信任的露水在马车上。她没有想到,她如此卖力,声泪俱下,甚至婉嫔都帮着自己求情,还是没有打动到皇贵妃那铁石般的心。
她更加没有想过,皇贵妃的拒绝,只是拒绝,不带任何的拒绝原因与理由。仿佛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只想草草地结束自己的哀求。
就在庆贵嫔感到心寒之际,马车停了下来。看来是休息的时间已到了。马车刚停稳不久,便听到若萍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贵嫔娘娘,玮妃娘娘知道你身子不适,且同车上还有婉嫔娘娘,担心你们太过拥挤了。于是命奴婢过来,将贵嫔请到玮妃娘娘的马车上去。玮妃娘娘的马车之上只有她一人。”
庆贵嫔急忙藏起自己的哭腔,朗声回道:“本宫知道了,这就过去。”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却不知道玮妃这样心急,不希望自己脱离监视一分一秒。离开以前,庆贵嫔又略有深意地看了看皇贵妃,朝着应珙感谢地点头示意,随后便下了马车。
一时间,马车之中只剩下皇贵妃与应珙,还有各自的随行婢女。皇贵妃沉默地闭目养神,应珙觉得气氛怪异,便在阮祺萱的搀扶下,落地走动了几下。不一会儿马车又渐渐启动了,但是应珙与皇贵妃
之间却没有了言语。应珙便知道,自己是失了皇贵妃的心了。
在官道上驰骋数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灵雀山庄之外。应珙下马车一看,不由得惊呆。
灵雀山庄依山而建,顺着山体,各种宫殿也向上修建,形成了纵向的宫殿群。宫殿群雄伟壮丽,气势恢宏,在装修之上虽不及皇宫之豪华。但单单是这纵向的宫殿群就已经让人称赞不已。
远远地望过去,宫殿群的形状与一只灵雀有点类似,所以才被称作灵雀山庄。且此地的山体走向奇特,即便修筑了如此奇妙的宫殿群也不会因为洪涝等天灾而被摧毁。灵雀山庄之内一应俱全,上至辉煌宫殿,下至旷野赛场。每一年洛帝都会带着一些人来到这里,算是一个皇家聚会。
这里的山体虽奇特,但是专门修筑的上山之路倒也平坦。众人在下马车远远观看了灵雀山庄全貌之后又再上车赶路,但是道路一点都不崎岖,与来时的官道一般平坦,畅通无阻。惹得从未来过的应珙与阮祺萱连连惊叹。
终于,在黑夜降临之前,全体人员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洛帝考虑到今日大家都疲累,于是不做打算,只吩咐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好好休息一番。不知是否来到宫外,洛帝的心情十分地好,拉着敷宗槿便说要去勘察狩猎场有什么奇珍异兽。
这一次不但整个皇室,许多官员及玄郊城内的贵妇、贵公子、贵女都来了。大家无比兴奋地聚在一起说笑,灵雀山庄在安静了将近一年之后再次热闹非凡。
女眷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厢房休息。在等奴才们将行装都搬到了自己的屋子后,阮祺萱和翠禾、净雨二人一起替应珙整理着床铺及其他物品。
应珙劳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房间,正半个人倚靠在榻上休息着。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这段日子她总是容易困倦,累时便挨在阮祺萱身上眯了一会儿。
应珙闭眼睡了一阵,便醒了过来。看着三个人在整理东西,突然想到今天离宫前谢雪臣借给自己的一块有安神作用的玉佩,便招来阮祺萱,让阮祺萱代她将玉佩还给谢雪臣。
“这玉佩据说是太后所赠,我不能收的。祺萱,你替我走一趟,还给郡主吧。”
阮祺萱得命而去。出了门之后,问了一番,才知道谢雪臣的住处有些稍远了。想了想,即使同是女眷,但是身份毕竟不一样的。宫妃与其他女子分开住也是正常。
走了许多的回廊,阮祺萱总算看见了谢雪臣的屋子。可是这时候,不远处竟有一个寻常奴婢打扮的女子伏在柱子后面,似乎想要隐藏自己。在察觉到阮祺萱的方向有人时,那婢女又快步地往回走,消失在阮祺萱的视线之中。
方才那人,很是面熟。好像是……孟小姐身边的丫头?
阮祺萱听说过孟小姐嫉妒谢雪臣的事,心里难免生出怀疑。于是脚步加快,奔谢雪臣所在的屋子而去。
谢雪臣正准备就寝,抬头见阮祺萱来了,随即满脸微笑地道:“祺萱,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阮祺萱行礼之后,将玉佩双手呈上。“祺萱是奉婉嫔之命,来将玉佩还给郡主的。”
“这个表妹,不是让她好好拿着吗,怎么就还给我了?”谢雪臣接过玉佩拿在手中把玩着,唇边漾起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卸去了白天的满头珠翠,这般素净的样子看着才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二八少女,而不是打扮成熟的温硕郡主。
阮祺萱回过神,浅笑着道:“主子说,这玉佩乃太后亲自赐予郡主的,怕日后太后问起,郡主会为难,也担心郡主因此遭人话柄了。”
谢雪臣笑着点头,“表妹真是懂得为我着想。”
想了想方才门外的事情,阮祺萱走近了谢雪臣,神色稍稍凝重了下来,“郡主,祺萱还有一事想对郡主说。”
“不妨直言。”
“祺萱在来的路上,看见了孟小姐身边的婢女好像在门外窥视郡主的卧室。祺萱曾听闻孟小姐不喜郡主,所以祺萱担心,郡主会出事。”
谢雪臣撇头想了一会儿,淡淡回道:“她心高气傲,从来就看不起我,一直觉得我不配当这个郡主……”她顿了顿,眼神有些飘远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这个温硕郡主还不至于那么容易被她所设计。”
阮祺萱点头,眉间的忧虑还未褪去。“请郡主一切小心。”
“我知道了,天色黑,你早些回去吧。”谢雪臣冲她一笑,便让侍女送阮祺萱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阮祺萱服侍着应珙洗漱。应珙不知道是不是睡惯了穗禾斋的床,来到行宫竟然就不习惯了。怀有身孕之后,她更是睡多久还是觉得困倦。
现在天色还早,应珙想着其他人大概没有那么早起,便慢悠悠地让阮祺萱给自己打扮。但是不久之后
,外面传来了人的嘈杂声,惹得应珙皱眉道:“外面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阮祺萱回头看了门的方向一眼,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不安,于是说道:“奴婢出去看看吧。”
阮祺萱刚将房门打开,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门外齐刷刷的人,玮妃、庆贵嫔、丹嫔芝嫔等人都在,神情各异。这样一群人一清早就站在应珙的门前,还真是有些怪异。
迅速收敛起自己的茫然,阮祺萱将她们迎了进去。应珙正好打扮完毕走了过来,看到一屋子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还不等问候,玮妃就略显着急地问道:“婉妹妹,温硕郡主可有在你这儿?”
应珙一脸愕然,但见其他人都热切地看着自己,似乎非常在意自己的回答。她摇摇头,道:“郡主没有来过啊。这是怎么了?”
庆贵嫔上前一步,轻声地说着经过:“事情是这样的,今日一早,孟小姐去郡主房间,却发现了温硕郡主不在自己房中,就连贴身的宫女也不在里面,而那床铺就好像未曾动过的样子。”
不等庆贵嫔讲完,孟绮霞便抢着说道:“是啊,那时天还没有全亮呢!郡主却不在房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郡主的屋子后面便是一片茂林,臣女担心郡主是走到茂林里迷路了,所以才禀报玮妃娘娘。玮妃娘娘便说要带着人来找郡主了。”
庆贵嫔淡淡地瞥了孟绮霞一眼,这个小丫头目中无人,仗着自己是玮妃的妹妹,看不起自己,还敢抢话,真是欺人太甚。庆贵嫔看着孟绮霞脚踝上的伤,不禁心中冷笑,看来她真是就连受了伤也坐不住啊。
却听丹嫔冷笑一声,声音极尽的玩味:“听说这话的时候呀,我还是不信的,这孟小姐为什么天刚亮就去找郡主了呢?孟小姐脚上的伤可还没好吧?而且还进了人家房间,说谁也不在。什么时候,孟小姐竟跟温硕郡主这般亲近了?”
孟绮霞早就想好了说辞,胸有成竹,于是一昂头驳回道:“臣女虽受伤,但是本就习惯早起,本来约好了与郡主今早一同去散步的,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郡主,这才敲的门。若是郡主在附近,不可能这样吵闹她都不现身的,所以臣女才担心郡主出事了!”
丹嫔显然一点不信,冷哼道:“一直都不知道,孟小姐这样好心呢。”
看她们有互不相让的架势,庆贵嫔适时地劝道:“二位,如今找到郡主才是正经事,有什么话还是找到郡主再说吧。”
丹嫔好歹在宫中生活多年,做事情自有分寸。听了庆贵嫔的话之后,她虽然还是想要挤兑一下孟绮霞,但最终还是闭上嘴,只用眼神鄙视她。但是孟绮霞可不同了,她娇生惯养,又向来看不起庆贵嫔,觉得庆贵嫔就是长姐身边的一条狗,庆贵嫔说的话她当然不服气。
“庆贵嫔娘娘,臣女是第一个发现郡主不见的人,你不让臣女说话,岂不是连找郡主的线索都没有?”说完还得意洋洋地看着庆贵嫔,像是示威一样。
玮妃向来不喜孟绮霞这样的态度品性,归根结底还是孟绮霞那娘亲上不得台面,以至于教出这样蛮横无理的女儿。玮妃拉过孟绮霞,低声在她耳边警告了几句,孟绮霞便变了脸色,却不再多嘴了。
应珙想着,谢雪臣究竟去了哪里呢,难不成真的误入那片茂林迷路,或者遇到危险了吗?“此事陛下知道了吗?”
芝嫔闻言点头:“已经派人去通知陛下了。只是还不敢告诉太后,生怕她担心。”
谢雪臣没有来找应珙,众人一下子就迷茫了起来,都担心那天真温柔的温硕郡主会遭遇不测。应珙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浓烈了,呼吁道:“郡主根本没有来过妹妹的住处,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出去找吧。”
这一提议很快就被肯定了。不久之后,众人分成几批去寻找谢雪臣。丹嫔、芝嫔和应珙到谢雪臣的屋子附近寻找,而玮妃、庆贵嫔和孟绮霞就到另一边的屋子去打听。
天色越来越亮了。方才得到消息的洛帝也带着许多人过来一并寻找。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有奴才来到谢雪臣屋子这边,说是陛下传召几位娘娘过去。应珙与芝丹二人便跟着去了,走着走着才发现,她们竟来到了泰安寺这一边。到了之后,只见一大群人聚集在一间屋子面前,人群中间依稀能看见标示着帝王的那一抹金黄色。
“方丈,这间屋子住着什么人?”洛帝看着泰安寺的方丈,指着凉亭南面的那一座屋子问道。
那方丈满头白发,看起来已经年近古稀,在这泰安寺修行了六十余年,早已是寺院中德高望重之人。他眯着眼望着那屋子,对洛帝回道:“陛下,那只是间普通的禅房。平日里是用来让达官贵人前来上香祈福时暂住的。可是老衲记得,这几天并没有香客住在里面啊,怎么会……从里面被锁上了呢?”
(本章完)